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望 第四十七章 翎公主

作者 ︰

昏昏沉沉睡了一晚上,藍若廷方幽幽醒過來。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迷糊地張眼,便對上了那雙充滿柔情的眸子,「早上好。「

藍若廷瞧著他的面容,青絲雖有些凌亂但完全不妨礙他的俊容。

「早。「藍若廷一臉平靜地道。她不雅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便準備起身。天宇凡只是那般溫柔地笑著注視著她,讓藍若廷總覺得他們昨晚似乎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這樣的氣氛有些曖昧,也有些詭異。

兩人對于昨晚的事兒,皆是有默契地絕口不提。

藍若廷整理著衣衫,卻是越慌越亂,竟是整理衣服也是怎麼也弄不好。天宇凡不由啞然失笑,堂堂一大帥竟是連衣服也弄不好。他伸手,自然而然地為她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衣服。

藍若廷只覺有些不妥,臉頰有些發燙,卻不知如何是好。卻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藍若廷凝神一听,竟是花萼的聲音。

她忙起身,推門,便見花萼那一臉狼狽的憔悴模樣。臉上的淚濡濕了一片竟是尚未干透,衣服也是一塊黑一塊白,髒亂不堪。

「藍大帥……」花萼開口一喚,便早已泣不成聲。那聲音喑啞,竟像是哭了一整夜。

「怎麼了?」藍若廷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花萼抽泣地道︰「王皇太後,說德妃娘娘因染了肺癆而死,怕這病從這宮中傳染開來,便以火化送葬,竟是挫骨揚灰啊……」

藍若廷一听,身子一晃,那樣靜好的女子竟然落得如此這般下場?老天待她不公啊……花萼憤慨地道︰「那狠毒的婦人,不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配啊……」她聲嘶力竭,仰天狂笑,如若瘋了一般。

不知何時,那襲玄衣早已走到她的身後,神色悲慟,那幽深的眸子閃爍著一絲駭人的血光。正當藍若廷以為他要去與王皇太後對峙之時,那人卻只是冷冷地說了句,「逝者已去,生前身後名早已不重要。罷了,罷了。」

藍若廷本想著要如何安慰那悲痛的人,卻不料他竟是如此平靜。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平靜的。

花萼看著天宇凡一臉淡定,只覺得全身冰涼,寒徹心扉。她從來不曾想過眼前的玄衣男子是這般冷血無情,即便是母妃也只是這般漠然。似乎這短短時間的相處看見的不過是他所表露的面具而已。

花萼不由冷笑,「賢王殿下真是胸懷廣闊……奴婢自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天宇凡听著她那不分尊卑的話語,也不惱,只是淡淡道︰「花萼姑姑跟著母妃多年,承蒙你的照顧。母妃逝後,你便來本王府邸,也好讓你頤養天年,以報花萼姑姑多年帶本王照料的大恩。」

花萼隆重地行了一個宮禮,面無表情,只道︰「奴婢謝過賢王厚愛,只是奴婢已早有打算……」

話音剛落,花萼便跪于地上,以頭搶地,頓時血流滿面。她閉上眼的前一刻方輕松一笑,「奴婢要到九泉之下伺候德妃娘娘……」

她存著最後一口氣,說完那句話,便咽了氣。

藍若廷眼眶微熱,竟是想哭。看著這樣忠誠剛烈的女子,她很是欣賞。這樣溫情的女子竟然這般便如花凋零。

天宇凡看著那血流滿面的女子,痛楚從眸中一閃而過,而後復又恢復了平靜。藍若廷看著他那般淡漠的神色,看不懂眼前的人究竟是無心還是無情。看著這些場景,他竟是無動于衷。是不是這世間上除了他自己,就視世間的一切于無物?是不是每個權貴都是這般冷血無情的?

藍若廷有些適應不過來。她不知天宇凡真正的一面,他擁有太多的面具,讓她無從適從。也許她需要些時間來思考。

藍若廷看著他那神色自若的表情,垂眸道︰「我也有事在身,便先告退了。」

天宇凡神色復雜地凝視著眼前的人兒,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來。他點了點頭,藍若廷便退下了。

她走于石階小道上,心中只覺得浮躁,不知為何。正在她煩躁之時,听見宮人尖細的嗓音,「公主,公主,你快些下來啊。要是您傷著了哪里,奴才們可是擔待不起啊……」

身邊不斷有宮人趕著那聲音方向走去。藍若廷沿著那小道往前走,遠遠便看見一抹淡粉色掛于樹上。一群宮人立于樹下若熱鍋上的螞蟻,誠惶誠恐,生怕樹上的人兒摔下來有個閃失。然而那樹上的淡粉色卻依舊那般我行我素,絲毫不理樹下之人的勸說。

