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一雙清亮的丹鳳眼，依舊是那一點醉人的紅歌唇，依舊是那清秀的臉龐，依舊是那一肩烏黑的秀發……只是，比起記憶中的她，明顯地消瘦了下來，臉色不再如桃花一般，而是有些蒼白……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他覺得他手中她的下頜，越發地瘦削了……
然而令他心悸地不只是她的消瘦，還有此刻，她的眼淚。一滴一滴不斷地從那一汪秋水中跌下來，劃過她清秀的雙頰，落在他的手上。
他蹲去，用手為她擦掉眼淚。但她的淚仍舊如同決堤一般，沒有停下。
陛下……請您放我出宮吧……她的聲音因為忍著哭聲而顫抖。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交成一看這情形，便知道皇帝的心思了。他立即示意其他人等全部退下去。他低頭看了看名冊，想道，不過剩了幾列人，削減到這程度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暫且留下吧。
交成一邊想著，一邊恭敬地最後一個退出去，順帶閉上了朱紅的門。
因為哭泣，她額前的碎發顫抖著，瘦削的雙肩也顫抖著，眼眸卻低垂著沒有看他。
她原本就縴細，如今看上去單薄得多，可想她這宮廷生活是如何的艱辛。此刻她的淚水滿盈，該是覺得委屈吧……
他最不喜歡看見人哭，因為他覺得那是軟弱的表現。而他最受不了的是女子的哭泣，只因為他總會覺得在那淚水中，他自己會變得軟弱。更何況是他心愛的女子的眼淚呢。他只覺得那些冰涼的眼淚都是雨水，如數落在他的心上。
這梨花帶雨的楚楚神態，更加讓他想起在平陽侯府中初次見她的模樣——清冷伶削，宛如一朵清幽的綠色睡蓮。
繼而想起她的笑，她笑起來的時候漂亮的眼楮，她伏在耳畔的溫柔的話語……而他，竟然把她就這樣遺忘在永巷一年多。
如果不是這次解散宮女的事宜，她或許真地就會在永巷等待一生……這讓他害怕。
他扶她起來，將她擁入懷中，接著在她耳邊說道，對不起……
她現在正緊靠著他的胸膛，她以為她再也不可能與他有任何關系。不過是，他一擺手，她叩拜離去。
而她現在卻在他的懷里，這讓她覺得是在做夢。可是他的手緊摟著她的肩膀，這又無比真實。
他對她說對不起。這是他的懺悔嗎。她從未想過要他懺悔什麼，她有自己的想法。
她覺得問題在于她自己。
對不起……開始是怕你以宮外的身份……會很麻煩……後來……對不起。他輕聲說。
太多的解釋沒用。他是很忙，在朝廷上下隱約的對新帝的不信任感，再加上各方面的壓制，他在強大的危機感中常常夜不能寐，總是試圖從各個角度去想如何解決問題，日日都在忙著找尋突破口……這些讓他壓力重重，根本顧不上他偶然遇見的漂亮姑娘。而這些，都不是理由。畢竟是他失了信，那麼再多的解釋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只能說，對不起。
但他的行動，當然不會是只說對不起。
別哭了，他再次為她拭干淚痕，……你剛才說想出宮……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現在還想出宮嗎……他輕聲問道，但沒等她做任何表示，他就立即說道，但朕不打算放你出去。
她剛要開口說話，他繼續說道，今天你就留在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