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德五年(千年淚1章節)。
暮春時節,花絮漫天,北國的春天似乎姍姍來遲,已是四月光景,汴京城內卻還是初春的景象。
一座清雅的水榭之上,一名白衣女子手捧詩集,青絲束于腦後,膚如凝脂,唇若櫻花。她俯首隨意翻看了幾頁詩文,又急速將目光流轉到春色盎然的花園中。
她本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小說里詭異的穿越,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那日她在秦淮河畔,烏衣巷口,追憶著魏晉風流,身後不知道誰撞了一下,一個腳步不穩掉進河里,醒來之時已經變成了亂世公主,還和一名男子有了終身之約。
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雖然懷揣著莫大的恐慌和不安,但心中也有一份小小的欣喜,她甚喜魏晉,想著自己莫不是來到一千多年前的東晉王朝?
山陰路上桂花初,王謝風流滿晉書。若是能親眼目睹昔日一個個芝蘭玉樹,風神秀徹的謝家子弟,也不枉來此一遭。
可是上天偏偏和她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她來到的是千年之前的後唐五代,朱雀橋,烏衣巷在這個時空早已變成雜草叢生,爍瓦遍地的斷垣殘壁。
她現在的身份是後周安寧公主——郭汐芸,是後周太祖郭威之女,當今明君柴榮之妹,與她有終生之約的那名男子姓趙名匡胤,正是日後大宋王朝的締建者。這公主的家世和夫婿,都顯赫一時,她不知如今變成了郭汐芸,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千年淚第一章穿越千年的意外內容)。
女子喜歡古風國學,能打動她的古代男子,無一不是文采風流,風華秀逸的美姿顏,趙匡胤雖是日後的天子,但他乃一介武夫,又非門閥士族出生,何來琳瑯珠玉之姿?此時雖無法回到屬于自己的時空,可身為公主,難道連選擇一名靜逸出塵的男子都沒有資格?
思及此,這大好的春光似乎也提不起郭汐芸的興致,「枉我生性灑月兌,為何要將我囚困在紅牆宮瓦之內?雖是衣食無憂,可我不甘,不甘我此後一生被帝王一語輕易定格!我要回去,回到屬于我的世界。」汐芸心中一陣抓狂,隨手將詩集扔到了石桌之上,心煩之際,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公主!」一個女聲在耳邊響起,汐芸回頭一看,認出了是自己的貼身小婢氣喘吁吁的向她跑來,眉眼間帶著歡喜。
來到汴京皇宮一年,每日可做不過針織女紅,撫琴念書,穿針引線之事她自然不會,古代文字也是一知半解,唯有撫琴操曲能聊解煩悶。她雖然專修國樂,但是每日撫琴數遍早已乏味,幸好身邊還有這個名喚紫鵑的少女陪著,平日里也算有一個說得上話的人,讓她在寂寞不安的日子里不至于無聊得死去。
「紫鵑,你來的正巧,陪我說會話。」汐芸的臉上綻開了一抹笑意,手指往一旁的石凳上指了指,示意她坐下。
紫鵑顧不上喘息,近到身前拽住汐芸的手臂,「我的公主,你怎麼還坐在這里,皇上召見,趕緊隨奴婢過去吧。」
「皇兄找我何事?」汐芸一臉迷茫,心中卻升起一陣不安。
「我听傳話的宮人說皇上也召了趙將軍進宮,像是要為公主和將軍定下婚期。」紫鵑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在汐芸的腦海里轟然炸響,她才剛想尋個法子回到二十一世紀,柴榮卻在此刻急切的想要將她嫁掉,當下心中全然沒了主意,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呆呆地任由紫鵑帶著自己疾步前行。
