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亮的時候，康熙喚來李德全懨懨道︰「小全子，去辛者庫將蓨樂，夏雨這兩個丫頭送回長壽宮吧。」
李德全一听皇上好久都沒有叫自己小全子了，心里一陣激動，听到後面的話時難免又有了詫異。
「皇上，那秋瑾那個丫頭……」
「還留在辛者庫吧，不過交代下去，解了她的鐐銬，好生對待她。」康熙私心以為，落塵會一點點為他松動堅固已久的心防。
李德全滿月復狐疑領命去了。
將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的蓨樂和夏雨送回長壽宮時，落塵喜極而泣，連連對李德全躬身作揖，嚇得李德全趕緊跪到在地，連稱不敢。
蓨樂和夏雨趕緊扶起全然失了體面的德妃娘娘讓她坐定。落塵望了望面前形銷骨立的兩個丫頭，遲疑望向還跪在地上的李德全。
「李公公，為何秋瑾沒有回來？」濃重的不安侵襲著她的心頭。
李德全趕緊回道︰「回娘娘的話，皇上的意思還是讓秋瑾丫頭在辛者庫服役，不過皇上已經開恩去除了秋瑾身上的鐐銬。秋瑾現在啊，已經完全是自由人了。」
李德全不由自主地為德妃高興，這皇上忽然肯開恩，肯定也代表了兩人正漸漸和好如初。
「是嗎？真的就是自由人了嗎？」。落塵迭聲問道，像是在問面前的李德全，又像是在問別的什麼人？
眼神蕭瑟轉向窗外的紅牆琉璃瓦，寂寂望向長生天看不見的地方。
那里有一行孤雁在尋找今夜棲息的地方吧，會不會又是一片淒涼無限的蘆葦蕩呢？
夜已深濃，欣長矯健的孤單身影還徘徊在月影婆娑的長壽宮外，等著那一輪明月照入他的心懷。
暗幽幽的光明驟然亮起，照亮他晦澀暗沉的心房。
「落兒……」他緊走幾步上前，顫顫伸出渴求的手欲撫上那印在窗上的窈窕身姿。
「陛下有禹湯之明，而失黃老養性之福，請顧愛精神。更深露重，還是早些回宮歇息吧。」
清凌凌的嗓音穿透薄薄煙羅紗上的月影沙丘。
「落兒，讓朕見你一面。」霸道的口吻，容不得她的拒絕。
吱呀一聲，朱紅的窗子慢慢推開，落塵一片澄明眸光，一瞬不瞬對上康熙萬千情愫，千纏百繞糾纏著她的兩道視線。
康熙晦澀看她，眸中神色難辨，艱難啟齒道︰「落兒你怎麼可以……如此視如無物的看著我？難道朕在你心里就如雁過寒潭，了無蹤跡？」
落塵微微閃爍一下如星眸子，轉而放下推窗的芊芊玉手，不安地扣著窗緣，心如鼓擂。
「落兒，你告訴朕，之前在長壽宮你對朕所說過的那些誓言還言猶在耳，難道你這麼快就都忘記了嗎？」。
一把抓住她欲退縮的雙手，沉沉道︰「落兒，不要再逃避朕了，你曾經說過，生生世世常伴朕的左右，永不分離。還說過，不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情都會永遠愛著朕。那現在，這些話，朕還能相信嗎？」。
這個要掏她肺腑的皇帝，明明知道她的心思，卻偏偏要來問這些她無法張口承諾的事情。
水霧瞬間就朦朧了雙眸，她泫然欲泣地看他，久久不能成言。
「皇上，放了我也放了你，讓我在這宮中的一隅青燈古佛一生終老，每日為你為這大清國誦經念佛…….」
「不，朕不要那樣的守護，朕只要你時刻陪伴朕的身邊，和朕並肩笑看紅塵指點江山。」康熙斷然拒絕落塵的要求。
「落兒，從善如流，既然明知朕的意志不可轉移，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我可以馬上放了秋瑾，也可以赦了阿寶私逃之罪，她們的命運都牢牢捏在你的手里。」
「不，皇上，沒有可以倒回去的時間，更沒有可以倒回去的感情，就算回去了也已經是面目全非。」
「怎麼會面目全非？為什麼會面目全非？你嘴里口口聲聲說不怪朕，其實心里從來沒放下對朕的怨恨。否則如今又怎麼會對朕說出這樣絕情的話？」
「是，對，我放不下，我什麼都放不下，前世今生所有的痛都藏在了這里，如果換了是皇上，皇上又將如何面對？是赦了那個人的美好的初衷，還是要裝著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你儂我儂的相親相愛下去？我不是皇上，做不到您說的從善如流。如今我要一笑泯恩仇，只求您賜我一隅佛堂了卻前生罪孽。你都不許，你都說那是我的無情無義。皇上，您說，到底我們誰比誰更無情，更寡義？」
康熙惱怒地看她，有力的雙手死死擭住她縴細的肩膀。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可是對于你，朕永遠不會放手。如果你執意如此，那麼就眼睜睜看你身邊的人，繼續為你的不肯妥協受苦吧。」
「不要皇上……」晶瑩的淚成串滑落眼角，「你是如此誠仁寬厚的君王，不要再做出逼我恨你的事情。」
康熙冷冷轉身，「既然不愛，恨又何妨？朕說過，你的執迷不悟，最終會害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