還沒做完思想斗爭，黑眼鏡不知從哪竄出，兩只手攥住我胳膊猛地將我壓進土里。腦袋與碎石劇烈磕踫後，我一下失去反抗的力氣。
意識朦朧中，我看到小花爬過來，像是獎勵般在黑眼鏡頸旁一吻，然後低頭向我的脖子張嘴咬來。
我下意識一歪身，鎖骨登時傳來鑽心的刺痛。
「啊！」我想掙開他的啃食，無奈胳膊被黑眼鏡壓得死死的，只得認命地閉上眼，等待小花咬斷我的氣管。
十秒，二十秒……我居然還呼吸順暢，清醒地感受著鎖骨斷裂般的疼。
靠，還要讓我看著你才咬嗎？
我憤怒地睜開眼，卻發現小花像被按了暫停一樣，怔怔地瞧著我。
我不敢妄動，卻發現他的表情在逐漸變化，笑容在慢慢消失。
妖氣褪了？
我大喜，再堅持一會，就得救了！
「吭！」黑眼鏡顯然察覺到小花的「反常」，顧不得我這「食物」死活，翻身將小花撲倒在地，張嘴露出兩顆尖牙，直插小花咽喉。
「不要！」我完全出于本能的反應，迅速伸臂護在小花脖前。
噗，鮮血一下噴出，濺到黑眼鏡臉上。
「啊！」居然是二重奏的效果。
此刻的我雖然傷痕累累，卻咧嘴笑起來，終于听見黑眼鏡發出人聲了，太好了。
突然間天旋地轉，我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
「吳邪！」好像外太空有人叫我的名字……
小哥，是你嗎？
我努力睜開眼尋找著聲音來源，突見一黑影走過來。
「張起靈！真是你？」
「我听到你的求救聲了。」
「靠，你每次就不能出現得早點嘛！」
「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黑影轉過身。
「哎，你去哪！」
「如果你還記得我，打開那道青銅門，你可能還會在里面看到我。」
「張起靈！」
我拉住那模糊的快要消失的身影，使出全力不讓他離開。
「行了，沒事了，你看他還能用那麼大勁拽我，手臂上的傷應該也好了。」影像逐漸清晰起來，黑眼鏡似笑非笑地面容出現在眼前。
「張起靈來過了？」我沒有放松力道，兩手緊緊抓著黑眼鏡胳膊。
「吳邪，你是做夢了吧。」小花拍拍我肩膀，輕嘆口氣。
怎麼可能！他的聲音我听得非常真切，余音未絕，怎麼會是夢！
「看你那麼惦記他，如果他突然出現在你眼前，真怕你瞬間瘋掉。」黑眼鏡掀起我衣領，按住我的鎖骨問道，「疼嗎？」。
我木然搖頭，眼角一瞥發現黑金古刀就立在不遠處，一條白光自下而上反射開去。
「小花，把鬼璽給我。」我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測。
「啊？干嘛使？」
「我要開門。」
***
「開門？開什麼門？」小花顯然有些模不著頭腦。
「你去拿來就知道了。」我死盯著黑眼鏡的眉心，直到把他看毛了，笑容變得不自然。
「你要鬼璽干嘛？」他也開始問同樣的問題。
「開門。」我依舊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你沒事吧？撒囈掙呢？」黑眼鏡干笑一下打算走開。
「少他娘給我裝蒜！」我抓著他不放，「你的障眼法我已經識破了，我沒有帶錯路，這里就是三聖山前，我們已經到了那個通往青銅門的縫隙，對不對！」
「你胡說什麼！」黑眼鏡嘴角塌下來，推開我站起身。
「那蜈蚣精，我總覺得在哪見過，就是縫隙前封墓道的石雕，這湖就是那雪坑，而我剛才听到張起靈的聲音，就是他出了青銅門來找我，對不對！」我跳起來勒住黑眼鏡衣襟吼道。
「說什麼夢話！這里離青銅門還有十萬八千里，張起靈怎麼可能來的了！」黑眼鏡用力扯開我的手。
「是不是夢話馬上就知道了！」我掏出兜里的黃穗子退到小花身邊。
「你干嘛！」黑眼鏡大驚失色，卻不敢靠近我倆。
「再不說實話我就召出另一個你，他肯定不會障眼法，我倒要看看這里原本的景象！」
「不要！再放在一塊，張起靈就要變成鬼了！」
「什麼？！」我腦中炸響，似乎連頭發都立了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小花同樣愕然，卻壓下我的手，示意我冷靜點。
「不，我不能說，這關系到那個秘密，沒有得到允許，我不能說！」黑眼鏡用一種懼畏的語氣懇求，「如果你不想後悔，就別那麼干。」
