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處去走走……到你們說的那些地方,長沙、杭州、山東……」
我靠在樹上,無意識地將紗布在手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悶油瓶,那時你是為了找回自己的過去,大千世界,卻不知道自己歸于何處。
這次如果咱們都能全身而退,我帶你好好游覽一下山河大川吧。
害,說不定到時候是你當導游呢,也許在中國這片廣闊領域上,全都留下過你的足跡。
枯木逢春,一晃十年,現在的你該是什麼容貌?
我模模自己的臉,好像都能模出皺紋了。
你會不會依舊是那記憶中小哥的樣子?咱倆站在一起,你得叫我哥了吧。
我胡思亂想著,偶爾自嘲地笑笑。
「我殺了你!」
湖水因這一聲突喊蕩起波紋。
我循著聲音望去,只見小花和黑眼鏡又在帳篷那邊打了起來。
拜托,你們就不能消停會嘛!
這倆冤家,下山後千萬別再踫到了,塵世可比這雪山幽徑復雜,黑眼鏡若還跟在小花身邊,遲早得惹禍。
我扯斷紗布將露在外面的一端塞進空隙里,走過去。
「那也不是我成心的啊,我也控制不了啊!」黑眼鏡邊招架小花的攻勢邊後退。
「我呸,那就是你計劃好的,你這個變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花的每一招都集中在要害。
「我說了別沾湖水,況且我還把你送到岸上,你怎麼還會妖化?」黑眼鏡靈活地躲開。
小花的動作明顯因為這句頓了一下,隨即又一掌劈來,比剛才更凶狠。「等我打死你再燒紙告訴你!」
「打死算我的!」我雙手環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倆人雖然在打架,卻比以前「友好」多了,一個是語帶挑逗,一個是死鴨子嘴硬,偶爾鬧鬧倒不覺得枯燥了。
「嘿,吳邪,和著我們倆這是給你演余興節目呢!你就這麼看他誤會我,不幫解釋一下!」黑眼鏡搬救兵。
「解釋什麼,事實嘛,對了,小花,恭喜你,是個男的。」我忍住笑意,哼,讓你以為我好欺負,什麼都不告訴我,今兒我就假公濟私一次,好好整治整治你。
「什麼?你這混蛋!」小花听了臉都黑了,抄起地上的棍子一招雨打梨花,無數棍影落下,黑眼鏡只得躍到樹上,沖我呲牙。
我蹲到灶旁,欣賞著這出孫悟空大戰豬八戒,不不不,是大戰黑客帝國,瞎子戴著墨鏡卻絲毫不影響視覺,幾個仰面後躺的姿勢都精妙絕倫。
嗯,這才是享受生活嘛,小吵怡情,挑撥個小是非還能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剛才那悵然若失的情緒此刻也蕩然無存了。
「你給我滾下來!」小花看著已經躥到最高枝椏上的黑眼鏡,橫棍在身後微喘。
「咱們講和行不行?這太陽快下山了,再不往前走走就要耽誤行程了!」
「鬼才再跟你一起走,我警告你,再跟著我們後果自負!」小花說罷跳下來,怒氣沖沖走進帳篷。
別呀,黑眼鏡不跟著怎麼套出悶油瓶的事呢!
我忙跟進去擺出和事佬的笑臉,「小花,你打也打了該消氣了吧?其實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糟糕,你听我給你講講當時的情形……」
***
我的滿臉堆笑在看到小花扔了棍子默默坐到角落而垮下來。
「吳邪,往後的路,你能一個人走嗎?」。
「啊?你要回去?」我心里空了一下,雖然之前百般希望小花別被我拖累,可他真要走了,我又千般別扭。
「我恐怕,陪不了你了。」小花似乎全身都在抖。
「你怎麼了?是哪里不舒服嗎?陪不陪我沒關系,但你不要帶病下山,那樣很危險。」我察覺出他的異樣,忙蹲下想模模他額頭。
「我沒病!」小花揮開我的手,反而顫抖得更厲害了。
「那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抖成這樣?很冷?」我撩下帳簾望著他。
「吳邪,你,我……」小花抬眼與我對視,卻半天說不整一個句子。
「你我怎麼了?」小花在我面前還從沒這麼扭捏過。
「你能幫我接管解家,照顧秀秀嗎?」。小花終于一吐為快。
「啊?你怎麼了?為什麼讓我接管解家?」我大駭,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侵襲心頭。
「我居然跟那個瞎子……還有了……」小花又說得斷斷續續起來。
「那是意外啊,你當時被妖化了,況且你們也沒做什麼呀!」我不得已撒了謊,听他話音那麼不對勁,要我把實情說了,他還不立刻自殺!