藍若廷走了過去,只見一名少女立于樹枝之上,那裙擺隨風搖曳。

樹下的宮人早就慌亂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見樹上的女子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拋出了樹外。樹下的宮人尖叫呼喊聲若炸開的粥,竟隨著那少女拋出的方向跑了去,希望能為她墊底,怕她磕著踫著。藍若廷不覺搖頭,這可怕的奴性。

她也不多想,腳尖點地,人便若離弓之弦,迅雷不及掩耳地躍了過去。她伸手一圈,便將那粉衣少女環在了自己的臂彎里。那粉衣少女抬眸,望著那俊逸傾城的面容,只覺得他面冠如玉,宛若謫仙般出塵月兌俗,那雙星眸媲美星辰。她怔怔地凝視著眼前的男子,竟是心如鹿撞,呼吸不暢。

藍若廷衣擺翩翩,一個旋身,安然落于地上。她一臉淡笑地放來了緊緊抓住她衣襟的女子。

那女子似是還不舍得從男子的懷里離開。她失魂地望著眼前的男子。從前她只覺得自己的美貌無雙,絲毫不亞于她的幾位兄長,見著眼前的男子她方覺得自己的容貌黯然失色。這樣的淡雅,這樣的月兌俗,這樣的靈秀竟是天下無雙。

「公主……男女授受不親啊……」宮人忙跑過來,喃喃地在那女子身邊說道。那女子方驚醒過來。她燙手山芋般地松開了藍若廷的衣襟,頓時臉頰生紅。

「微臣藍若廷參見翎公主……」藍若廷抱拳行禮。

「平身。」天宇翎依舊一臉羞澀。

藍若廷方挺直了腰背,正色道︰「方才臣多有冒犯,還請公主見諒。」

這番正視,藍若廷方見著天宇翎的面容。那眉宇間與天宇家族有著幾分相似,然而因為有著幾分夷族的血統,那容貌里竟有著幾分少數民族的氣息。那水眸靈動晶瑩,竟像是一雙琥珀嵌入眼里。瞧著她的眸子,便知眼前的女子又是一個不安于室的人兒。

天宇翎忙搖首,笑道︰「多得藍大人地相救。只是本公主的風箏還尚掛在那樹梢之上,還容藍大人出手再幫助。」

藍若廷扭頭,看著那掛在樹梢之上的燕子風箏,便笑道︰「無妨。」話音剛落她便點足,翩躚若驚鴻地躍到那樹梢之上,輕而易舉地取下了風箏。

天宇翎看著那天人之姿,竟是又一次沉醉于她那瀟灑俊逸的身形里。

藍若廷躍到天宇翎的面前,將手中的燕子風箏遞到天宇翎面前,「公主,風箏……」只是天宇翎尚在呆若木雞階段。

此時,卻听見一把充滿戲謔的聲音,「翎兒?」

藍若廷回首,卻見那日光之下紅衣翩然若熊熊燃燒的火焰。

「妖孽……」藍若廷粲然一笑。

天宇晨瞧著他那笑顏,微微失神。

天宇翎一听見天宇晨的聲音,方醒過來,「四哥!」

天宇晨信步走了過來。他那雙媚眼掃過藍若廷的面容,方落在天宇翎那活色生香的面容上。

「翎兒,你為何在此處?」天宇晨的眸光里閃過一絲寵溺。

「人家在御花園里放風箏,那風箏偏偏又掛于樹上。人家爬到樹上還沒夠得著風箏便掉下來了,多得藍大人相救。」說完,她又嬌羞地瞧了藍若廷一眼。藍若廷哪里注意到天宇翎的神色。她看著那紅衣男子,笑道︰「妖孽,好久不見了。怎麼最近見著你一下朝便不見了人影?我想跟你答話都不可以。」

天宇晨瞧著藍若廷那微嗔的神色,心中一跳。他幾日來在心房堆砌的城牆一見她的面容便轟然坍塌,足以可見眼前的人兒對他的影響力有多大。只是他習慣了一個人,不習慣有這麼一個人讓他牽掛。他也不可能讓一個人成為他的命門。只要沒有在乎的人便沒有了弱點,也不會有牽掛了。

