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我們清楚地知道了什麼是我們的本分。
一天夜里,我們被守更的一撥侍女叫醒。原來是王太後要給她的女兒平陽主送去一些東西,再預備挑一名宮中的侍女去侍候公主。內侍傳話說,太後說了,只要願意去侯府侍候公主,即便她不再是宮女,將給她的家人按月俸薪。
沒有一個人願意去,大家都是好不容易從民間層層選拔入宮的,怎麼能輕易去平陽呢……那里距長安豈止千里……我想我身旁的歟茜定是這樣想的。
正當老內侍轉身要走時,我說,等等,我去。
我在兩片竹簡上簡短的寫了緣由,托歟茜回家探親時一定轉交給我的父母。
坐在顛簸的馬車里,我突然覺得似乎自由了。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皇宮並不是囚牢,為什麼從那里出來竟好似得了解月兌般。並且如今見了誰都習慣先行一禮,再低著頭小聲答話——沒有想到不到半年的宮廷生活已令我變得有些卑詞懍色了。
我輕輕撩起馬車上一角羅帷,看遍野的春色鋪展開來,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綠色。匆匆的一瞥間,采桑的姑娘,浣紗的女子,搗衣的婦人都匆匆掠過,馬嘶聲中,我能听見她們唱的歌。爛漫無羇,這是我久違的生活。我慶幸自己正確的選擇,也隨著她們的調子輕聲唱起來,蓮葉何田田。
我的身旁是十幾個雕花的樟木箱子,里面裝著太後贈予女兒的禮物。我突然覺得尊貴如太後者其實也與草芥之人無甚兩樣,都對出嫁的女兒念念不忘,送去這麼多的禮物。
沒想到剛進平陽地界,就遇到了公主的一隊騎兵,他們奉公主之命來迎接太後所贈貴禮。
平陽公主知道我的來意後,很是高興。公主果然還是思念長安,所以對從她的家里來的侍女自然親切。她對我說,奐兒,你就跟著我做我的侍女吧。
所以,這會兒,我對她們說,侯府真好,我也喜歡這里。
她們原本都是些單純的姑娘,見我不是高傲之人,便又與我說東道西了。我喜歡這樣毫無遮掩的熱情。
我小心的挑沒有積水的地方走著。盡管很小心,但淺紫的裙邊還是沾濕了一點,我也顧不得許多,匆匆向公主的憩殿走去。正匆忙間,卻不期然與一個人撞了正著……這是個和我穿著同樣淺紫衣裙的姑娘。
她抱歉的沖我笑笑。她的臉龐似雪潔白,精心修飾的眉毛描著青綠的眉黛細細的直入發鬢,淺紅的胭脂淡淡的勾在雙頰,唇上一點櫻桃色仿若口含朱丹。本就俏麗的臉龐再經裝飾更顯得嬌美。
她同樣上下打量著我,接著笑道,你就是太後遣來侍候公主的宮女吧。不等我回答,她便說道,果真是不一樣……好姑娘,你是不是正要去公主那里……幫我個忙好不好,我正忙著有點事,你把這幾冊書呈給公主,就說少兒有急事,回來再向她稟告……不等我點頭答應,這姑娘提著裙子就轉身跑了……跑得倒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