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歐陽翔從衣襟內掏出了火折子,將石壁上的蠟燭逐一點亮。頓時這山洞亮如白晝。
藍若廷環顧四周,三壁上竟畫著一些武功招式套路,且那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大字︰鳳舞訣。而一壁是及頂的木架子。上頭放著壇壇罐罐,和一些不知名的藥草,還有一些殘舊發黃的書籍。另一壁有著一石床。中央便是一桌四椅。桌上放著一茶壺和數只茶杯。
藍若廷一坐在石床上。那石床竟是透著刺骨的寒意,藍若廷雖有內力護體卻不覺打了個冷戰。那寒意絲絲縷縷沁入心脾,內力也徒勞無用。
她一把站了起來,便尋了木椅坐了下來。
歐陽翔又從袖子里掏出一袋干糧。藍若廷看著那些干糧,心中暗暗佩服歐陽翔那收藏的功力,拿著這麼多干糧竟看不出來。
他看著牆壁上那隱隱綽綽的燭光,淡淡道︰「這些干糧便是你這些天的糧食了。日後的,便要你自己去獵了。」此時,他將目光落在那石床之上,「這石是千年寒石,能在睡眠時提高功力。」
藍若廷一听便想起金庸《神雕俠侶》里古墓里那寒冰床了。她不覺抿嘴偷笑。
然而,卻在剎那間,一絲想法掠過腦海。
「你說什麼?什麼這些天那些天的?」藍若廷吃驚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白衣男子拿起了茶壺,一手貼在了茶壺上,倒進杯子里的水竟冒著白色的煙霧。藍若廷看著他隨心地運用內力加熱東西,心中真是羨慕得緊啊。
他淡淡道︰「你要在這里修行。直到你能自己走出這後山為止。」歐陽翔優雅地喝著手里的茶水,那氣勢竟如那高官貴冑般,絲毫不若在山野里喝著粗茶。
藍若廷倒是听得一頭霧水。
「這後山,是上山容易下山難。這里的祖師爺在這後山布了個陣法。這徒弟入了這陣法里,要學會這山洞里的找事套路,放能出山。待到出山那天,便也成了白衣。在這江湖之上也是難逢敵手了。」歐陽翔細細解釋道。
藍若廷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估計他這輩子說的最多話便是這個時刻了。
「那你是過了多久才下山的?」
「六年。」他淡淡道。
藍若廷真要翻白眼了,在這鳥不拉幾的地方要她待上一晚都難了,更何況是六年。
白衣男子偏頭,那幽深的眸子,靜默地凝視著椅子上的孩童。那隱約的暈黃燭光跳躍在那清冷的眸子里。
藍若廷看得痴了。
「也許,你用不著六年時間。」他徐徐道。
藍若廷一听,抽了抽嘴角,你還真是看得起我。
此時,他又從袖子里掏出她放在他屋子里的輕功秘籍。他將它放在桌子上,道︰「這是你留在我屋子里的。且在這里好好修行吧。」
藍若廷想著這是荒山野嶺,倒是害怕有什麼猛獸出沒,「那這里安全嗎?有什麼飛禽猛獸出沒麼?」
歐陽翔思索了片刻,「至少這屋子是安全的。」
至少。
藍若廷惡寒了一下。這個詞用得還真是牽強。那她豈不是小命不保?
「不行我要跟著你離開!」藍若廷起身,便是扯著歐陽翔的廣袖不放。
歐陽翔看著那如墜星辰的眸子,淡淡道︰「這陣法只能是會解之人方能離開。」
藍若廷頓時泄了氣。
歐陽翔看著她那萎頓的神色,心中竟是不忍。
「我偶爾會過來這里。你放心吧。」他依舊淡漠地說道。然而那眸子里卻有著不一樣的堅定。這種神色,竟讓藍若廷莫名心中一定。
然而她方一想到獨自處于這荒涼之地,心中便又是一驚。這下子,看見他正欲離開,心中便是如熱鍋上的螞蟻。
「可是,可是……」藍若廷這下子倒是急了。她死命地捉住歐陽翔的袖子不放。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上輩子小時候的那些日子。漆黑的夜晚,她總是害怕,那小手一直緊緊抓住母親的衣衫,方能入睡。
歐陽翔凝視著這站起來方跟自己一般高的女圭女圭,一直平靜無波的心湖似乎被什麼若有似無地撩撥了一下。那種感覺,他還沒來得及去抓住。
不經意間,他從腰封里掏出一支碧色的短笛。那短笛玉質晶瑩剔透,純白無暇,竟是一上好的白玉。笛子低端掛著那紅色的穗子,輕輕晃動。在那顫抖的燭光下,那短笛竟閃爍著清冷的光芒。
「以後若是遇到什麼危險或是有什麼需要,你可吹此笛。我听到笛聲便會前來。」
藍若廷接過那笛子。那短笛還帶著歐陽翔淡淡的體溫。
她將笛子緊緊地握在手中。
也許,因為他是她來到這個陌生國度里遇到的第一個真心相交的朋友。他身上不符合年齡的清冷與淡漠,讓她感到莫名的心安。也許那種氣息,太想以前的她了。所以讓她對他產生了莫名的熟悉感,那種孤身一人的依賴感油然而生。
藍若廷笑了。那燭光里綻放的笑容,竟如殘雪中傲立的紅梅,孤傲且堅強。
她豎起了瑩白的尾指,輕輕地勾起了歐陽翔那白色廣袖下的縴長尾指。
「你答應了會救我于危難之中,這是你給我的承諾。我們打勾勾,食言而肥。食言了,你便是烏龜了。」
歐陽翔看著他們相勾的手指,心頭一顫。
