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艾草被離仇叫去。听說女師一早就找離仇訴苦了,完了以後離仇就讓她過去︰「這個長舌婦!」
好在過去時,見離仇臉上倒沒什麼怒色。不過說來,離仇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養父。」艾草出人意料地乖乖行了一個禮。在可能生氣了的離仇面前,她還是不敢撒嬌造次的。
離仇擺手讓她起來,又見她乖巧地坐在原地不敢過來,心中笑,他有那麼可怕?「听說你昨日跟女師起了爭執?」
「是。她說我沒規沒矩,如果進了宮肯定要被打到冷宮去的。」
話是嚴厲了一點︰「那也是因為你昨日跑出去玩。」離仇不用問就道出艾草昨日的行蹤,「你去湊離三月的熱鬧干什麼?你都是要進宮的人了,將那些麻煩人、麻煩事都理清楚,再回去在房中好好反省幾日。然後,你就得去雒陽了。」
艾草听到去雒陽,心里發急了,又不知與離仇怎麼說,支吾了半天︰「養父,王宮好可怕的。女師說,宮中規矩特別多,一不小心就會做錯事。就算佔了理,但是弄錯了規矩,也得認罰。她們簡直就是一群不講理的瘋子!三宮六院,美人宮人那麼多,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
「那你是不想去了?」
似乎所有的抱怨,到了離仇這里都是無濟于事。以前那麼寵她的養父,現在遇上進宮這個問題,就直接拋下這麼一句話了。艾草看著臉色平靜卻自有一股威嚴的離仇,直發怵︰「……我、我……」
「回房去反省吧。」
「是。」艾草只有這一個字可回,出了房間,才委屈又憤憤地一跺腳,而後回房「反省」去了。
離仇的房間。
教規矩嚴厲是有的,還怕艾草任性不懂事,專門叫了一個嚴厲的來。可是,哪有人老這麼拿話嚇唬人?艾草本來身陷離三月、江暮漁,已經夠煩了。還有一個女師成日說王宮的不好,稍有不小心就有打入冷宮的危險。這不是讓原本就是勉強答應親事的艾草更加緊張害怕。更有甚者……
「再去查查,那女師是不是跟江暮漁有關。」離仇與手下人吩咐道,「將江暮漁叫來。」
過了會兒,江暮漁到,一身的干淨整潔、神清氣爽。他一來,便規規矩矩地行禮︰「師父,有何事?」
離仇看著他,叫他過來,再過來一些,坐到他身邊︰「以後你娶了離三月,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這麼客氣。三月跟我一樣,都是最看重家。我這把年紀,也想有個安安穩穩的家,不要出什麼岔子。」
這一句話,強行將江暮漁變成自家人,掐著離三月恩威並濟,要江暮漁小心別出岔子。如果江暮漁當真娶了離三月,這一輩子真是得就此毀了。
江暮漁看著離仇。即便離仇笑,也裝不出那份親切。離仇還是適合平靜的、嚴肅的。離仇的容貌普通,卻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嚴的氣質。他說的話金口玉言、無人可駁。
「師父,你一個武林盟主,我一個小小的後輩,能出什麼岔子?」江暮漁則淡淡地笑著答。
若是江暮漁一人,確實不用怕。江暮漁再天才再厲害,也不能跟已成盟主的離仇比。只怕江暮漁再攪合進什麼其他人來。
「我自然是信你的。令尊當年可是江湖中出名的善人,你是他的兒,脾性也應當是極好的,不辱令堂的名聲。只可惜,令堂死得早,留下你和江暮歌。我自問我照顧你們對得起良心,可惜江暮歌這孩子……」
你還有良心嗎?拿他先考來壓他。江暮漁听見江暮歌,臉色就有些僵了。
江暮歌是個「傻子」。所以,他做離仇的三徒弟大多時候只是掛個名餃,大多時候是與小廝在自己園中修剪花木、抓鳥、斗蟲、游戲,日子清閑逍遙得可以。不過背後他做什麼,誰曉得呢。江暮漁的人手全都托在他的名下,女師那事不是江暮漁做的,而是江暮歌做的。離仇不必非去查江暮漁跟女師了,兩人沒關系。反正,江暮歌是個不受人重視的傻子嘛,只要不鬧出大事,無人管他的。
可是,江暮歌今日要鬧事了。明天就會出事,他今日就得離開白雲山莊。怎麼離開呢?每個人身邊都有照管的小廝小婢。白雲山莊的每道門、每個莊院外頭都有看管的護衛。有人走動,第一時間匯報給離仇。
離三月今日被蘇五拉來見江暮歌︰「當初可是你說的,不耍賴吧?」
「不耍賴。」
他們要做什麼呢?離三月突然揚起自己的手,往臉上去。額,是要打巴掌嗎?
不同于一臉笑嘻嘻的蘇五,反應遲鈍的江暮歌,小廝心中是大愕的。離三月從名義上還是離仇之女,是主子。眼睜睜看著主子做這種事情……小廝不禁回避了一下。江暮歌去便所、洗澡、見離三月的時候,他都在的,就這時候回避了一會兒。然後,他突然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出事了。
江暮漁從離仇房間中告退出來,看了看自己,忍不住使勁地撢了撢衣服。
當夜,江暮漁、艾草、江暮歌不見了。
還有一日就是武林大會了,卻在這節骨眼上出了這種事。
「他們是怎麼消失的?」
護衛說江暮漁應酬回來去了江暮歌那兒,直到臨睡時去叫人,發現兩個人都不見了。地上只剩下小廝的一具白骨。艾草一回去,就發脾氣關在房里不見人,女師、蘇五來勸她,被她給轟走了。听說兩人不見了,小婢叫艾草,才發覺房中沒人。前後左右八門,外堂內室花園三重門的守門人都說沒見到人。
又找來離三月問。離三月不知。直到她與蘇五離開前,江暮歌都還是好好的。听說一具白骨,離三月的臉色僵了一下,想到了一個人,可是牽涉到江暮漁,她沒說。
「你是他妻,怎麼會不知呢?怎麼什麼都不知呢?」
離三月才吐露出這是兩人不當真的玩鬧。離仇驚了一下,狠狠地瞪她一眼,沒心情管離三月,趕緊再加人手讓人去找他們。
听說三人失蹤,想到江暮歌說過會有兩人死,江暮漁可能會出事情。離三月揪著心,他們會躲到哪兒去?還沒出死人的事,他們會不會還在白雲山莊?那可千萬要逃到她那兒去。她肯定不會出賣他們,看著他們也好放心。他們明明吵架了,離三月明明打算放棄他了,甚至江暮漁是與艾草一同消失的。但是……唉,說放下就能放下,那就好了。可以不再見,但那是江暮漁的命啊!一個人的命啊!
離三月找蘇五打探。蘇五正在歡度春宵,衣衫不整地出來,跟離三月保證他們沒藏在他那兒。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藏在何處?」
「你就別為江暮漁擔心了。回去好好睡一覺。春宵虛度,會遭雷劈的。」蘇五一邊回她,一邊回應房中的叫聲,「小姐,等我,我馬上回來!」
看蘇五實在「忙碌」,離三月心里嘆口氣,道︰「我走了。」
蘇五準備回房,又見離三月一個人的背影在黑夜中實在孤零零得很,有些可憐她。又想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誰叫離三月喜歡上江暮漁。只怕江暮漁沒出事,她倒出事了。難道三人失蹤了就沒事了麼?這里面的事情,這牽扯的人,多著呢。
第二日找了一天,可算是翻遍了白雲山莊,沒找到人。第三日,武林大會。一大早,出事了。艾草和季凡死在了季凡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