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望 第二十章 蠻國一夜

作者 ︰

傍晚,蠻國大汗一行人便已到達了蠻國。

藍若廷瞧著去,蠻國百姓身著少數民族服裝,男耕女織,淳樸自然。看著倒有著苗族的意味。不若天宇王朝那般人際關系淡漠,這里的百姓即便見著陌生的人,也會笑著打招呼問好。只見蠻國大汗所到之處,百姓們無一不喝彩歡迎,就連著敏敏其葛也是笑臉盈盈地看著那些子民,不時止步相詢問好,擁抱,絲毫不見帝王的架子。

藍若廷看著她那溫順親切的笑容,唇邊不由扯起一個笑容。

那不遠處的公主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她回頭,看著人群中笑得一臉溫潤的男子,臉頰便飛上了兩朵紅暈。她猛地轉頭,復又跟百姓們談論了起來。

只見蠻國大汗的步攆停在一座大宅前。

藍若廷瞧了瞧,就那其實而言,與天宇皇朝的皇宮果真是雲泥之別。

青瓦樓頂,油木牆,只是比其他平民宅子更為寬敞而已。可由此而見,這蠻國大汗倒是質樸親民,節約自制。

藍若廷走了進去,方見所有房屋皆圍著中間的古井而建。她一抬首,便見著那滿布繁星的夜空,似乎伸手可及。

蠻國大汗吩咐著下人幫忙著安排藍若廷等人的客房。而敏敏其葛也回房梳洗了。

須臾後,天宇晨與藍若廷等人整頓後便隨著下人穿過那庭院,走到屋後的後院里。

眾人便圍著火堆而坐。

蠻國大汗命人拿了幾壇酒過來。大家都是漢子,都拿著大碗兒來喝。蠻國可汗拿著大碗,倒了滿滿一碗酒遞給了藍若廷,藍若廷一笑便也接過了。

大汗又為自己倒上一碗,看著藍若廷,放聲大笑,「來,小子,咱好好喝一杯。這一杯,為著你的膽識與計謀,朕敬你!」

藍若廷看著他一臉爽朗,頭一仰,便一喝到底。

大汗也一飲而盡。他看著藍若廷好不扭捏的態度,心下大喜。接連他又敬了藍若廷好幾大碗,然而藍若廷卻一碗不拒,全然接受。在一旁看著藍若廷牛飲的天宇晨,眉頭微蹙,正想要上前阻止他的時候,身邊又圍上了好些蠻國女子。異國女子不若天宇王朝那般矜持,大都是活潑大膽。以致天宇晨便被一群女子拉著喝酒,看著那些女子的示好,天宇晨便頭疼了。

蠻國大汗方一走,藍若廷便頭一暈,跌坐在地上。

天宇晨看著他兩頰生暈,雙眸迷離,朱唇微啟,那樣子竟甚是動人。他看得不由一怔。

藍若廷偏頭,看著那呆滯的天宇晨,咧嘴一笑,那笑更勝天上星辰,「看來我還是不太適合喝酒啊……」

天宇晨片刻便回過神來。他勾起一抹妖嬈的笑容道︰「若若,你喝醉了真好看……」藍若廷還不忘還他一個白眼,「若要說好看,看怕你比較風情萬種吧。你看,這全蠻國的女子都圍到你身邊了……」

藍若廷正欲運功將將酒氣壓下去之時,那莽漢雷振彪也抱著一壇酒一臉興奮地走了過來。

他走到藍若廷身邊,臉上露出少有的尷尬。他模了模後腦勺,不好意思地道︰「那個……我為之前瞧不起你的事道歉。」

藍若廷笑著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倒讓那莽漢看呆了,藍若廷那眼雙目迷離,竟有著說不出的萬種風情。

天宇晨見著他那副呆滯的模樣,心中一堵,便站了起來,「他喝高了……甭理會他。」

雷振彪被天宇晨說的話喚醒了過來。他仰頭便拿起手中的酒壇往嘴里慣。待到喝剩半瓶的時候,他將酒壇忘藍若廷面前一遞,道︰「若看得起我,若咱還是好兄弟,就把這壇酒給干了罷!」