「得到誰的允許？別拿秘密糊弄我！我听夠了！」一個秘密讓我忍了十年，煎熬了我十年，如今這個詞又一次出現，我就是再好脾氣也出離憤怒。
「除非守護者同意，否則那個秘密誰說了或听了都會立時業火焚身，魂飛魄散。」黑眼鏡語氣沉下來，「吳邪，我曾說過，黑金古刀自鳴一次，它主人的變故就會擴大一分，那不是危言聳听，你再讓它響下去，後果……」
「行了，讓我靜一靜！」我拔出身邊的黑金古刀跑向湖邊。
張起靈，你確實出現過，對不對？你確實說了讓我去找你，是不是？
為什麼黑眼鏡人格變換古刀會響？另一個他會對你造成威脅？可這個卻那麼著急要去救你，你和這個黑眼鏡到底什麼關系？
我該不該相信他說的話？誰能告訴我！
古刀，如果你真有靈性，能不能給點提示？不帶響的那種……
「雨臣，你怎麼了！」黑眼鏡的叫聲打破我的惆悵。
我忙翻身跑回去，只見小花面色蒼白躺在地上捂著肚子悶哼。
「他怎麼了？」我不忘把黃穗子放進口袋里，以防其中有詐。
「不知道啊，他剛才還好好的，我才提議吃點東西他就先是捂嘴一嘔，接著就這樣了。」黑眼鏡半跪在小花旁邊，眉頭緊皺。
「小花，你哪里不舒服？」我也忙湊過去，想要扶起他。
「肚子……疼，唔，好像有東西在里面、亂咬。」小花蜷起身體不停干嘔。
莫不是有了？
這想法被我在0.5秒內否定。
神經病，小花可是男的，再說了，他又沒吃沒喝，還能跟女兒國似的莫名懷上？
等等，他剛才跟黑眼鏡在帳篷里糾纏半天，不會是……
***
我扽過黑眼鏡低語，「趕緊想想辦法，他不會是……不會是……」
我實在說不出口，要真是小花懷了黑眼鏡的孩子，他還不直接跳湖里去！
「這就是那蜈蚣可怕之處，它的血會使人同化出它的習性，就算本體死了，也能繁衍後代。」
嘔，我听了一陣惡心。
「那小花肚子里的還是個小蜈蚣精了？」
「看它妖形未定，必須趕快除了！」黑眼鏡瞥瞥我的黑金古刀。
「啊，你還要給他一刀嗎？」。我下意識將古刀背到身後。
「那還能怎樣？如今雨臣雖恢復正常了，可那小妖不除，遲早也會把他五髒吃了，破肚而出，到那時你就算砍死成型的蜈蚣，也救不了雨臣了！」
「可，可是——」經過剛才一系列變故，我對黑眼鏡越發懷疑起來，現在他要捅小花一刀，是真要救人還是，借機除去一個能跟他抗衡的對手？
「猶豫什麼呢，他快不行了！」黑眼鏡一把奪過黑金古刀，「按好他，我的血能療傷，不會讓他痛太久的，相信我！」
又是這句相信他！
我這一路都在相信他，可張起靈的好多事，他似乎知道卻不告訴我，叫我怎麼判斷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穢物！回你原來地方！虛空無相，破滅幻影！」黑眼鏡居然像個道士那樣振振有詞叨念半天，逐立刀斂氣，直刺小花肚子。
嗡，吭，啊——
隨著各種聲音充斥耳際，一團蜈蚣狀的霧氣從小花身體中升騰起來，卻沒有馬上消散，對著黑眼鏡張牙舞爪了一陣，才慢慢變得透明，灰飛煙滅。
「吳邪，把手伸出來！」黑眼鏡突然沖我喊道。
「啊？」我莫名其妙卻還是听了他的攤開手掌。
白光閃過，一道血痕出現在手中。
「你！」我疼得單手已按不住小花了。
「斬草除根，滅它元神還要滅它才行！」黑眼鏡邊說邊把自己掌心也劃出一道口子，抓住我的一同按在小花傷口上。
嗡，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從我指縫中飛出去，拍在地上化成一灘黑水。
黑眼鏡撥開我的手，我便就勢軟在小花旁邊，大口喘著氣驚魂未定。
這，這哪是陰陽對景的陽光那面啊，簡直比陰間還恐怖。
話說我的血可以驅邪蟲，那這湖里的老蜈蚣精還是我給震出來的了？難怪黑眼鏡看我在湖里洗傷口會那麼大反應，遲些叫我，會不會嚇出更多妖怪？
想想都後怕。
風停雲隱，天空又恢復蔚藍，陽光照到小花臉上，使他看起來恢復了些紅潤。
黑眼鏡抱起他走進帳篷，鋪蓋安頓好後，他走出來擒起我手兩掌對踫。
「我不需要你治！」我推搡開他，收回手。
傷口雖然很疼，但我不希望自己和小花都暈過去留出空擋給黑眼鏡，在見到張起靈前，我倆必須有一個是清醒的，保護好鬼璽。
不管黑眼鏡是善意還是惡意，我不能再像當年那樣毫無戒備之心，讓悶油瓶瞬間從我視線里消失，只留下個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