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望 第四十八章 等候

作者 ︰

夜色濃重,藍若廷喝了幾杯水酒,便想要打道回府了。天宇晨也不阻止,只是他沒打算離開。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放心,便喚來小廝駕了馬車送她回去。藍若廷心知天宇晨不放心便也欣然接受了。

藍若廷沿著那幽靜的小道穿過那拱形院門。在那濃重若潑墨般的夜幕之下,那株茂密的古樹下,一抹縴細的身影坐于那秋千上。微涼的夜風挽起了他的衣裾。

藍若廷有些微怔忡。那里,總是有有著這麼一個人在靜默地等候著她。藍若廷邁著步子朝著那夜色下的少年走去。靜默坐于秋千上的少年听著那熟悉的腳步聲嗎,猛然抬頭,漫天的星辰之下,唯有那角色傾城的身影映入那雙眸子。

藍若廷勾起一抹輕淺的笑容,夜風勾起頰邊的那縷碎發,面如冠玉,那雙眸子細碎流光如錐星辰,那場景如若永恆竟深深地鐫刻在少年的心里,直到很久以後他依舊想起這樣雋永的夜里,只覺恍若隔世,回首已過千年。

藍若廷方走到龍曄面前,便覺一雙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自己。藍若廷有些錯愕。她看著龍曄那凍得有些發抖的身軀,心中微疼。她伸手裹住那雙冰涼的手,微怒,「這夜里露重寒涼,你怎麼就不懂得照顧自己呢?」

龍曄听著藍若廷的話,卻傻傻地笑了,露出一對雪白的虎牙來,「因為我擔心藍大哥,在等你啊。」

藍若廷不由斥道︰「你怎麼就不懂得回屋里等呢?」

龍曄听著藍若廷訓斥的話,卻笑得開了懷,「因為我想在第一時間見到藍大哥啊。」

藍若廷看著龍曄天真的表情,竟也說不出重話來,只好嘆了口氣。她牽著龍曄的手走到了屋里。藍若廷倒了杯熱茶遞給了龍曄,隨後復又走到衣櫃前拿了件外套為他披上。龍曄瞧著藍若廷走來走去的身影,唇角不覺向上揚,有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他身上披著的衣服有著藍若廷獨有的氣息,聞著這樣的氣息他便覺得很安心。

藍若廷坐在龍曄的身邊,看著他一臉幸福滿足的神情,腦海中浮現了那人剛毅決絕的面容,心中抽疼。

「龍曄,你想要找回你的親人嗎?」。藍若廷終究還是問出了口。

龍曄月兌口而出道︰「只要能跟在藍大哥身邊便好了。其他的我都不需要。」藍若廷瞧著龍曄的那斬釘截鐵的模樣,嘆了口氣。

龍曄見著她那黯然神傷的模樣,心中不免擔憂道︰「藍大哥,你想要趕我走嗎?」。藍若廷看著他那雙澄澈的眸子,緩緩道︰「沒有。只是覺得你該和你的親人在一起。這樣你會比跟我在一起幸福。」

龍曄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一雙手緊緊拽住藍若廷的衣袖,一雙眸子警惕地盯著她,「不!只要跟藍大哥在一起我就滿足了,其余的我都不在乎了。」

藍若廷點了點頭,算是勉強應承了。龍曄見著藍若廷不再跟他說尋回家人的事兒,便復又笑開了。

只是,總不能讓他這般孤苦伶仃地只剩一個人。她總要幫他尋回家人的,更何況這也是龍千虎的對她的囑托。

此時,一人風風火火地跑進了藍若廷的屋子,藍若廷一瞧,便見是丫頭。丫頭一瞧見藍若廷眼珠子亮晶晶的。她連忙跑到藍若廷身邊,嬉笑著︰「公子,您可回來了。想死我了……」藍若廷瞧著丫頭那一臉花痴樣,忍俊不禁,只道︰「要你操心了。」此時丫頭瞥了一眼房間,便瞧見龍曄坐在桃木桌邊。她怒目而視,便道︰「你這臭小子怎麼會在公子的房中呢?真不知規矩,你不知入夜後,公子便不讓別人進他屋子麼?」

