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若廷玩命兒似的,策馬回朝。
他們一行人竟是比之前前往的時間縮短了一半地回到了天宇王朝。
藍若廷與天宇翔先行進宮覲見聖上復命。
怎料在御書房之中剛好天宇凡。
藍若廷微微垂首,對于天宇凡視若無睹。
「微臣參見皇上。」藍若廷正要單膝跪下,卻不料天宇澤繞過書案親自托起她的雙肘,「瞧愛卿那胸有成竹的模樣,這應是大獲全勝回來了吧?」
藍若廷不著痕跡地躲開了天宇澤的觸踫,「回皇上,饕餮已答應輔助天宇王朝。」
天宇澤瞧著藍若廷微垂的頭顱,眸子里閃爍著莫名的光芒。天宇翔自然將這一切看在了眼里。
「饕餮的繼承者,朕也略有所聞。看來,這大帥府里真是高手雲集啊。不知從哪個寨子里撿來的少年,也會是饕餮失散許久的繼承者。如此看來,藍大帥真是天宇王朝的福星啊。」
藍若廷听著,心中暴跳如雷,然而面上卻是不形于色。
「微臣,還得拜見太後,請容微臣先行告退。」
藍若廷不想在這書房里再待片刻,不然她無法保證自己不承擔著一個弒君的罪名。
天宇澤瞧著藍若廷思索了片刻,方幽幽道︰「藍愛卿便先行退下吧……」
「是……」藍若廷應承著便面朝著天宇澤退出了書房。
她順著宮中的道路,去了太後的寢宮。這朝堂之人擅自進入**里,甚為不妥,但那些宮中的奴婢們是得到了太後的默許,便不敢做聲。
門外的宮婢為藍若廷傳呼。
屋內傳來太後淡定自若的聲音,「讓她進來吧。」
屋內的燻香氤氳。
太後躺臥于貴妃椅上,抬起眸子,慵懶地掃過躬身行禮的藍若廷,「平身。」
藍若廷依言挺直了身子。
「微臣不辱使命,前來復命,歸還蝶影。」
她雙手呈上那只琥珀鐲子。太後向侍立在一旁的侍婢打了個眼色。只見那侍婢頷首便拿起了置于藍若廷掌心的琥珀玉鐲,呈給了太後。
王燕雲的目光描摹著掌心的玉鐲,道︰「這次你干得不錯。只是也湊巧,你那弟弟竟是饕餮名副其實的繼承人。」
她的目光緊緊鎖住眼前身著官府的人兒,似要看出之人的絲毫倪端。
「本宮猜想,你不會是事先曉得他是饕餮的繼承人吧?」王燕雲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卻讓藍若廷心中的警鈴大作。
「微臣,又怎生曉得。微臣也若太後一般,到了饕餮方知曉。」藍若廷依舊畢恭畢敬地回答。字字句句都瞧不出一絲破綻來。
「哦……看來藍大帥也不是一個警惕的人啊。與這位弟弟生活數載,卻還不曉得弟弟的底細。」王燕雲笑道「不過,如若藍大帥事先知曉,恐怕這妄圖外結黨羽試圖篡位的罪名就成立了啊。」
藍若廷生生打了個激靈,如若適才她說漏了嘴,那麼恐怕如今她已是要斬首示眾了。思及此處,她不由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本宮有些累了。藍大帥還是先行退下吧。」太後揮揮手,示意宮婢招呼她離開。
「微臣,先行退下了。」藍若廷躬身行禮,便退下了。
太後凝視著藍若廷消失在那扇門後,不由暗暗道,「恐怕,這藍若廷斷不是個輕易掌控的人啊。即便是個有才華的人,如若不能控制也不能讓她落入他人的手中,免得終有一日耽誤了自己。你說是吧?」
立于她身側的侍婢畢恭畢敬得道︰「太後說得極是。」
藍若廷穿過長長的甬道,不由來到了蓮花池邊。
深秋之際,蓮花早已開得荼靡,如今已是步入了凋零的階段。
藍若廷幽幽地嘆了口氣。
忽然一陣幽香傳入鼻息。藍若廷回首,卻見一伊人憑欄而立,含笑而視。
「水月……玉妃娘娘……」藍若廷欲要行禮,水月卻伸手阻攔,「沒有外人在場,這些禮數就免了罷。」
藍若廷鮮少地露出稚氣的笑容,「水月……」
水月凝望著眼前一如往常散發著自信與傲然的人兒,不由打從心底羨慕起來。在男尊女卑的年代里,女子從來只是男子的附屬品,不能擁有自我,也無法在這世間里有一席之地。然而,她卻沖破了重重的障礙,站在了朝堂之上,笑看風雲。盡管,她目前的身份仍是以一名男子,然而誰知道多少日子過後,她會成為史上第一名女子官員呢?