天宇晨媚眼閃過一絲不自在,而後又扯起一抹笑容,語氣依舊是那麼溫柔若水,「沒……只是我有些要務在身,便沒跟你打招呼就回去了。」

藍若廷只覺得他神色有異,卻不還相問,畢竟這是人家的隱私。

為了緩解這般尷尬的氣氛,藍若廷不由笑問︰「妖孽,那你待會兒要去哪里?」天宇晨笑若狐狸,卻透著絲絲嫵媚,「玉瓊樓……」

藍若廷想起那個冰雪般的女子,便忙道要跟著去。天宇晨本想與他分出一段距離,看著他那期盼的面容,心中卻是怎麼也狠不下心來,只好魅惑一笑︰「好。」

天宇晨將目光重新放在天宇翎的身上,笑道︰「翎兒,四哥還有事在身便先行離開了。」藍若廷也微微曲身,行禮︰「微臣也先行告退了。」

天宇翎凝視著不卑不亢的藍若廷,一陣不舍。

天宇晨瞧了天宇翎而後又瞧了瞧藍若廷,心下明了了幾分,心尖卻是一陣苦澀。

兩人並肩而行,漸行漸遠。天宇翎怔怔地站在原處,心中本希冀著那不遠處的人能回眸,哪怕是一眼。只是那人終究還是沒有。想起來,他跟四哥的關系卻也是非比尋常的好,竟不用尊稱。這四哥也實是反常,平時雖風流成性流連花叢,但說實在他生性冷淡,那些嫵媚的笑容只是他的面具。然而今天看著他的眸色卻極是真摯。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四哥。果然,眼前逐漸遠走的男子是她一眼便看上的男子。

兩人一路談笑,來到玉瓊樓。只是,藍若廷覺得他們彼此間似乎多了一道鴻溝,似乎再也無法像從前那般靠近彼此。

天宇晨在玉瓊樓有一御用廂房。藍若廷自是來到他的廂房之中。

而後,兩人毫無懸念的喚來了水月,那個琵琶聲停欲語遲的女子。其實,只是藍若廷喜歡叫那女子而已,與天宇晨無關。天宇晨下意識地以藍若廷的想法為先。

水月抱著琵琶,進入廂房。她一身墨綠,頭插碧翠如意發簪。藍若廷只覺眼前的女子溫柔如水,卻冷若寒霜。

「水月見過晨王殿下,藍大帥……」她抱著琵琶徐徐行禮。晨王揮了揮手,算是應承了,然而那眸光卻始終沒有落于那人的身上。

水月落座于表演席。藍若廷忽而想起那首「鳳求凰」。她笑著望向那女子,眉目彎成了一條線,晶瑩欲滴,「我哼一首歌給你听,你听听能否彈奏出來。」

水月微微頷首,輕言巧語道︰「且方奴家試試。」

話音剛落,藍若廷便哼出了那曲子。水月凝神細听,將那曲調默然記于心中。待到一曲成,水月指尖躍動于那弦上,靈巧若飛鳥。

行雲流水,竟將百鳥朝凰,鳳鳴凰和的場景表現得淋灕盡致。眼前的女子果然是一才女,藍若廷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只可惜她淪落風塵,只道實是遇人不淑。不知她真心許之的那名男子能否將她救出于這水深火熱之中呢?

天宇晨偏頭,凝視著眼前的男子,眉清目秀,傾城絕色,那雙眸子黑白分明,光華流轉,他竟是看得失了心神。他怔忡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心中似乎有什麼在蔓延,絲絲縷縷直至將整顆心都包裹起來。天宇晨由頭至尾都沒有正眼瞧過那女子。只是藍若廷只沉醉于自己的世界里,並沒有注意到那人的目光溫柔如水,似要將眼前的人溺斃。

一曲終,藍若廷不由拍手稱絕,「水月姑娘果然是琴技高超,在下好生佩服啊。」

水月只是謙和地點頭,笑道︰「只是公子的曲子好,水月很喜歡這曲子,不知這曲子叫何名?」

「鳳求凰。」藍若廷淡淡笑道。

鳳求凰。

天宇晨心中默念。

卻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天宇晨喚了聲「進來。」後,便見一名小廝進來,行了禮便走到水月身邊耳語。藍若廷狐疑地看著那名女子,只見她平靜的面容上浮起一抹紅暈,那眸色喜不自禁,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起。藍若廷心知那小廝定是告訴了水月她的心上人來看她了。想到此處她不由扯唇一笑,想來有個人可以思念與等待也是好的。

水月行了禮便慌忙告退。藍若廷一時好奇心起,不知這絕代才女喜歡的是何許人也。她起身,推門而出,便見一抹玄色衣衫掠過回廊拐彎處,而水月則是一臉幸福滿足地跟在那人身後。藍若廷不覺可惜,就這樣緣慳一面了。不然她便可看到水月姑娘的心上人了。

天宇晨看著藍若廷沖出去的背影,心中遲疑,便想著男子定是喜歡上了那女子。思念及此,他竟覺若有所失,有些許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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