龍曄瞧著丫頭張牙舞爪,不服輸又回道︰「你這乳臭未干的丫頭,不也是在公子房中麼?怎麼就不知道檢討?」

丫頭被龍曄這話一塞,倒是愣在了那里,一張臉憋得通紅。龍曄仿佛是勝利般瞄著丫頭。藍若廷看著兩人劍拔弩張,大眼瞪小眼,便道︰「你們兩個都是半斤八兩。這夜深了,你們還是快回自己屋里去吧。不然我就要說你們了。」

丫頭一听藍若廷的話,便扯著一張笑臉︰「好啊,好啊。公子,我這就走……」說罷她便又瞪了龍曄一眼。龍曄不甘心,回瞪了她一眼方扭頭,笑著瞧著藍若廷︰「藍大哥,你早些休息吧。這下子我見了你也就安心了。我先走了……」

藍若廷微微頷首,兩人方離開。她看著他倆離開的背影啞然失笑,就一蘿莉跟正太,這樣的歡喜冤家倒為這府里增添了些生機。

此時,她忽而想起龍千虎臨行時交付于她的小金鎖。她從衣櫃里找來了金鎖。縴指撫著那金鎖上奇怪的圖騰,她腦海中掠過了一個主意。想到了此處,她便走到書案前,將那金鎖染了些墨,沾到了宣紙上。看著宣紙之上清晰的圖騰,她便想起了市井之中有些細作,專門尋人,偵查等,類似于21世紀的征信社。然而懂得這些人的便只有天香第一樓的李錦默了。他長年累月在茶樓里倒是有些人脈。想到此處,她便伸了個懶腰,將那圖紙收好,又把那金鎖藏于櫃底,方洗身臥床。

翌日上了早朝,見天宇凡神色如常,竟不似剛痛失至親的悲痛模樣。藍若廷不暗嘆這人果真是生性冷漠,這般事不關己之姿,她是白擔心一場了。

此時天宇澤說起了最近在市井之中倒是來了一個大盜專門盜取官宦商人宅中的寶物,且他每次盜取寶物之前總會給府衙下帖子說明到盜取的何時何戶何物。這分明就是挑戰皇家尊嚴權威。然而這盜賊的確手段高明,輕功也是舉世無雙,至今依舊沒有人能抓到此人。天宇澤與文武百官也是頭疼不已卻又無計可施。

藍若廷听著那人的話,腦海中便不由浮現起那怪俠一枝梅的神情,那時候她可是很愛那個一身玄衣,正氣凜然的李俊基呢。還記得那個時候,那人常鄙視那個一臉花痴相坐在電視前吃著爆米花的她,還冷冷嘲諷道︰「專門看這些沒營養的肥皂劇。」可是每回說完他總會窩在沙發里,擁著她陪她看那沒營養的肥皂劇。

方一下朝,藍若廷就被林慶文給抓住說個不停。

「這怪俠果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極是神秘。至今官府的人依舊拿他沒轍,且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是面容。」林慶文還在思索那個怪盜。

藍若廷笑笑,「這怪盜定是世外高人,這定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林慶文听著也是十分贊同,「听說這怪盜是那種警惡懲奸的俠盜,專門將那些貪官污吏搜刮而來的錢財盜走還于百姓。這等豪俠,在下定要將他寫入國史。」

藍若廷失笑,眼前的人果然腦海中只顧想著他的歷史巨著。

卻在此時,一把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若廷……」

藍若廷身形一頓。林慶文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躬身,朝著大步流星而來的天宇凡行禮,「參見賢王……」

天宇凡不在意地點了點頭,便走到藍若廷身邊,「若廷……」

藍若廷轉身,垂首,便朝著天宇凡行禮,「參見賢王……」天宇凡看著她那畢恭畢敬的態度,竟有些窒息。

「若廷我……」天宇凡正要說話,藍若廷卻搶先道︰「賢王殿下,微臣還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退了。」

不待他回答,藍若廷便箭步似的離開。天宇凡怔怔立在當場,卻想不到要怎麼挽留她。

這番一走又撞上了天宇晨。

「若若……」天宇晨本想向那急急而來的人打招呼,卻見那人看著他淡淡一笑,「妖孽,我還有事在身便先行離開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聚。」話音剛落,那抹縴細的身影便消失在眼簾之中了。天宇晨轉頭望著不遠處那垂首而立的玄衣男子,腦海中似是掠過一種奇怪的想法,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抓住。

藍若廷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逃跑,在天宇凡的面前她竟不知該如何面對,唯一的方法便是落荒而逃。