藍若廷立馬接過那酒壇,便灌了下去。

而後她將手中酒壇一把摔在地上,一手抹去嘴邊余留的酒水,朗聲大笑︰「好兄弟!」

天宇晨看著他那毫不做作的神態,唇角不由地勾出了一抹笑。

此時,一陣佩環撞擊的清脆聲音夾雜在這豪邁的笑聲當中。

只見那敏敏其葛,身著一身華麗的蠻國衣服,項脖上的銀環閃耀著淡淡的光華。她盈盈而至,看著燻染欲醉的藍若廷,雙頰便飛上了兩朵紅暈,然而那眸子里卻閃爍著倔強的光芒。

「藍……小子,跟我喝碗酒。」敏敏其葛拉起藍若廷的手便朝著她那女眷堆里去。藍若廷還沒回過神來便被拉著走了。

敏敏其葛拿著酒壇自己喝了幾口,便遞給了藍若廷。藍若廷淡淡一笑,廣袖一揮,接過,仰頭便喝。眾女眷見著他毫不遲疑地喝下了那壇酒,都抿嘴竊笑。而那敏敏其葛,臉色更是鮮紅欲滴,她雙目含情地掃了藍若廷一眼,雙手竟下意識地捏緊了衣擺。

藍若廷哪里注意到這細枝末節。他方一喝完,便又被敏敏其葛拉著去圍火篝跳舞。藍若廷牽著敏敏其葛,圍著那篝火跳著著。

飄動的白衣映著那躍動的紅光,面目生光,星眸氤氳,流光溢彩,唇如抹珠。這嫵媚的面容,猶勝敏敏其葛幾分。

天宇晨站在大樹下,遠遠地將那大笑的人兒映入眸子里。

卻在此刻,查科隆站在篝火邊,穿過重重的歡快跳舞的人,溫柔的目光落在那銀圈閃爍,裙擺綻放如花的少女身上,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藍若廷跳得極累了,便坐下來稍微歇息。

此時,一個黑影擋住所有的光影。藍若廷抬頭,竟是查科隆。

只見那年輕男子,看了藍若廷一眼,便道︰「藍公子,請隨在下來。」

藍若廷遲疑了片刻,便依言跟在他身後。

穿過一片茂密的叢林。

點點星光瞬間吸引了藍若廷所有的目光。倘若說天上的星光是可望而不可及,那麼眼前這波平如鏡的湖里墜入了無數星辰,如若下水便可撈起。

漆黑的夜幕下,耳邊是蟲鳴聲,眼前是那無際泛著星光的星湖。

她不由贊嘆造物主的偉大。

卻在此時,身旁男子輕咳了聲,拉回了藍若廷飄遠的思緒。

七尺男兒在藍若廷前竟拘謹起來。見著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藍若廷不由失笑,「查科隆之前你偷襲我軍敵營可不是這般窩囊怯懦的吧。」

查科隆听出藍若廷的嘲笑,正了正神色,方道︰「藍公子,希望你能好好待公主……」

藍若廷看著查科隆這般緊張,心中便瞬間清明了。她淡然一笑︰「你喜歡你家公主啊?」

查科隆一听,臉便也紅上了幾分。因著天黑,藍若廷看不清他臉上可疑的紅暈,如若不是他定讓藍若廷笑上好一段時間。

「反正希望藍公子能好生對待公主。」他冷冷道。

藍若廷伸了伸懶腰,徐徐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家公主並無那般思想。我也不可能對她有那般思想。你明白麼?」

查科隆正要接話,卻被藍若廷打斷了,「你如若喜歡她,便主動追求她。不要天真的以為只有別人能給她幸福。或許,這個世間上除你之外再無人能這般愛護她了。你若真是男子漢,便就去將她的心奪過來。」

查科隆怔怔地听著她這番話,尚且不能反應過來。

藍若廷看著查科隆,露出了一個笑容,夜色之中,那雙眸子耀眼如昔。查科隆望進她那雙眸子,心似乎安定了下來。

良久,他方點了點頭,道︰「我會的。」

藍若廷笑笑,「回去吧。公主會需要你的照顧。」

查科隆听後便轉身走開了。

藍若廷看著這般星辰,便尋了一處干淨的草地坐了下來。夜風習習,吹著人也舒服了幾分,心跳也緩和了下來。

她徐徐閉上眸子,任由晚風溫柔地撫過她的面頰,她的發絲,享受著夜晚獨有的平靜。

然而,那朱唇輕顫道︰「來了便出來罷。」

只見不遠處那大樹陰影里走出一個身影。

紅衣獵獵,眸色溫柔如水。

他信步走到藍若廷的身邊,靠著她坐到了地上。

「若若在想什麼呢?」天宇晨看著藍若廷那輕仰著的側臉。

回應他的是寂靜無聲的夜。

良久,正當天宇晨以為她不說話的時候,她緩緩道︰「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般輕易奪去一個人的生命。看著生命在自己的面前瞬間流逝,而自己竟無動于衷。我為自己感到心寒。看著那些鮮血飛濺,我竟松了口氣。」

