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陰亦陽 第十六章 送古旗袍的男子

作者 ︰

穿過商業街,兩排是低矮的小平房,陽光像是被鎖進了長方體的箱子內,留下屋檐下大片的陰影,人走在小道,仰望蒼穹,有種躺進棺材的感覺,這就是有名的冥街,風水算命,棺材買賣,送葬祭司盡在于此。4—13號這個長寬各四米的小店鋪里,施工隊正緊鑼密鼓的追工程進度。

春游過後的兩個月,新聞一班所去參加游玩的學生,相繼自殺了十個,學校因此雷霆大怒,輔導員被迫下崗,更是禁止了以任何形式和名義的外出游玩。所有人都像看死人一般的盯著我和小雪,像是要見證生命消逝的時刻,讓我相當不自在。

沒被這種情緒影響的,除了什麼都視而不見的小雪,還有什麼都吃得有味的張若宇。

「難受麼,墨同學?」自從新聞一班死了十一人後,便和張若宇所在的新聞二班合在了一塊。他翹著二郎腿,背靠著石椅曬太陽,手里握著羊肉串,吃的油光水滑。

「不難受,今天葉子也死了,全部都死了後突然有種解月兌的輕松感。」我仰望天空,眯著眼笑道︰「我想他們都走好了吧。」

「狀況不錯啊,調節力很強嘛,真不愧是一直以小強自稱的女人啊!」

我怒目而視一把抓住他的左手,一口咬掉剩下的所有羊肉串,得瑟得砸砸嘴,讓你以後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他哈哈的大笑起來︰「姐姐想親我就說啊,我不會反抗的。」他咬著剩下的羊肉串,示威般的吃得分外享受,眼角眉梢盡是風流,活月兌月兌一長頭發的婬賊田伯光。

給三分顏色就開染坊的人,怪不得能把石頭般的莫澤氣得肺炸。

「姐姐我送你一份大禮如何?」他像哥們般攬著我肩膀,不懷好意的開口。

「請我吃飯麼?」

「這是大禮麼?」鄉巴佬沒見過大世面。「我把我送你收不收。」

我凝視了他片刻,波瀾不驚的偏過頭,沒興趣的懶散開口︰「你還是請我吃飯吧!」這話刺激得他不淺,他像被扎到的猴子,快速的竄往校外,臨走氣憤吼到︰「我去給你買眼藥水,看還有救沒。」

我一個人坐在石椅上像傻子般自顧自開心,忽然就想起了那個總讓張若宇氣得肺傷的莫澤,他從天而降又不著痕跡的離開,如果沒有那張妖孽般的面孔,恐怕在這個偌大的學校里從來不會記起他,我想跟他說謝謝,想詢問張若宇他的情況,卻又不想再自討沒趣,因為一提到莫澤,張若宇臉立馬從關公變包公。忽然覺得這樣也好,我們這些人過著以前屬于我們的小日子,沒多余的人,多余的記憶。

初秋學校風特別大,傍晚刮得人心涼,我拍拍起身往足球場方向回寢室。宿舍樓下,星光點點,205宿舍的窗戶像墨汁一般黑暗,小雪又不在?一連幾天她總是在熄燈後才從門外模回來。

以前小雪這個時候總會坐在床上,看著她的家庭倫理劇,吃著她旁邊的各色小吃,嘴巴閑空了還會對出去約會的室友評頭論足。她不是小雪我比誰都清楚,可她卻能清晰的說出和我的點點滴滴,所以我義無反顧的堅持,就算她是借著小雪身體的陌生人,至少我還能看見一個活著的小雪。我雜亂無章的亂想著,手機這個時候卻響了。

收件箱里有兩條短信,

星期天早上我帶你應聘去。張若宇。都到了畢業季了啊,時間如水,逝而不返。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陌生人。我快速查找歸屬地,手機顯示呼倫貝爾?騷擾?警告?勸阻?我想到了高中那段時間很火的一部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我暗罵一聲死變態,快速的刪掉,手機合上的那剎那我又後悔了,也許該給張若宇看看,他知道什麼也說不一定。

白色吊帶蕾絲裙,黑色小西裝,一雙八厘米的灰白色高跟鞋,波浪般的頭發垂在腰間,我認真勾勒好眼線,抹上芭比色的口紅,瞧著鏡子里面婀娜多姿,妖嬈嫵媚的自己,自我陶醉不已。