「水月?」藍若廷瞧著水月有些怔忡,叫了幾聲也不見她答應。
水月從那些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扯唇笑笑,「這次無礙吧?沒有人發現你……」
藍若廷明白了水月所指,不由笑道︰「無礙。安然無恙。只是……」說及此處,她垂首,顯然是不想提及那些在饕餮的過往。
水月是個何等聰慧的女子,怎會看不出她心中的無奈。
「對了,听聞過些日子,各國的王孫貴冑前來天宇參加秋末的百花宴。而皇上甚為看重的便是那位滄瀾國的公主。」水月頓了頓。
滄瀾,便是那個四國鼎立之一國。看來,天宇澤想拉攏滄瀾的勢力啊。畢竟滄瀾國力鼎盛,卻沒有狼子野心,只是尋求安穩。從某些角度看,其實這名滄瀾國君也算是個愛民的君王,不會為了自己的野心犧牲子民去奪得他國的土地,不必讓自己的子民經歷硝煙戰爭,食不裹饑,顛沛流離的生活。
如果有機會,她倒想見識見識這位滄瀾的君王啊。
「滄瀾公主,是滄瀾國君唯一的嫡親妹妹。打小他就對這位妹妹寵愛有加,任何事都寵溺著她。」水月說著,某種便有著幾分羨慕之色。
說得也是,這個時代女子不過是男子錦上添花的工具罷了。誰會聆听一名女子所需呢?這名滄瀾國的公主,想必是這個年代人人稱羨的對象吧。
「如此看來,皇上的注意力將會放在這名公主身上吧?如若娶得這名公主,恐怕這半個天下也會落入天宇之中了吧。」藍若廷說實在的最厭惡這種政治聯姻。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倒也無妨,然而對于深閨女子而言,這個男子便是唯一,不論愛或是不愛。
水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只怕皇上這個如意算盤難以打得響。」
藍若廷倒是心生好奇了,「何出此言?」
「這滄瀾公主深受君王寵愛,她的夫君,乃是自己親自挑選的,即便是她的兄長,她的君王,亦不可多言。這是當初滄瀾國君王答應她的事情。」水月笑著嘆氣,「這世間能活得這般隨心所欲的女子恐怕也只有滄瀾的公主罷了。」
看來這滄瀾的公主也不是個可欺的主兒啊。她尚未見到這名公主,卻早已欣賞于她了。
「對了……你這番入宮,有否見著……」水月正欲說出的人名卻被藍若廷打斷了,「水月,才剛到便進了宮,還沒歇息,倒是有些累了。我還是先行離開了吧。」
水月瞧著藍若廷有些排斥的模樣,自然也不好多說,便笑笑道︰「你回去休息吧。」
藍若廷微微頷首,轉身,卻見那不遠處的亭子邊兒上一抹粉色的身影。她有些無奈,那個率直的女子,也是許久不見了呢。
不知道她是否無恙。
「微臣參見翎公主。」藍若廷微微躬身行禮。
「平身……」天宇翎瞧著藍若廷,欲言又止。明知道眼前之人不會喜歡自己,然而卻依舊不由自主地希望能靠近他,只望他能看見她,哪怕只是一剎那之間。
「微臣良久不見公主,不知公主是否安好。」藍若廷是打心底喜歡眼前的少女。如若她是一名男子,說不定他真會愛上她。
「我……本公主……一切安好。藍大帥就莫要擔心了……」也許,他的心里還是有她的。
藍若廷微微頷首,笑道︰「翎公主,微臣還有要事,先行離開了……」
天宇翎呆呆地凝視著藍若廷俊逸的面容,一時失了神,只得緩緩頷首。
藍若廷轉身,便信步離開了御花園。
待回到空蕩蕩的藍府,她才發現,龍曄是真正的離開了。之前她也不過時隱忍著心中的不舍與悲傷。然而回到這寂寥的院子里,看著那空無一人的千秋,她才真正明白,在這個院子里,便是再無一人會一直等待著她的歸期,也不會再有人執拗著賴皮著讓她講故事。
藍若廷坐到秋千上,凝視著院子的拱門,恍若還會有一個人蹦跳著沖進來,嚷嚷地喚著大哥。也許,等待一個人便是這樣的心情,這樣的迫切,而又這樣地漫長。龍曄究竟是抱著何等的心情,坐在秋千架上上,等待著她的歸期呢?
