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離三月一臉茫然的表情打敗了，江暮漁只好直言道︰「搜尋空中輪船，找解藥啊。」
「哦。」離三月這才被一言驚醒。不過很快，離三月又無奈地道，「空中輪船上下我都搜過了，沒發現密室暗格。我看前輩是不會將解藥藏在空中輪船了……」
「前輩知道我們不是他身邊的人。如果密室暗格這麼容易讓我們找得到的話，他豈不是傻了？」江暮漁道，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香茗，「我在前輩身邊三個月，不惜中蠱毒，終于等到前輩離開空中輪船的機會了。」
「不惜？」
「我早跟你說過，書可救人一命，你還不信？你記得，我買過一本西南夷的書？」
離三月想了一下，將前後聯系起來︰「那本書上有說蠱術？你自己讓自己中毒？」
「雖沒說起蠱蟲，但那本書上說了巫女，我們在食肆見過她的。」江暮漁道，「不過重要的還是，以弱制敵。我中了蠱毒，老瘸子才會為我奔走。你知道老瘸子為什麼信你是天拳幫幫主的未婚妻？因為你弱小，他會以為弱小的你不敢欺騙強大的他。」
江湖上有很多人都很危險。但像是江暮漁，隱忍、偽裝，絕對是最危險的幾種人之一。離三月此時覺得自己很幸運。作為江暮漁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但我覺得，還是審清局勢，抓住機會，向目標努力前進比較穩妥。」離三月是審清了局勢，抓住了老瘸子這個機會，向著目標「前往江南」一點一點地前進。
「道不同，多說無益。還是快些搜尋空中輪船。」
空中輪船長二十丈，寬五丈，高六丈。用百年桃木打造而成，不過因為平常無人打理，所以外表顯得有些破舊，其實其船齡不會超過十年。在空中輪船中央的船艙是幾人的居住室。第一間是老瘸子，第二間江暮漁，余下三間房本都是雜貨間，從離三月住進來後，第三間便給了離三月。
船艙兩頭各是便所、灶房，和洗衣、吹風的地方。兩邊的船欄上系著許多黑色絲帶，絲帶上又系著雀鳥，平時便由數千萬只雀鳥載著輪船在空中飛翔。
離三月與江暮漁在空中輪船搜索半日，沒有找到什麼線索。
「我都說了，前輩不可能將解藥藏在空中輪船的。」離三月與江暮漁道。
江暮漁驀地停下轉頭︰「你覺得前輩最不可能將解藥藏在何處？」
離三月來不及停下，腦袋撞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揉了揉發痛的額頭︰「前輩的房間。」
「為什麼？」
「因為我在前輩的房間打掃過十幾遍，什麼都沒發現。」
听離三月這般道，江暮漁卻是飛快地往老瘸子的房間走去。老瘸子的房間與往日一般關著卻沒有鎖，顯得對留在空中輪船上的二人很是放心。
然而江暮漁卻沒有像往日那般直接進房間，而是當戶打量了好一陣子，確認沒有陷阱後才走進房間︰「你在前輩房間打掃過十幾遍，對前輩的房間很熟？」
「是。」離三月緊跟在江暮漁的身後。
「那你說一下前輩的房間？」
「北角一個篋笥，南角的窗戶下一張大床。大床前一席、一案。」這房間確實簡陋，離三月三句話就能道完。
江暮漁隨離三月指點到的物事在房間里細細的打量，最後，忽然一揚手︰「停。」
「怎麼了？」離三月不解，看江暮漁的臉色，「難道我說落了什麼？」
「嗯。你忘了說……」江暮漁點頭，指著兩人的上空，「承、塵。」
離三月這才抬起頭，注意到頭頂的用來阻隔梁塵的平帳。平時一貫不會有人注意到。再說，軟帳子能藏下什麼物事？
「把承塵拿下來看看吧。」江暮漁道，提氣一躍上梁柱，解開承塵的束帶。承塵倒掛下來，離三月退後幾步觀望……
「恨」
觸目驚心的「恨」字，大大小小的「恨」字，用血寫出的「恨」字，佔滿了這塊一丈高、兩丈長的黑紗承塵。
這是怎樣的恨意？
能讓老瘸子在自己房間的承塵上，用血寫下如此多的恨？能讓老瘸子日夜頭頂著承塵，想起他的仇恨？想象無數個夜晚，老瘸子就站在他們此時立著的地方，用什麼樣的目光，用什麼樣的心情去看這，血、字、恨、書！
「前輩，他……」江暮漁怔怔地看著這承塵。雖然因為老瘸子冷清的性格，他平日也有著對老瘸子過去的猜測，但是他沒有想到老瘸子會恨到如此之深。
這樣深的仇恨，無他，非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不可！
離三月在初時的震撼過後，也不敢再面對這血字恨書，偏過頭去︰「這就是前輩的秘密？」為什麼離三月突然覺得懷著如此深的恨意的老瘸子有些可憐呢。離三月僅僅是十五年不見離仇，而老瘸子……
「應該是。」在反應過來後，江暮漁快速將承塵重新束好，「這房間內大概找不到密室暗格了。我們出去吧。」
又將二人進屋的痕跡掩去，江暮漁拉著離三月出了房間，再搜索了一遍空中輪船，還是沒有尋到什麼。這一次機會就這麼可惜地泡湯了。
眼見時日近午，老瘸子也該是時候回來了。離三月的肚子中也隨之傳出了咕咕的聲音。正在前方查看的江暮漁听到肚子叫聲，回頭望了一眼不好意思的離三月，便去為離三月做飯了。
午時。伙房。
少頃，香噴噴的三菜一湯便端了出來。
離三月望著眼前的白菜炖肉、蒸土豆、煮鯽魚，用力嗅了一口飯菜香，便貪戀地不肯再吐出氣。
「有這麼餓嗎？」。江暮漁正在熄火，回頭看見離三月這幅饞樣子，不禁被逗笑，取過竹箸遞給離三月。
離三月搶過竹箸，先大口大口地吞了幾口菜墊肚子，再跟江暮漁嚴肅表示︰「都兩天沒吃了。從你昏過去以後……」說著，突然想起什麼，歉意地看著江暮漁，「前輩讓我照顧你，結果現在變成你一個病人照顧我了。」
「沒事。」江暮漁熄了火，坐在她身邊，半戲謔半正經地道，「照顧小丫頭，是我的本分嘛。」
離三月皺起眉︰「我已過了丫頭的年紀，你為什麼叫我小丫頭？哦，你是諷我長這麼大，卻跟個什麼都不會的小丫頭一樣？」
「我可不敢！」江暮漁反駁，又道，「其實，就算你要照顧我，我也不習慣有人照顧。一直總是我去照顧別人的。」
「別人？」
「比如，舍弟。」
「三師兄？」江暮漁之弟，同被離仇收為徒弟。
「嗯。」只有提到其弟時，江暮漁的臉上才會浮現出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舍弟從小身子弱，時常染疾。總是我陪在他身邊，這次我離開這麼久，不知他怎樣了。」
「應該是在等長兄平安歸來吧。」離三月夾起一口魚，添到江暮漁碗中。
「是啊。一定要找到解藥，平平安安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