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穿好運動鞋後朝門里面喊「媽，我出去了」便快速沖到十五分鐘中學去。
耗子和東仔兩個人倚著樹干在聊天。
遠遠就沖著兩個人喊︰「喲，東仔是專業龍套哇，到哪里都看見你。」
東仔叉腰仰頭做不可一世狀，「哥今天是主角，你才是來跑龍套的。」
歪歪奸笑，「跟呀縫混久了，講話都喜歡帶個哥字喲。耗子你不管管？」
耗子果然老不爽的雙手抱臂黑眉上挑睨視東仔。
東仔圓圓的臉上掛起和氣的笑容，眼楮都眯得看不見了。「哎，你別皇帝旁邊的小太監一樣進讒言挑撥離間咯。」
歪歪雙手捧臉頰做驚訝狀，「喲，一個晚上不見，四兩撥千斤的功力見長啊。」
耗子大手一伸，一邊摁住東仔肩膀，另一邊摁住歪歪腦袋，「皇帝召曰，你們兩個都少羅嗦，朕不想听到那個小人的名字。」
照慣例是先繞著操場慢跑兩圈算作熱身。
照慣例，跑上十米後耗子一定要問︰「最近過得怎樣？」
果然吧。
歪歪想著昨天。東仔還不至于像呀縫一樣嘴風不嚴，于是眉眼嘴角彎彎，語氣諂媚說︰「還不錯。吃得香睡得著，時不時陪領導跑一跑。」
不過話出口表現得實在太狗腿，自己先笑了。弄得耗子莫名其妙，她說什麼他都沒听清楚啊。
歪歪收斂調侃的情緒，出口反問︰「耗子您貴人事忙，怎麼有時間來微服私訪啊？」
東仔拍她肩膀，「你個兒不懂事兒的，沒見著兒耗子心煩著呢麼，他瞧上你什麼了？還不就是來找朵解語花兒的嘛，圖個清靜兒啊。你吶，就好好伺候著，等會兒大爺有賞~」
歪歪被東仔那擠眉弄眼的表情和拿腔拿調的語氣逗得樂不可支。
算他夠義氣，還給她搞了一個暗示。言下之意是︰耗子他家女友又和他鬧別扭了，他悶在心里不舒服，讓她注意點，別像上次一樣玩笑開過火惹耗子不高興。
「這位大爺把舌頭捋直了說話，不會翹舌就不要學，听不懂你在講什麼。」
東仔真以為她沒明白，急得跑到歪歪右後邊扯她的短袖。
歪歪只好很無奈地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和以防他看不懂附送的一個ok的手勢。
耗子在旁邊看到兩個人的全程互動更是無奈地朝天翻翻白眼。
結果耗子一翻白眼就迎面撞上了倒著走健身的大爺。
看耗子急忙扶起倒地的大爺，虛心接受大爺的「批評」，歪歪和東仔很辛苦地在一旁憋笑，絕對不伸援手。
按照慣例，熱身完之後要實戰打兩場籃球，歪歪每次都咬牙陪完全程。
她想啊，這次等她累到虛月兌，耗子講話她就沒力氣壞心眼地反駁，也不會禍從口出了。
想想其實禍不單行的是她歪歪吧，不就是以前一時興起和他練了一場作弊贏他一次嘛，用得著從此都拿「練穩下盤功夫讓我從此無懈可擊」的理由譏笑她麼。
下盤個鬼啊，難不成她還矮到只能從他胯下鑽過去啊？他還真當真練習過胯下變向的功夫。
歪歪听東仔的告誡全力以赴，後半段就提不起勁了，干脆磨磨蹭蹭敷衍了事。耗子今天顯然是沒心思斤斤計較，只是東仔可憐一點被耗子耍得團團轉，抱球被追得慢場跑，她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笑。
只到了耗子熱到不行要月兌上衣歪歪才慘叫阻止，「浩哥，熱了就過來乘涼，別拿一身大白肉來瞎人眼楮啊！」
據說耗子祖籍在外地，皮膚巨白。耗子身為運動健兒時常月兌衣練習，力求曬出勻稱均衡的麥色肌肉來。出去上大學的四年倒是被極其惡毒的紫外線曬傷過，不過現在回來工作了，常坐辦公室，偏偏基因太強大，白膚的速度讓人嫉妒。小城除了太陽常掛藍天有熱度，普通的紫外線還真曬不黑他。
綠色運動衫被月兌下來丟到籃球架下，歪歪只好秉持非禮勿視的原則閉上眼楮。總覺得這麼白花花的肌肉除了形狀就沒有美感了，他就不應該露出來。
東仔累垮了，倒在籃球架下起不來。歪歪認命地步入到另外一個籃球架下，對氣喘吁吁的耗子說︰「浩哥手下留情啊。」
說「浩哥」的同時歪歪就快速動手搶過籃球，耗子反應過想要撈回來的時候歪歪已經三步上籃了。
唉。其實小腿上無比結實的肌肉除了形狀不太符合現代審美，也沒什麼不好。起碼實用性高！