就在她發愣之際,一抹紅衣出現在那拱門之下。藍若廷不由驚醒,定眼一看,心中卻浮現起萬分的失落。
「公子,你終于回來了。」丫頭舉步緩緩地走了進來。
「那家伙,終究是留在了那里,是吧?」丫頭垂眸,讓人無法看清她的想法。
藍若廷依舊坐于秋千之上,微微頷首,「是啊。他留在了那里,不回來了。」
丫頭走到秋千邊,背靠著那粗繩,仰望天際。天際遼闊,然而在這院中能看見的也不過是方寸罷了。
「他終究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擺布。」丫頭默默地道。
藍若廷愕然地瞧向她的面容,只見她側臉仰視,那明眸之中的神色難以明了,那樣的深沉,那樣的寂寥,竟不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女所擁有的。
「丫頭你……」藍若廷還想說什麼,卻見丫頭回首,露出稚氣而又任性的微笑,「公子,您不是還有丫頭嗎?丫頭會永遠伴著您,伺候您的。」說罷,她便擠到藍若廷的身邊,一手挽住她的臂膀,輕輕地靠在她的身側。
藍若廷瞧著丫頭親昵的神情,淡淡一笑︰「是啊,還有丫頭在身邊呢。」
隨後藍若廷洗了個熱水澡,便歇下了。只是睡夢之中有些不安穩,她輾轉反側。
睡到半夜,她竟是從夢中驚醒,一抹額,滿額頭的汗水。只是適才的夢她無法想起,一夜亂夢,前世今生,縱橫交錯。想到此刻她已是睡意全無。
睡意已無,還不如到院子里吹吹風。
藍若廷披著烏黑的發絲,蓋上了一件素色的披風,便出了廂房的門口。
她坐在石階上,仰望星空。來到這個時空已有數載,然而前世的人與事都似乎與她毫無相干。而那個人的模樣,也逐漸被這里的人所代替。
那個人……
她時常在想,也許她是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癥。斯德哥爾摩綜合癥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對于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這個情感造成被害人對加害人產生好感、依賴心、甚至協助加害于他人。而她,在上輩子里已被他囚禁太久了,以至她已無法擺月兌他。以至于在這一輩子中,她依舊活在他的陰影之中。
這是喜歡嗎?抑或僅僅是一種病癥?
她無法辨析。
藍若廷不由甩了甩頭,「此刻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甩腦袋的模糊視線之中隱約看見那拱門下站了一抹身影。
「曄兒……」
「是你嗎?曄兒……」
是龍曄嗎?那個每夜都靜靜地守在院子里的龍曄,是他回來了嗎?他終究是無法舍下她所以回來了嗎?
藍若廷徐徐站了起來,想要借著月光將拱門那人看仔細。她一步一步,向著那人走去,目光絲毫不敢移開,似乎他一離開她的視線之內他便會消失不見。
如果,這是夢,且不要讓她那麼快醒過來。
她,還有好多話想要跟龍曄說,而且,他們還沒有好好地道別。她還沒有好好地叮嚀他注意身子,晚上記得重新點著新的蠟燭讓它徹夜亮著,免得他怕黑怕孤單睡不著。
如果是你,如果是龍曄,請听她把話都說完吧,請听她由衷地說謝謝他一直守在院子里靜靜地等著她的歸期,讓她在這個偌大的府中感受到了家的氣息,重新擁有了家人的感覺。
曄兒,你就站在那里,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