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若廷穿過長長的甬道,便來到御書房門外,只等宮人入內通傳。
片刻,便見宮人垂首,恭敬地道︰「皇上喚藍大帥入內。」
藍若廷整理了一下衣襟,撫平了衣擺上的皺褶,便微垂著頭徐徐入內。
方一進屋內,藍若廷便行了宮禮,「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不遠處傳來一陣喜怒莫辨的聲音。藍若廷心中一緊,忙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地瞧著書案前的人。
「皇上,臣這幾日杳無音訊,這抓賊的事兒被臣給耽擱了。臣罪該萬死,還望皇上降罪。」藍若廷抱拳,單膝跪于地上,垂首道。
「無妨無妨,藍愛卿請起。你又何罪之有,這盜賊自藍愛卿出手之後便銷聲匿跡了。這都歸結于藍愛卿的功勞啊。」天宇澤淡然,倒是不在意。
藍若廷暗暗舒了口氣。
「藍愛卿少年英雄,方入朝為官便立功無數,深得臣民之心啊。」天宇澤頓了頓,復又道「只是這家中倒是少了個人幫忙打理家務事,藍愛卿可要忙不過來了。」
藍若廷一听,不祥的預感復又浮現于心頭。她忙陪笑道︰「微臣府中倒有幾名得力忠心的僕人,這府中雜務倒是還能應付。」
天宇澤卻瞧著藍若廷,只笑不語。藍若廷隔著書案上繚繞的香霧凝視著那張神情不定的面容時,心如搗鼓,只怕什麼話從那張嘴里吐出來。
什麼叫伴君如伴虎,藍若廷這回總算體會到了。
良久,天宇澤方喚來屋外使喚的宮人,「傳翎公主。」
藍若廷只听見屋外的宮人尖這嗓子道︰「傳翎公主……」
門被推開,一抹粉色掠入藍若廷的眸中。天宇翎盈盈屈膝,溫聲細語,笑道︰「參見皇上。」
「平身。」天宇澤笑笑,微微抬手,示意天宇翎起身。
天宇翎起身,那雙靈動的眸子偷偷地瞧著身旁之人。藍若廷目不斜視,只是微垂目。天宇澤瞧著兩人,唇邊的笑意漣漪般逐漸擴大,若一湖被吹皺的池水。
「郎才女貌,美人自當配英雄。郎情妾意,朕瞧翎這丫頭對藍愛卿也是有意思的,不若朕做一回媒人,為爾等牽一牽紅線,締造一段天造地設的良緣如何?」
天宇澤笑意洋溢,似是很滿意方才的決定。
天宇翎頓時羞紅了臉,兩頰生花,含羞脈脈地行禮,正要道謝主隆恩,不料卻被藍若廷打斷了。
「微臣懇請皇上收回成命。」藍若廷跪于地上,抱拳,聲音里透著毋庸置疑。
天宇翎一听,頓時如被一盆冷水潑了一身,通體冰涼,似乎就連心尖也冷得發顫。藍若廷不理會二人,復又道︰「皇上,匈奴未滅何以為家。再者微臣不過是一介小小官員,配不上公主這千金之軀。」
天宇澤放于案上的手下意識地握緊,握得骨節泛白。然而他卻忽然笑道︰「莫不是藍愛卿瞧不起朕這帝皇之家?就連公主的駙馬爺也不屑一顧?」
藍若廷忙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四合之中,大局未定,微臣怎敢于百姓樂之前先娶妻而樂呢?」
天宇澤拍案稱絕,只為那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只是天宇翎听著天宇澤的笑聲,心中的擔憂更是有增無減。
她不由跪于地上,忙為藍若廷求情。
天宇澤瞧著天宇翎那擔憂的眸子,那笑聲愈加張揚肆意,然而眸中的冷意更盛。
藍若廷自是不敢再造次,只能垂首抱拳。
他忽而將放于書案上的茶杯朝著藍若廷的方向重重摔去。那杯子撞于地上頓時四分五裂。那碎片飛濺,劃過藍若廷那瑩白的面頰。頓時一條血痕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還微微滲著血絲。
天宇翎大驚失色,忙又加重了求情的語氣。