她心情沉郁,便在街上閑逛,希望借此能平伏心中的低落。然而她走了片刻便被見一名老人擺著小攤子賣些飾品。藍若廷見著那老婦人盡管年邁,卻依舊努力活著。她心中一陣激賞,便走到她的攤子前。看著那些精巧可愛的飾物,她的腦海里便浮現起了府里那個蘿莉與正太。她笑了笑,便向那老婦人買了些小飾物。

方一踏進院落,藍若廷便見龍曄坐于秋千之上。看來這孩子也實在是喜歡那秋千,想來是那山上都是些漢子自是不會在意這些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兒。

龍曄一瞧著藍若廷便直奔而來。他站在藍若廷面前,一臉熱切,「藍大哥,我以為你又不會回來了呢!」

藍若廷瞧著他那期盼的面容,想必他是每個夜里都坐于院中沉默地等候著她。想來這屋里總有個人在默默地等候著她,讓她的心頭有一陣暖流徐徐淌過。

藍若廷有些歉意。她從懷里掏出了一串珠鏈,那珠鏈色澤紅潤,小巧可愛,那索繩之處垂著兩條紅色的流蘇。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藍若廷淡笑道「這些日子倒是讓你擔憂了。」

龍曄面露驚喜。他顫顫地接過藍若廷送與他的珠鏈,目中竟是晶瑩欲滴。他垂首,手緊緊握住那珠鏈,竟是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藍若廷瞧著他垂首的模樣,看怕他是不喜歡,便忙道︰「我也覺得這款式也不太好,你不喜歡就罷了……」

龍曄一听,連忙抬首,看著藍若廷,笑若暖陽,竟帶著一種小貓撒嬌的意味,「藍大哥,我很喜歡,很喜歡這件東西,謝謝你……我一定要好好保管的……」

藍若廷嘆氣,這孩子從小得到的關懷照料似乎都太少了。這下子方送他一些小飾品他便高興成這模樣。殊不知龍曄是因為藍若廷所贈,方這般興奮珍惜。

他忙將那珠鏈套在手腕上,有些急切,竟是拉不緊那繩索。

藍若廷見狀,便接過那珠鏈親手為他套上。縴指輕捻那流蘇一拉,那紅繩便輕盈地圈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少年珍惜地伸手撫著那珠鏈,眸光流轉。

卻在這時,丫頭也跑進了院子。她一瞧便見那龍曄,破口就罵道︰「你竟然捷足先登。我若不是要幫管家爺爺做事豈會慢你一步!」

龍曄瞧著她,听著她的話也不惱,心中幸福滿溢。他抬手,那紅色珠子在日光下閃爍著點點光芒。他炫耀似的瞧著丫頭,看得丫頭一陣惱火。她慌忙跑到藍若廷的身邊拽著她的衣袖,笑道︰「公子,怎麼就他有呢?丫頭也想要呢……」

藍若廷被她搖的沒法子,只好笑道︰「當然有你的份了。」說罷,她便從懷里掏出一支雕花玉簪子。丫頭喜洋洋地接過那簪子便忙為自己插在發髻上,笑得了開了懷。龍曄瞧著丫頭發髻上的玉簪子只覺得無比刺眼,原來他在他心中並不是最特別最重要的那一個。想到此處,他便感到心里一陣失落,仿佛從雲端瞬間掉落深淵。他垂首,只是藍若廷沒有發現。

然而他轉念一想,這樣善良美好又絕色無雙的人只要心里有他便足夠了,至少他還很關心他不是嗎?這樣便足夠了。

他微笑著,那清澈的瞳仁里只余那人縴細的身影。

他的一顰一笑都深深烙印在少年的心中,隨之一生,不曾抹去。只是這個時候的感情到了那個時候早已成了淡淡的緬懷,恍若午後品著一杯香茶回憶著從前。

只是這于如今的少年而言尚是言之過早。如今的藍若廷于少年而言是他生命里有著一席重要之地。

藍若廷自是不知少年思緒這般百轉千回。她依舊單純的想要待他們好,想要給他們她所能給的。

待到夜幕將世間萬物吞噬了,藍若廷便將那圖紙藏于懷中,躍出了那院落的高牆,消失于那片夜色之中。

在那不遠的角落陰影里,一雙晶亮的眸子悄無聲息地窺視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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