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流如注,整個村莊安靜得遺世獨立,李家老宅透不出一絲生氣,像是罩進了黑色的密封匣子里,屋外灰色薄霧在煙雨中濃稠的像是一碗漿糊。
木門嘎吱搖曳,花廳的戲台上,有個男人像是剛被鍋里打撈起來得尸體,通體發紅。雨水肆無忌蕩的拍打,那張刻薄的嘴臉再也沒有一絲生氣。
「鬼啊!!!」蘭芳的兒子第一個發現了李方維撲到在戲台上,將起翻過來的時候才看見李方維這像是被剝了皮的鬼樣子。
「他在笑,他剛剛在對我笑。」小孩一把撲進聞訊趕來的母親懷里,渾身顫抖,被嚇得口齒不清。
李方維緊閉的嘴唇已經僵化,怎麼會笑?小孩又不會在這種時刻惡作劇。李老二穿著套睡衣光著腳丫就從屋里沖了出來,撥開眾人哭的聲嘶力竭,他為人雖然不善,當卻相當寵溺這個唯一的兒子,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幾乎將腸都慪斷。李老大,李老三兩人一起才將李老二從李方維身上扯開。
昨夜李方維和李媛廝打在一起,今早李方維就死在了花廳,難道是李媛錯亂中意外殺人?可是這剝皮的做法卻無法說服自己這是一個女生下的手,我四下打量,李媛並未靠近,像剛孵出的小雞縮在李魅懷里,站在回廊里,身體微顫。
「不是剝皮。」幸運蹙眉,她第一時間查看李方維後得出結論︰「是窒息。」
沒有反抗的痕跡,他死時很安詳,似乎很享受,像做了個好夢一睡到底那般,這讓李家老宅所有的心上像是鋪上了鉛色的灰,恐懼和擔憂隨著冰冷的空氣一起涌進人們的身體,抓住脆弱的神經,這刻再也沒有悲傷,有的只是死亡不期而遇的惶恐和絕望,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下一個會是誰。
幸運唯一能做得就是給所有的屋子和人增加一個又一個的護身符,雖然無濟于事,也算是心理安慰,路過李方維房間時她總是緊拽著拳頭,她在懊悔,如果這串鎮魂佛珠沒在我身上,他會不會就沒事,躲過了一難,還是逃不過一劫。
李媛神經很脆弱,一整天都縮在床上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李魅寸步不離的看護著。
「我會死的,他會來找我報仇的,下一個就是我。」她抓著幸運歇斯底里的尖叫,淚流滿面,死亡臨近的無力和絕望在纏著她整個人︰「我看見了,那個小孩抱著他的頸子,他讓我救他,她一直求著我救他,我卻跑了,他不會放過我的。」李媛絕望的哭喊讓人遍體生寒。
「小孩?什麼小孩?」幸運的身體似乎矮了一截,這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鬼宅,跟我們一起住著眾多的不明生物。
「別瞎說,他那是罪有應得,是老天給的報應。」李魅緊緊將女兒摟在懷里,雙眼微紅。希翼的望向幸運。
「你這屋子很干淨,朝陽方位,正氣永存。」不知道幸運是出于安慰還是實情,母女倆一下子沒了剛才的緊張。
「如果我是張若宇小師傅多好,一定就會有辦法的,越是干這行的越能了解他的恐怖。」張若宇雖然會點詭秘的小伎倆,但是幸運也把他太神化了,她高估了張若宇的人品,我敢保證如果是張若宇他絕對只會帶著我們離村而去,任其他們自生自滅,然後跟神棍一樣念叨幾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都是因果,何必忤逆。然後跟沒事人一樣高高掛起,逍遙自在去了。他的原則就是能說服自己的時候絕不多管。
「你手怎麼了?」幸運挽起的手肘血管處,攀附著八條細小血線,想爪子一般。
「不知道!」顯然她也很震驚,自己先前並沒有感覺有任何異樣的疼痛,怎麼會就有這東西了。我挽起袖子,果然,自己手肘處也有一模一樣的八條爪子般的血線。
「蚊蟲嗎?」。我疑惑不定,被這一連串的鬼,也弄得神經衰弱。