「怎麼可能沒做什麼,沒做那繁衍的蜈蚣是哪來的?」
我听了差點吐血,罪過啊,我剛才的戲言,卻幫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對不起,我錯了,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跟那黑眼鏡互相什麼事都沒發生,妖孽產生自有途徑,你別亂想,受害最大的人可是我,你倆一個啃我塊肉,一個掀我層皮,我也沒要死要活不是。」
「真的?我和他之間什麼都沒發生?」小花半信半疑地看著我。
「真的。」我努力擠出一個非常誠懇的表情。
「你敢拿張起靈發誓嗎?」。
「我拿終極發誓都行。」反正我也不知道終極是什麼,以前對付三叔已經駕輕就熟,現在不過換個標的物而已。
「那我恢復正常時怎麼跟他都沒穿衣服,他剛才回答我問題又吞吞吐吐?」小花的精明在道上可是鮮有人及,我只要不能給個合理解釋,直接會被拆穿。
「你倆起先要月兌了濕衣服晾干,誰知突然就妖性發作,當然不可能再穿,至于那瞎子本身就中毒神志不清,你能問出什麼來,別犯疑心病了,為這想不開自殺那多不值。」我一口氣說完,盡量保持自然,臉不紅氣不喘。
小花盯了我半天,見我沒多大情緒波瀾才放心長出口氣。
「你再休息一會,我出去收拾,咱們待會就啟程吧。」我找個借口退出,當務之急趕緊跟黑眼鏡串口供才行。
沒想到瞎子就在帳外,我與他眼神一對他便點點頭,從火旁拎起小花的登山服遞給我。
看來是非搬弄不得,搞不好真的會出人命。
我暗自懺悔。
這場鬧劇,我以為就此劃下了句號,沒想到卻為以後埋下了個巨大的隱患。
***
林間穿行一陣,天色便暗下來,抬頭仰望星空,不禁想起那首古詩,「西望瑤池降王母,東來紫氣滿函關。」
墨色星空,暗綠枝葉,而將兩者連接起來的,竟是一片紫色的雲霞,由深至淺,五彩斑斕。我新奇地抬頭仰望,心情大好,拽過小花指指遠方,「祥瑞降臨,世間少見,咱們這是要走好運了吧。」
小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只草草看了一眼,目光便落到黑眼鏡身上,發現他正在看著自己,忙扭過頭,看向路邊。
怎麼,打打殺殺也打出感情了?倆人隔著我這是交換什麼信息呢?
我也瞥了眼黑瞎子,發現他已靠過來,手往懷里按了按,語氣詭異地問道,「吳邪,迄今為止,你做過什麼對不起別人的事沒有?」
「對不起別人?」我發現黑眼鏡每次問我的問題都能令我呆愣很久。
「或者說,有沒有令你到現在都放不下的人?」
你在拐著彎說張起靈嗎?我翻個白眼。
仔細想想,我似乎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吧?
他豁命救我,我玩命尋他,他替我去守門,我翻山越嶺要去帶他回家……
「真的沒有?那就好。」黑眼鏡嘴角一揚,大步往前走去。
「古古怪怪,哎,你什麼意思啊?」我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來。
「知道這里叫什麼嗎?」。瞎子調整了下眼鏡的高度。
小花見他此舉,手也往懷里伸去。
「這兒也有名字?」我又看看星羅密布的天際。
「萬物有靈,無處不在。」
「大黑天的,能不講鬼故事嘛!」我打個哆嗦,就算見識過眾多古墓,地下行走遇到粽子無數,可我對于黑暗的畏懼,依舊沒有克服。
「問心無愧,敲門不驚。」黑眼鏡開始擠兌我。
「有話快說,別打啞謎了!」小花說完已把棍子掏出來。
「吳邪,在這紫氣消退之前,你一定要保持內心空明,什麼都別想。」黑眼鏡沖小花搖搖頭,見他緊攥棍子的手放松下來,才轉過頭目視前方。
不說還好點。
我是個很容易受心理暗示的人,越不叫我想什麼,想得越多,放不下,空明,鬼故事……
「你要克制不了,那就把黃穗子給我,起碼能平安走出這里。」黑眼鏡伸出手。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花言巧語騙吳邪上當給你穗子,可惜啊,你棋差一招,黃穗子不在他那了。」小花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能看到你們看不到的東西,憑著出現東西的不同,我便能判斷出黃穗子在誰那里。也就是因為在吳邪那,我才遲遲沒有要回來,因為吳邪召喚來的‘它’是不會害我們的。」
「它是誰?」我驚恐地問道。
「是那個一直糾結在你心中,歷經數年依舊無法釋懷的家伙。」
「我無法釋懷?」這個字眼帶出一個影子閃過腦海。
突然間,我發現月光照射下的土地上,除了我和小花,黑眼鏡的影子,還有一團模糊的霧氣在慢慢聚集。
「誰?誰在那?」我打個寒戰。
霧氣聚成一個黑點後瞬間散了,在那黑點上面,赫然出現一個東西。那是一支抽了一半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