「你這是要去夜店上班嗎?」。張若宇在校門口公交站牌見到我,嚇了一跳。

「這叫成熟,你懂不懂。」

「我懂,可惜熟透了。」他揶揄。我感覺我血壓一瞬間就升高了。索性裝不認識。

不是要去應聘麼,張若宇把我帶到當地有名的冥街時,我臉色跟死鴨子一樣難看,周圍樸素的穿著活月兌月兌的把我襯托成了冤死的艷鬼。

「你這是要給自己交代後事嗎?我可買不起棺材。」

「那我送你。」他立馬接了下句。

「張若宇,我嘴賤的時候你能不能不嘴賤?」我暴跳如雷,活想月兌鞋子砸他。

「是是是,遵命,你賤的時候我不賤。」他笑得更開心了,我金雞獨立就去月兌左腳的鞋子,這人氣得人簡直爆血管,他卻一個側身閃進了一家開著門的店鋪。

大門處有一張木桌,上面擺著一個竹雕筆筒和一台華碩筆記本,後方是面展示牆,被做成小格子間,里面放著款式不同的骨灰盒,左邊懸掛著八卦和張天師畫像,右邊被玻璃櫃台隔開,同樣做成了小格子間,櫃台里亂七八糟的堆放著黃符,桃木劍,銅鈴,和一些用深色瓶子裝好的東西,格子間里放著一個個帶有編碼的玻璃瓶子,每個小瓶里面卷著一張小紙片。

4—13,張天師算命館。

張若宇晃著那張清秀絕美的臉蛋,沖著我像老神棍般招手,張天師算命館,我笑噴了出來。

半個月後我再也笑不出來,張若宇這個甩手掌櫃留下一張紙條消失了。

里面交代了按照賬本上的客戶名字對應玻璃瓶的編碼給顧客,以及我替他守店誘人的工資。我數了足足十遍確定沒把一後面的零少數一個後,像寶貝那般抱著賬本,窩在太師椅上傻笑了一天,離期末還有一個半月,一個月一萬啊,白領啊,還帶高級的那種。

張若宇交代新生意一律不接,我原本以為他這破店子不會有幾個顧客光臨,事實卻大大出乎我預料。

秋天的小城黑得很快,我自問不是膽子到見了蟑螂也殺豬般尖叫的女生,但也不會半夜走冥街找嚇,五點鐘天剛開始蒙蒙黑,我就準備關店走人,還能順便去夜市淘點可愛玩意。

在關掉左側的電源開關的那剎,我看見一個老人不知什麼時候筆直的站在店門口,我身體一哆嗦,趕緊按亮開關。門外卻空無一人。

我惴惴不安的準備關掉電燈,打算百米沖刺逃出冥街的時候,我卻看見有個老人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而我卻沒有絲毫感覺。

他穿著藏青色的呢子大衣,灰色的布褲,白發枯燥的蓋在頭頂,長相陰霾,目光狠戾。

他凝視著我,然後一個人自言自語︰「你眼楮沒顏色,你還不是。」

我被他的話弄得不明所以,趕緊拉來張若宇當擋箭牌︰「老板不在,我只是個看店的。」我盡力撇清關系,言外之意就是你要砸店找麻煩,可別算我這個可憐的小工頭上啊!

「你能看見我眼楮的顏色嗎?」。他詢問我,完全沒听進我的話。

皺紋像老樹皮紋趴在他的眼角,黑色的珠子像尋常老人般已經開始混沌,有些灰白色的東西依附在他視網膜上,看起來像死人圓瞪的眼楮,我心咯 一聲,然後拼命搖頭,嘴里無厘頭的冒了句︰「白內障嗎?」。我想抽自己,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張神棍混不得。

他放下一百塊錢,一聲不吭的出了店門,消失在黃蒙蒙的天空中。

「美女啊,那小子到哪兒都不缺美女啊。」我正在偷懶睡覺的時候,第二個奇怪的客人出現了。

他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一米七三的個子裹著在一件款式簡單的衛衣里,懷里抱著一個用油紙包好的包裹。黝黑的皮膚,大眾的外貌,看起來很老實,話語卻很輕佻。

「美女,張若宇跑哪兒風流去了,我給他送包裹來了。她是不是認識一個叫秦雪的美女啊,是不是就是你啊,哎呀呀,真是人如其名啊。」

「裝的是什麼?誰送的?」有人送小雪東西我不奇怪,奇就奇在怎麼會讓張若宇轉交。他們關系還沒到深交的地步。

「不知道誰送的,有人把錢和這東西送到了我這兒,我就按目的地送來了。沒想到居然是張小子這兒。」他把手中包裹放在桌上,拉過板凳一坐下,目光炯炯,他比我更有興趣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看他這朋友又在玩著什麼花樣︰「拆開看看。」他沒有半點職業道德,竟然唆使道。而我也很沒道德的實踐起來。

安放在油紙里面的是件天藍色旗袍,繡著嬌女敕的水仙花,及膝,玉制紐扣溫文爾雅,綠光縈繞,里面有水絲流動,像深海溫存的軟玉。樣子很新,但散發出來的味道卻是老物件。

「那個秦雪是何方神聖?」快遞黑小子一本正經的反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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