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燈光。冷風無力,池邊有著些薄冰。
我行走在無人的河岸。水中光亮倒影抽搐著,此消彼長。
我做的那個夢?夢中的汶汶本應死去,杜夫的母親也是如此。那阿姨呢?此時,我驀然想起阿姨的那個兒子。平日同阿姨聊天時,她口中的兒子的趣事,都只是截至到了七歲,之後的事情,再不提起。那麼莫非說,阿姨的兒子,早就不在了麼?
我去了阿姨的值班室。
今日恰巧是阿姨值班。
見我進門,阿姨驚喜︰「閨女,還不去睡麼?」
燈光下的阿姨頭頂的白頭,有些刺目。
我咽下即將吐口的話,只是淡淡說︰「恩。睡不著,所以來這里看看阿姨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現在哪有什麼事可忙呢?」阿姨邊說,邊給我倒下一杯茶。
「坐下來吧。」阿姨將茶水遞過來,「阿姨今天心情好,有什麼苦水啊牢騷啊,盡管沖著阿姨倒,千萬不能藏著掖著。」
阿姨如此一說,我更不能吐口了。
許是看出我內心忐忑,阿姨佯裝出生氣模樣︰「還是不肯張嘴嗎?那阿姨可把狠話放下了,今天不說,以後可就沒機會了啊。」
「阿姨……能跟我講講您的兒子嗎?他……是怎麼不在的?」
眉毛阿姨愣住了,但是俄而,就恢復了平日模樣。
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茶香裊裊中,她的臉,仿若老去數年。
「孳孳命苦。五歲的時候,就沒了父親。只是靠著我的微薄工資支撐著家用,他的零花錢也不會多到哪里去。但是,這孩子懂事,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有玩具,有吃食,就遠遠躲開,也不肯管我張口要過什麼。有時,我攢些錢,買些零食給他,他也不肯吃,問他原因,他說,這些零食都太難吃。而我硬要他吃,他卻一把扔了。我心疼那些花費的錢,就給了他一巴掌。他沒有哭,卻轉身跑了出去。那天,我找了好久,才在一條巷子里,找到了他。黑暗中,我看不到孳孳的臉,但是,他的眼淚卻一滴一滴的砸在我的手上。我再次甩給他一個耳光,你這孩子,知不知道,你就是媽的命啊。他這次哭出聲,撲進我的懷中,媽,我不是嫌棄你買的零食難吃,我是怕吃了第一次,我還想要吃第二次。我再也忍不住,忽然就覺得人生心酸,媽不該生下你啊,不該生下你。自從那晚,孳孳就不經常呆在家里了。從起床到睡覺,我幾乎都不能見到他。偶爾會說他兩句,但是,工作忙,時日久了,也就習慣了。但是那天,天降大雨。因為忘記帶傘,就想著要冒雨回家。卻在單位門口,看到我的孳孳撐著一把大大的傘,弱小的身子在風雨中站立不穩。那天我背著孳孳回了家,他趴在我的背上睡著了。這一睡就永遠的睡了下去。」
說及此,阿姨的眼淚簌簌的下來。
我遞過紙巾,陪著傷感。開始痛恨自己的多問。
「阿姨,抱歉,我不該多問的。」
阿姨搖搖頭︰「人生來有命,這都是命。誰也怨不得。」
我默默無言,不知說什麼。
但是阿姨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目瞪口呆︰「不過,近來我做夢,竟然夢到了孳孳。也夢到姑娘你了。就在這個值班室里……」
阿姨所說的與我所遇見的一模一樣。那麼如此推算,因為命運師的消失,導致了許多人次命運的無效化。也就是說,阿姨的兒子不是正常死亡,而是因為同命運師簽訂了合同了嗎?
想至此,我手腳冰冷。如此一說,那阿姨兒子的失蹤只能歸結一種,命運師昨侖要去他的性命。
「阿姨,不要太過傷心。」我勸慰著。
阿姨的眼淚迅速干涸在她不復年輕的臉上。
「閨女啊。我已經老了,早就知道了,人的命啊,也就是那麼一回事。該走的總會走的,強留不得。」
看她傷心,我忽然也覺得心痛。至此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查清那個命運師的來歷。或許如此,便可奪回阿姨的兒子。
那晚,因為思考事情太多,而有些輾轉。
樓下似乎有了什麼動靜,因為太過遙遠,而顯得模糊不可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