藍若廷隨後又豎起了拇指,按在他拇指的指月復上,又道︰「我們來蓋章。你是應承了我的了,切莫忘了你的承諾。」
歐陽翔又是片刻地怔忡,那溫軟的指月復相貼,如此一看,藍若廷的手竟是比他的小巧好多。
殊不知,他的這個承諾,便是跟了他一輩子,恍若一個咒語般,終其一生都無法擺月兌。
完事後,藍若廷縮回了手。
她將手中的笛子藏在了衣襟里,瞧著歐陽翔那失神的樣子,便是一副提防的模樣,「歐陽翔,這東西你給了我便莫要問我要回去了。送出去的禮,如潑出去的水。這容不得你後悔了。」
他看著她那副戒備的模樣,嘴角幾不可見地抽了一下。
藍若廷看著歐陽翔那模樣,竟瞪大了嘴巴,受寵若驚。
她將頭靠近了他,細細地揣摩著他的表情。
「冰山,你竟然笑了,笑了……」
藍若廷瞬間歡呼大喊,似乎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冰山,這名兒也只有她方能想得出來。歐陽翔還真開始後悔自己給了她那短笛。只是如她所言,這早已不能收回了。
可他卻不知,收不回的何止是那區區短笛。
歐陽翔只需片刻,便重新拾起那一成不變的淡漠的面具。
藍若廷這一回頭看,便又看到他那面無表情的冰山臉。
她的臉頓時拉了下來,那笑容怎麼就收得那麼快。
歐陽翔站了起來,轉身便朝著山洞外走去。
他淡淡地拋下了一句,「我走了。」
藍若廷看著他那白色的背影消失在山洞外。她情不自禁地跑了出去,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竟縈繞著濃濃的不舍。
突然,她恍若想起了什麼。
藍若廷從衣襟里掏出他方才給她的短笛。
她將那笛子放在唇邊,輕輕地吹了起來。
清脆悅耳的聲音回蕩在這夜幕下空蕩蕩的山谷里,驚飛了遠處樹上的鳥兒。
只見,前方那白色的身影一頓。
那人徐徐地轉過頭來,靜默地看著站在洞口的藍若廷。
藍若廷伸手,小手指了指天空。
兩人一同抬頭,便見繁星點點,布滿那夜幕之中,竟讓那孤寂清冷的天空多了幾分熱鬧溫暖。
那般群星璀璨,若伸手便能觸及。
「這夜空真美。」藍若廷笑道。
也許這是呆在這山上除了能泡溫泉之外的優點了。
歐陽翔將目光重新落在眼前那稚氣未退的面容上,眼中的冰霜似有一絲裂縫。
藍若廷的目光此時與他的目光糾纏在一起。
她頑皮地吐了吐舌,道︰「我只不過是試一下這笛子能不能出聲而已。要是你給我壞了的,那怎麼辦啊。」
歐陽翔凝視著她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片刻,扭頭正要離開。
此時,藍若廷又再一次喚住了歐陽翔。
「冰山,冰山,冰山……」
歐陽翔狐疑地看著眼前的人兒。
藍若廷笑了笑。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支短笛摟在懷中,笑容里有著絲絲狡黠︰「冰山,你笑起來好看多了。你要是常常笑,便不會總是一個人了。」
歐陽翔一呆。
「你不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你笑了,親切多了,便不會再一個人,孤單寂寞了。」
這樣星辰密布的夜晚,這樣狡黠卻單純的笑容,這一句淡淡卻沁人心脾的話語,到了很久以後,歐陽翔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憶起,心中便是一陣暖流淌過。
歐陽翔恍若未聞,眼底的那清冷波光的微微顫動,泄露了他此時的心情。然而,他卻依舊是那樣淡漠,不問紅塵俗世的模樣,轉身離開。
留著藍若廷一個孤單淒清的背影。
藍若廷一直看著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那夜色中,然後抬首,望著天際那點點星辰。
縱然寂寞,縱然孤單,然而她終究要在這里努力地活下去,至少要讓自己與身邊的人快樂,不是嗎?
在上一輩子里,她有著太多的情殤,有著太多永不可完成的遺憾。那時候,只怪她太過于軟弱,以致于讓人蹂躪到如斯田地,讓自己身陷囹圄,進退兩難。
這輩子的她絕不會讓自己如此。她要重新開始,讓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不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她的手輕輕地覆上那個放著短笛的位置。
那個位置,傳來了淡淡的涼意。然而那陣涼意,卻讓她的心感到一陣踏實。
因為,她知道,在那里,有一個人,會在她有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
—————————————————————————————————
總感覺俺家翔翔有點自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