藍若廷沒有反應,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動作。天宇澤冷冷地掃過那一臉淡漠的絕色面容,心中的惱意更盛。
「都給朕滾出去!滾出去!」天宇澤微微眯眼,聲音里透著幾分隱忍。藍若廷不知該從何說起,便只能依言起身走出屋外。這下子倒是得罪了皇上,不知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看怕從皇上這兒尋著滅宅血案的線索的想法是報廢了。
天宇翎方一出屋外,便緊緊抓住藍若廷的手,眸中閃爍著點點晶瑩,竟是泫然欲泣。藍若廷瞧著只是不忍,心中只惜自己乃是一介女流之輩,大不可與天宇翎成婚。
「對不起……公主,是臣……是臣負了你……」藍若廷不知該如何撫慰天宇翎那顆芳心,便只能這般說道。
天宇翎怔忡地望著眼前的男子,看著他那雙溫柔卻帶著歉意的眸子,听著他那輕淺若羽毛撩撥著心弦的聲音,心中卻怎麼也惱不起來。也許她是深深地陷入了眼前絕色男子的溫柔里,若陷入泥沼一般不能自拔,如此無望還甘之如飴。她慘淡一笑︰「無礙。藍大帥如今還未找到心上人,本公主還不會真的心痛。若是大帥有了心上人,本公主才真的會傷心欲絕。如今且就這般吧。要是藍大帥還不嫌棄,便交了本公主這個朋友吧。但願能陪在藍大帥身邊做一紅顏知己足矣。」
天宇翎心中自是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正如感情。她心知眼前男子心系天下,又何來談及兒女情長。她是眷戀于眼前人的溫柔多情,不若一般男子輕視女子,或妄想著佔有一女子耀武揚威。他還以禮相待,她便是如此沉醉在他肆意地溫柔里。也許她再也遇不上這樣一個溫柔如水,但行事作風卻讓她折服的男子了。
除他之外,再無別人了。
藍若廷心知眼前女子柔腸千回,便下意識地不想傷害眼前的女子。她不過是一個渴望被人捧在手心里疼愛的小女人而已。她又有何權力去粉碎一個女子對愛情的美好幻想呢?她能為天宇翎做的,便只有守著她那晶瑩易碎,關于愛情的美夢。
「好。若是公主不嫌棄微臣,微臣自當做公主的至交。」藍若廷抱拳笑道。
卻在此時,便听見身邊的宮人喚道︰「參見賢王,參見晨王。」
藍若廷回眸便見那兩名俊逸的男子風風火火地朝著她趕來。
天宇翎瞧著兩位長兄便忙著喚道︰「凡哥哥,晨哥哥!」
天宇凡與天宇晨瞧了眼天宇翎頷首復又將目光落在藍若廷的身上。
天宇凡雙手扶著藍若廷的消瘦的肩膀,語氣透著急切,「若廷如何?這幾日你消失沒留下只字片語,我實在是擔心啊。方得知你回府,那高懸的心方落下來,便又听見皇上喚了你去,我的心又墜入了深淵。你到底是要如何折磨我啊?」
藍若廷瞧著天宇凡因著擔心他而略顯憔悴的面容,心中竟泛著絲絲的甜蜜,卻又帶著不可名狀的微微疼痛。
「對不起……要你擔心了。我很好,我無事。」藍若廷扯起一抹笑容,瞬間萬物失色,百花羞愧。
天宇凡頓時一怔。
天宇晨立于一旁瞧著相安無事的藍若廷,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下來。他立于天宇凡的身後,靜默地凝視著眼前的人兒,唇邊的笑容愈發嫵媚動人。
忽而,天宇凡看見了藍若廷面頰上那條已結痂的血痕,便扯痛了他的心。他的指月復溫柔地撫上了那道淺淡的傷疤,眸中盛滿了憐惜之情。
「怎麼受傷了?」天宇凡的聲音低沉卻充滿了磁性,听得藍若廷些微的失神。他指尖所踫觸的地方竟有著些微的熱燙感。藍若廷不由燒紅了臉頰。那面頰生紅,猶勝百花,眸中帶著點點嫵媚嬌嗔,惹得天宇凡的心一陣顫栗,眼前的女子舉世無雙,竟就是他立誓要守護一輩子的女子。
得之,如此幸之。