耗子真心實意地豎起大拇指，「三分球命中率還是這麼高！」
歪歪撇嘴，廢話，不來點看家的你不就把我看低到地底下去了。
耗子的體力是歪歪加上東仔之和。歪歪經過合理分配後發現，胖子是白米飯，是主食，她是美味的菜肴，就是拿來下飯點綴的。
享受完這場消耗體力的大餐之後耗子也靠在籃球架下汗如雨下。
歪歪一人遞過一瓶飲料，在兩人中間坐下來。
「耗子怎麼樣？你家的那誰誰肯定又欺負你啦。乖，小朋友哭出來，阿姨不笑話你。」
耗子看她一眼，拿起旁邊的衣服狠狠擦汗，干脆就蒙住臉。
啊，你擦汗就擦汗啊。這樣悶著會被汗臭燻死的呀。
歪歪默等，耗子沉悶的聲音從衣服地下透過來，「她說讓我好好表現，爭取當上項目經理。」
歪歪哦了一聲，耗子又道︰「你上次說，不止是情人關系的，就算是人和人之間也需要充足的溝通才能理解，有了理解才能順暢地做事。」
「誒，小盆友真乖啊，有認真听阿姨講話。」
東仔把飲料瓶子重重放下，語帶調笑，「那次也不知道是誰像個老師一樣在說教，把耗子郁悶得夠嗆。」
耗子悶悶地繼續說︰「後來我跟她說過我的想法了，她說她懂。」
「懂不就好了？！」
耗子扯下衣服，斜眼看她，「懂什麼叫陽奉陰違？」
歪歪又哦了一聲，雙手一攤，「說明溝通還不夠。你是不是沒解釋清楚？」
「我長話短說還手寫了十五分鐘的草稿，她听五分鐘就說明白了。」
「說明你態度不夠真誠。」
「我認真地求她听我把話說完。」
「肯定是氣氛不好。」
「她來我家的時候，我由淺入深把握好的啊。」
歪歪暗暗擦把汗，耗子這不解風情的家伙是怎麼做。
女友含羞帶怯去他家，說著兩句話氣氛正好，結果耗子忽然板起臉說，你以後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人家能還忍著听五分鐘，後來受不了就匆忙打斷，表示自己明白，否則就怕听到這人說什麼不合適之類的話。
雖然情理上不太仗義，但是就是忍不住要想象下。
憋笑的臉太扭曲，耗子奇怪問︰「干嘛這表情？」
歪歪便十分老實地說出來她怎麼想的。
東仔悄悄掐她，怕她又說出什麼不著邊際的話。
耗子哭笑不得地瞪她，「我哪有傻到不會看氣氛。而且我和她從高中談到現在，也沒見有不合適的地方。」想想又補上兩句，「找你們出來不是她的問題，是我自己有問題。我知道她每次說的打算的都是完全替我想好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照著做，跟叛逆期似的。是我的錯，我太不懂通情達理了。」
「嗯。確實是你的問題。」
歪歪是真心佩服耗子的女朋友，和耗子從高中甜甜蜜蜜的還一起約定考到重本大學，一直交往到現在，這就是身邊活生生積極正面向上的情侶典範。也不知道是看上這魯男子哪一點，耗子做朋友簡直是真誠得沒話說，但是她不敢說他如果也這樣對女朋友的話，這麼直白粗線的德行人家會沒反彈？也搞不好就是看上耗子比較魯？
耗子的心眼非常實在，有人對他好，他就對人好。對朋友是這樣，對女朋友尤其這樣。當然，歪歪也不能亂下定論，雖說她比較傾向耗子女友，安穩的工作，最後當上項目經理多賺錢，怎麼說也比初出茅廬沒人脈沒途徑單打獨斗去創業要過得舒服。耗子肯定也是有自己想法，只是他更習慣去照顧親近的人的意願，另一方面又不願放棄自己想法，矛盾最後集合到自己身上來了。
耗子盯著她貌似沉思的臉，忽然道︰「她要是像你一樣就好了。」
東仔一愣，然後大笑著用力拍她肩膀，肺都快被他打出來了。
歪歪忙躲開他的肥爪子，跑到耗子另一邊去。「拉倒。早八百年前東仔就說過讓你考慮我，你忘記自己當時怎麼拒絕的？每次都放這**後炮，你都晚了八百年啦。」
耗子也是一愣，「什麼時候？」
「初中畢業的時候啊。」東仔說。
耗子明顯一臉困惑的樣子，歪歪和東仔聚精會神地盯著他想出個所以然來。
「你那天晚上可沒喝酒啊。」東仔提醒道。
耗子又皺緊寬闊的黑眉仔細想。
「東仔說的時候可不是在開玩笑。」歪歪提醒道。
耗子不僅眉毛皺起來，連鼻尖都往上翹了。
「我們可是當著你的面說的呀。」東仔嘴角悄悄咧開了。
耗子死死抿著嘴巴，硬是要想個清楚。