天宇晨伸手輕撫著藍若廷的頭,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這是戰爭,無關于生死,只管輸贏。成王敗寇,如此為之。」

藍若廷雙臂抱膝,埋首在那雙臂間。然而她那顫抖著的雙肩卻泄露出她此刻瀕臨崩潰的情緒。

「這是我第一次手握利刃。鼻息是惡心的血腥味。那一雙雙無助的眸子不曾從我腦海里離去。他們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

聲音里有絲顫抖,夾雜著濃濃的無助感。

天宇晨看著她那隱忍的神情,心弦竟被撩撥了一下。

「只怪戰爭無情,刀劍無眼。」

一絲絲哽咽的聲音從那臂膀間傳出,然後逐漸放肆。

天宇晨看著他那瘦弱卻顫抖著的肩膀,心中有著輕淺的疼痛感,不知為何。他想將他圈入懷中,給他勇氣,給他力量,只求他不再這般傷悲,這般疼痛。

然而他最終卻選擇了折中的方法。那便是輕輕地將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讓他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

一只手臂環住他的肩膀。手臂下的人兒身軀微微顫動著,哽咽之聲不絕于耳。

天宇晨輕輕地嘆了口氣。那雙鳳目遙望天際,心思卻百轉千回。

他從不曾在乎過誰。應該說這個世間上已無他值得在乎珍惜的東西了。在還很小的時候,他便意識到,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無或誰憐憫誰,誰施舍誰。所以打仗,浴血,他只是麻木地揮動著手中的劍柄,不帶絲毫感情。因為那些人,于他而言什麼都不是。有時候,似乎就連自己的生命,他都可以漠然地奪去,卻不皺一下眉頭。

然而如今,他的心里似乎被什麼所填充了。只是,他不知那是什麼。但是這種感覺好像並不壞,說起來,似乎還有點……幸福。

夜已深。但那篝火堆,依舊熱鬧非凡。

翌日,藍若廷一醒來,便又發現自己睡在天宇晨的懷里。她撓了撓後腦勺,「果然酒精就是害人之物。」天宇晨伸了伸腰骨,依舊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朝著藍若廷拋了個媚眼,「若若,昨夜睡得如何?」

藍若廷不禁翻了個白眼,「很好。有個人肉墊背,舒服著呢。」

天宇晨只笑不語。他只字不提昨夜發生之事。而很顯然,藍若廷早已忘了她那場痛苦。也許,她的內心深處,還以為那場禁不住的哭泣,只是一場虛幻的夢。

蠻國大汗站在蠻國的關口,早為藍若廷眾人準備了馬匹與干糧。

藍若廷朝著蠻國大汗行了個禮,正欲上馬。卻在此時,敏敏其葛拉著藍若廷的衣袖。她狐疑地看著一副小女兒情態的敏敏其葛。

只見敏敏其葛從衣袖里掏出一個粉色的小香囊。她牽起藍若廷的手,一把塞到她的手心里。

「這是……」藍若廷看著手里金線鴛鴦錦緞香囊,微微蹙眉。

敏敏其葛笑道︰「這是我給你親手做的香囊,你帶著吧。」

「可是我……」藍若廷正待要說話,去听見雷振彪在那不遠處大吼道︰「藍小子,你再不走,咱們就不管你啦……」

藍若廷看了敏敏其葛一臉不舍的模樣,嘆了口氣,翻身上馬,策馬而去。

身後隱約傳來敏敏其葛的聲音︰「我定會去帝都找你的……你等我……」

藍若廷終究沒有說出我不能喜歡你,更沒有說出其實我是女子。

她沒有勇氣說出來,總覺得這樣一說,身上所有保護的盾牌便都沒了。

對不起,敏敏其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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