「這里還有人……」藍若廷微惱,殊不知她的語氣里竟透著絲絲撒嬌的意味,听得立于一旁的天宇翎一驚。看著眼前兩人曖昧不明的場景,看著彼此間眸中透出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意,她不由大驚,莫不是她所愛的男子與天宇凡有所糾葛?而後她又想著這不可能,因著天宇凡府上也有著幾名姬妾,這是正常男子所需。再者她也不听聞天宇凡有什麼收納男寵的癖好。
思念及此,她復又松了口氣。
天宇晨望著藍若廷那眸中柔情似水,心中卻莫名地苦澀。若是他是女子,他寧可放棄整片花園,卻只為眼前這一朵。只是,他無勇氣,無勇氣打破這世俗的桎梏。他終究還是只能站在角落里,遠遠地看著藍若廷的一顰一笑。
如此而已。
藍若廷揮開天宇凡的手,忙道︰「我已無大礙。這不過是些小傷,你就莫要擔心了。」
天宇凡听著藍若廷的話,絲毫不見其松了口氣。天宇晨只覺天宇凡于藍若廷有著莫名的情愫。他但願那只是他的錯覺。
藍若廷瞧了天宇翎只覺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嗎,讓她感到一陣不安。
不由天宇翎多想,藍若廷便說話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
「翎公主,微臣府中還有雜務要處理,便要先行告退了。」藍若廷行了個禮,便轉頭,將目光落在天宇凡的身上,笑道︰「我要先回去了。這身子有些累了,是時候回府去歇息歇息了。」
天宇凡眸中的心疼表露無遺。他撫著藍若廷的頭,輕輕笑道︰「這臉上莫要留了疤。等會兒,我便遣人去拿凝香玉脂膏給你送去。這膏藥對于修復疤痕效果顯著,你定要按時擦。」
藍若廷瞧著天宇凡那擔憂的眸子,心中倒是逐漸安穩了下來。
「我自然是清楚的。這倒要麻煩你了。」藍若廷瞧著眼前的男子,心中的暖流徐徐淌過,濡濕了她的心田。
天宇晨瞧著藍若廷,嫵媚一笑,「若若,你再不好好照顧自己,我可是要惱了。」
藍若廷笑笑,道「我先行離開了。」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天宇凡瞧著藍若廷遠去的背影,那空蕩蕩的心復又被充盈了。
藍若廷這下走著方想起宮中竹園里的那個清冷孤傲的人。她轉念一想,腳步便邁向了那片竹園。
穿過朱紅鏤空的拱門,鼻息便是那熟悉的竹香,耳邊是沙沙的竹葉摩擦的聲響。
她方走入,便見那一襲白衣立于竹枝上,那衣擺迎風搖曳。他仰首,望著那天際,身影竟是無比孤寂。
藍若廷點足一躍,便立于竹枝之上,凝視著眼前宛若乘虛御風而登仙的男子,忽而覺得眼前的男子雖近,但卻似乎難以觸及,恍若須臾間便會乘風而去。
她心中不由一跳。
「冰山……」
天宇翔微微偏頭,那深刻如刀刻般的面容被日光鍍上了一層金邊,顯得遙不可及。
她輕扯唇角,「我已平安回來。你就莫要擔心了。」
天宇翔沒有說話。
藍若廷卻依舊靜默地瞧著天宇翔,相顧而不語。
彼此間似乎早已明白彼此所思所想,一切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那個怪盜,武功在你我之上,你自己得小心。」良久,天宇翔方淡然吐出了這句話。
藍若廷頷首,心知眼前的人也是擔心自己的。
天宇翔重新將目光落在那掠過天際的飛鳥,心中一片清明。只是曾經了無生機的心從以前起便多了一份牽掛。時至今日,那份牽掛早已成了習慣。
習慣了牽掛,習慣了關心,習慣了照顧。
習慣了她任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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