「咳，想破腦袋也沒用。」歪歪撿起兩個人的外套丟過去，「捂好你們的汗臭味去吃飯吧。」
就隨便賣關子吧，不就是想要看自己苦惱的樣子嘛，這兩個人最後還是是要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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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了一家老店吃魚煲，微辣不上火，粘稠溫潤，正適合耗子的口味和心情。
正說到調侃到當年無數不懂事的少女被耗子的憨笑和粗枝大葉但被美名為不拘小節的行為迷倒的時候，耗子很不耐煩大手一揮，「說正題。你那時候就對我有意思啦？」
歪歪也學他大手一揮，「浩哥，您從來都是以自己身高為起點抬頭看仙女，你女朋友不就被你拽下人間食煙火了麼。」
耗子神色黯下，似乎不太樂意提女友，看來也是心里糾結得夠嗆。
東仔察言觀色，把話題又轉回歪歪身上︰「就是，人家灰姑娘在地上抹地板的時候你也不低頭看兩眼，現在坐你面前吃魚煲你還是不看兩眼。要不是我慧眼識珠，早早看端倪，在你面前多美言她幾句，這女的都不知道要為你掉多少缸眼淚。」
他說得煞有介事，唬得耗子一愣，真的模著下巴仔細打量坐在對面的歪歪。
歪歪對東仔睜眼說瞎話見風使舵的功力已經了解頗深，極其配合地捧心做哀怨狀，故意扭曲地唱起來，「我對你付出的青春這麼多年/換來了一句謝謝你的成全/成全了你的瀟灑與冒險/成全了我的碧海藍天……還有那什麼，東仔舌頭捋直了好好說話。」
耗子伸手捏她下巴，笑道︰「那我怎麼不記得東仔幫你表白來著？按照我的人品，看不上你至少也很體貼地照顧你面子了吧？」
歪歪正要說，手機不適時響了。她拍開耗子的手接電話。「媽，什麼事？……嗯，我差不多要回家了……行啊，知道了。」
放下電話指著滿桌狼藉對兩人說，「酒足飯飽就撤了吧？」
耗子搖頭拉她衣角表示不依，「沒門。夜宵局怎麼算？你是個乖到媽媽一個電話就能叫回去的人？夜宵局沒結束前你是走不掉的。」
歪歪真心覺得這麼嬌俏的語氣配不上這麼高頭大馬的一個人，張口就想諷刺兩句，忽然福至心靈想起東仔之前明示暗示過讓她說話別太直接，又轉頭看東仔求助。
事實證明，她和東仔這麼多年果然是連點默契都沒培養好，人家還惦記著砂鍋里的柔軟入味的魚塊，就著一碗白飯吃得不亦樂乎。
無奈，雖然話直接了點，但是她認為作為多年同學朋友的還是有必要直說。
主要是怕太迂回耗子听不懂。
「吃什麼夜宵，你女朋友還在等著你趕快回去羅曼蒂克的，敢這麼明目張膽放她鴿子，你不就是想逃避嗎？上次就跟你說要好好溝通，爭取寬大處理，事情肯定就能迎刃而解。結果溝通不順暢就想借口逃跑，實在不是你做事的風格啊。」停頓一下咽口水，「話說，你女朋友有這麼獨裁？還是你懼內啊？唉，跟你講，模範懼內也不是這麼表現的。」
耗子趕緊搖頭，「她很好，是我不對。」
歪歪見過他女朋友，皮膚長相天生麗質，尤其工作之後渾身散發著成熟干練的氣息，妝容精致，站在耗子旁邊肯定是寫著般配兩個字。後來看過兩個人相處，歪歪就知道小鳥依人的樣本該從哪里學了。
耗子也非常愛護自家女友，好女友讓他怎麼做的理由都是好的，獲得的結果是令人喜聞樂見的。歪歪約略知道兩個人之間相處的客觀事實，從主觀來看覺得這麼個標準模範女朋友就算是現在立刻結婚都沒問題，是居家旅行廚房廳堂必備。
歪歪兩手重重拍耗子肩膀，「你自求多福吧。以後再有什麼不開心的，說出來讓我和東仔開心一下。」
瞟到東仔碗里迅速消失的白米飯，又說︰「下次我們換一家吃，吃遍全城。」
然後就散了。
耗子接到女友電話柔聲說現在就過去。東仔意猶未盡地說下次肯定再找到一家比這更好吃的店。歪歪笑說初中組三人小分隊隨時待命。
踏上短窄反復的樓梯時，歪歪還在回味好味的魚煲和耍寶的東仔耗子，臉上掛著心滿意足的微笑，直到認出背光坐在樓梯上擋路的家伙是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