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那人卻一步步走過來,恭恭敬敬跪到在落塵面前,「臣納蘭性德見過德妃娘娘……」可那恭敬有加,輕如天籟的聲音卻在微微顫抖。
兩顆心同時不可抑止地痛起來,互相顫巍巍望進雙方寫滿痛苦不甘憂郁淒傷的眼眸,尤其是納蘭那深如瀚海的眼眸,似乎要將落塵溺死在他無盡的心傷和淒惶里才能甘心。
秋瑾偕同霏雪撐了兩把油紙傘過來,一人一個替恍惚惚站在那里相對無言的兩個人撐起一片晴空。
「納蘭大人你快回去吧,你這樣在這里和娘娘見面是會害死娘娘的。」一身粗衣布服的秋瑾輕聲勸慰著不動如山的納蘭容若。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要修仙結緣?」
淡淡一句話,驚散落塵所有神思。
對上納蘭平靜執拗幽深似海的雙眸,落塵已經全然懵了。結緣修仙?那是多遙遠的事啦,連她自己都將曾經的夢想封存在了過往的無數雲煙里。
「我是被你騙了還是被你耍了?」
「不,沒有,事情不是你想的哪樣。」
「那是怎樣?你已經違背了曾經的諾言。」
不知何時落塵身邊的霏雪蓨樂等人都悄無聲息的退下,只剩下她和納蘭二人孤零零站在微風輕撫的楊柳樹下。
面對納蘭雲淡風輕的指責,落塵啞口無言,要她怎麼說才能讓納蘭了解所有事情的過往。
面對落塵無聲的沉默,納蘭雙眸漸漸黯淡,握緊手中油紙傘光滑的手柄,柄下的紅色傘穗無風自動。
「往生之後,我們是不是能再續前緣?」
落塵飄忽的神智再次潰散,她慢慢抬眸看他,依舊是那張熟悉到令人心疼的容顏。
「納蘭……」
後面的話卻忽然被他打斷。
「不要太快告訴我你的答案,落塵,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等你。」
那柄天青色傘面飄然墜落到泥土里,明媚的陽光和通明的雨絲同時花了誰的紅顏,又刺痛了誰的雙眼?
良妃衛良辰久久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呆呆望著眼前同樣怔忪出神的德妃烏雅蔓菁。
兩人視線相觸的那一刻,各自眼中蘊含的驚詫和情愫已經昭然若揭。
「皇上,為什麼?」落塵難以置信地瞪著康熙一臉的從容弘雅。
「什麼為什麼?」康熙故作不知。
「為何衛良辰會被皇上召入後宮,她不是辛者庫罪籍,根本就不可能入選鳳幄?」
「朕要臨幸誰你不是從來不在意嗎?」。康熙淡淡抬眼看她,不咸不淡的一句話就足以令落塵無法開言。
「皇上,請召回納蘭吧,他是大清難得的棟梁之才,皇上求賢若渴,怎忍心令他賦閑在家?」
听良妃說了納蘭郁郁不得志的苦悶和賦閑在家的閑散,尤其在得知他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落塵憂心忡忡。恨自己不能為他分憂,分擔一點他所承受的所有苦悶。
「德妃現在是以什麼身份這樣對朕講話?」語氣中已經染上薄怒,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皇上……」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落塵翩然跪下,「求皇上赦了他的不恭之罪,今次是臣妾亂闖宮闈才偶然和他相見,並不是皇上所想的那種互通私情。」
「你是不是亂闖朕不得而知,可是衛良辰和他納蘭性德可是暗通款曲多年,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過問。如今朕的兩位妃子都傾心與他,落兒你說,作為一國之君的皇帝,你讓朕又情何以堪?」
「皇上,」落塵驚疑睇他神色,「他們之間只是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逾矩的舉動,這暗通款曲一說實難成立。」
「那你什麼意思,朕的妃子心里惦記著別的男子還是理所應當的,朕應當成人之美,放他們自由,讓他們比翼雙飛?」
越來越陰寒的聲音慢慢逼近落塵面頰,帶著先聲奪人的無形壓迫感。
落塵無言了,這已經塵埃落定的結局還能有轉圜的余地嗎?
康熙迅速轉回書桌後面,召來李德全道︰「傳朕口諭,命良妃衛氏良辰幽居鐘粹宮,沒有朕的口諭永生不得踏出宮門一步。」
「。」李德全躬身領命,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德妃娘娘,無耐搖頭而去。
「皇上。」落塵還想在說點什麼,可是一聲皇上叫出了口卻發現無話可說,皇上對納蘭和良妃的處置不可謂為寬宏大量。
可是可是,為何唯獨自己置身事外?若要主動開口請罪說不定又是惹得皇上龍顏大怒,事後遭殃的又是一群無辜人士,何苦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