「可能是,我沒听說過有什麼降頭是這情況。」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仿佛像是災前逃生,木門被 當一聲摔在牆上,李老二沖了起來,眼楮發紅,急的似乎要哭了出來,扯起幸運就往外跑,話都說得有些不利索,語調些發酸,一聲聲的懇求到︰「小師傅,快救救我兒子吧,出事了,出事了。」
兩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李老二住的屋子時,蘭芳已經在床榻前哭得死去活來,一遍遍的求神保佑,見到幸運後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遍遍的求幸運救命。
屋里已經來了不少人,蘭芳死死的抓住幸運,生怕她消失了一般,讓她連一步都邁不到床前。
「弟妹你快放手啊,拉著大師怎麼救。」李老大焦急的吼道,蘭芳如夢初醒。
蘭芳的兒子已經通體發紅,眼楮瞪的大大的,嘴角卻還在笑著,眼里全是驚恐和絕望,這情況恐怕就是李方維死因。
被李老二急沖沖的拉來時,幸運連工具包都沒拿,現在折回恐怕還沒拿到人就已經斷氣了,幸運只好抓起自己隨身攜帶的黃符,往床四方一貼,割破手指,在孩子額頭畫了個鎮字的冥語,然後急忙讓李老二回房拿工具包,可是這一切並沒有多大作用,孩子已經翻起了白眼,眼見就要不行了,蘭芳哭的更加大聲。
想到平常姐姐長姐姐短,一口口甜蜜叫著的孩子現在要活生生的死在我眼前,我卻無能為力,一種無法言語的疼痛感襲遍全身。
我心一橫,抓起兜里的招魂符,一個衣裳破爛的紅色小孩正騎在蘭芳孩子的身上,雙手掐著孩子脖子。
「它在孩子身上!」我大嚷,幸運聞言,立馬抽出一張黃符,畫上一串冥語和法陣憑空貼了上去,符紙在空中瞬間炸開,紅色鬼孩伸著細長的爪子,猙獰的向我脖子處咬來,突然手腕處佛珠微熱,一個金色佛陀揮著屠刀,化作金色光芒立斬了過去,鬼孩一聲怒吼,消失不見。
我模著脖子處發燙的紅色指印,全身冷汗像洗了次淋浴,心髒如同戰場上狠命擊打的鼓,全身癱軟如和了水的泥,扶著牆角才站定。
惡鬼果然不能亂招!
揮著屠刀的佛陀!怪不得這佛珠殺鬼殺己,無慈悲之心,只要鬼怪一律絕殺。
孩子臉色恢復了正常,但是一直昏迷不醒,幸運也手足無措,常理來講退鬼了明明就會蘇醒過來,不會陷入這種無意識的昏迷,魂魄仿佛像是被拘到了迷宮。能做的除了毫無目的的等待還是等待。
漫天的雨幕,一直下到晚上也沒有終止,沒事的時候大家幾乎扎群和幸運一起湊在會客廳,互求安全,李老二夫婦一直守在孩子床前很少出來。
晚上約模八九點,大家都準備兩三人一起回房睡覺的時候,敲門聲卻遠遠的傳了進來。
誰會在下著大雨的晚上來敲門?李家人被老宅嚇得有些膽寒了,我和幸運對視一眼,和李老大一起撐著傘去了大門。
門外的夜晚比屋內更黑些,除了听見源源不斷砸向地面破碎的雨點聲,听不見任何的聲音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屋外的人撐著傘,身著一身五六十年代的老旗袍,將我和幸運的心都提了上來。
鬼!我心里立馬篤定,幸運已經伸手向了工具包。
來人打著電筒,向屋里射來,那套水仙花的淡藍旗袍我有幾分眼熟,等她抬起頭,我心里不知是喜是憂。
適身的旗袍勾勒著完美的曲線,精致的五官略顯熟悉,氣質出塵,溫婉如水。
是秦雪,桃花山莊後陌生的秦雪。
「雨太大了,我想在這里借宿一下?」
這村子又不是什麼風景區,大晚上的有個陌生女人跑到村邊上的李家借宿,幸運和李老大都覺得詭異,當即一口否決了。秦雪含著笑意看向我,似乎在等著我開口。
「她是我好朋友,讓她進來吧。」我無奈道,誰讓她是秦雪。
「不行,千萬不行,小夭她是你朋友更加不能讓她進來了。」我知道幸運在顧慮什麼,她怕害了她。可是她哪知道,從那一夜開始,秦雪就不再是秦雪,盡管我不承認,她也是一個未知生物。
「說不定她能幫我們。」我同樣篤定,不知道是喜是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