「趙將軍是當世英雄,如今公主嫁杏有期,奴婢真為公主高興(千年淚1章節)。」少女沒有注意到汐芸臉上的怔愣,依舊歡天喜地的說著。
「是呀,趙匡胤是當世豪杰,可他卻不是我的良人。」一個帝王怎能把全部的愛交付給一名女子,獨寵無雙的夫妻情愛從來都與帝王之家無緣,帝王之愛,不過是一瞬的煙火,雖然燦爛,卻也短暫。
汐芸痴痴地呢喃著,臉上掛著任誰也無法讀懂的哀傷。
仿佛听到近似囈語般的聲響,紫鵑停下腳步,回頭之時汐芸怔愣的模樣映入眼簾,「公主為何愣神如此?」少女心下不解,一片茫然。
少女的聲音把汐芸從恍惚中帶回,她微動櫻唇,擒起一抹笑意,「事出突然,你又沒頭沒腦拉著我一路疾馳,我一時哪能回過心神。」
「都怪奴婢太心急,一心想著為公主高興,失態了。」紫鵑松開手,趕緊一福,「不過公主托得良人,的確是件大喜之事,只怕公主沒回過心神,是因為歡喜得緊吧。」少女掩嘴偷笑,臉上盡是調皮之色。
「看來是我太寵你這個丫頭,你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汐芸當下臉色微變,聲音中透出幾分薄怒,以公主之姿盯著紫鵑。
在紫鵑的記憶中汐芸自病愈後臉上從未再出現過如此的厲色,她趕緊收起調笑之色,黯然低頭。
「奴婢知錯,公主莫要生氣,奴婢以後一定不敢再僭越。」少女毫無生氣的呆站著,顯得手足無措,身子有些僵硬。
兩人都沉默著,汐芸沒有開口,紫鵑哪敢妄動半分,心下緊張,掙扎著想要窺探汐芸的神色,卻忽聞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汐芸的口中傳出,抬首看去,汐芸哪里還有半分怒意,不由一臉委屈,「公主又捉弄奴婢了。」
「好好好,以後不再逗你(千年淚第一章穿越千年的意外內容)。瞧你這委屈勁,讓人瞧了去,莫不以為在我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指不定背地里給我冠上刁蠻公主的惡名。」方才紫鵑那掙扎的樣子,讓汐芸著實不忍再作弄,她露出一個清麗的笑容,一串串明快的笑聲久久飄蕩在宮闕上空,可含笑的眉眼間卻劃過一閃即逝的悲傷,若不是這般苦中作樂,在這個皇宮她恐怕早就抑郁而亡了。
這名叫紫鵑的婢子,在相處中,汐芸知道她自小就跟了這身體的主人,加上少女聰明伶俐,汐芸自然對她沒有太多苛求,如姐妹一般。紫鵑听多了汐芸人人平等的自由理念,人前人後雖還是自稱奴婢,但也越發和汐芸親熱起來,像今日這般不顧身份之事,也早已是家常便飯。
「他們敢,若是敢在背後議論公主,奴婢定和她們沒完。」紫鵑一臉激動的說著,先前的可憐兮兮早已轉變為任誰也不懼怕的氣勢。
「再則皇上和公主兄妹情深,他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非議公主,若是背後嚼這樣的舌根,只怕是多少個腦袋也不夠砍。」
皇上?
汐芸微微一頓。
真是這般寵愛于她麼?
這一年多來,柴榮對她的飲食起居事無巨細,就連征戰在外也一再囑托符皇後照料著,這份關心決不是可以偽裝的,可柴榮的溺愛中似乎又透著一份疏離,雖已刻意隱藏,但聰慧的她還是察覺到了那份若即若離的情緒。
柴榮對這個妹妹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心思?
帝王心,深似海,汐芸不敢妄自揣測,既猜不透帝王之意,在柴榮面前唯有謹言慎行。汐芸暗自思量,面上卻沒有透露出任何的情緒,雲淡風輕般道了句︰「我們走吧,別讓皇兄等得太久。」
山雨欲來不是逃避便能化解的,面對未知的風雨,她能做的唯有見招拆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