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析,班長。木羽,語文學習委員兼數學學習委員。安放,文藝委員,木小,勞動委員。唐寧,體育委員……」
沒有自己。司徒戚的腦袋像有成千上萬只蜜蜂在里面狂妄放肆,听不見教室的喧囂。沒有提前知曉這一時的消息,司徒戚看著結果覺得特別委屈,開學這麼短時間,有什麼憑據去斷定一個人能不能勝任一個職位,絲嫉妒身邊的人都受到老師寵愛,不甘心這樣被排除在外。
放學一回家,積極寫作業。司徒戚接受能力很強,加上記憶力好,應付期末的「八股科考」綽綽有余。于是期末,司徒戚兩門功課滿分,其他再拿滿分的只有覃析。莫文很驚訝,沒想到除了父母雙方都是老師,天生擁有良好條件的覃析,還會有人成績能拿雙百。
按照學校慣例,所有獎評均以成績優秀優先考慮。所以司徒戚一下子包攬五張獎狀︰年級語文第一、年紀數學第一、班級語文第一、班級數學第一、三好學生。要是當初莫文會沒有顧忌的讓司徒戚擔任班干,那麼司徒戚也會像覃析一樣包攬六項獎項。
莫文在司徒戚《學生手冊》的評語,有一句是︰該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總是改變自己的想法,總是容易動搖。
毫無懸念司徒戚受到莫文的賞識,第二學期擔任語文科代表,班長則是覃析。
為什麼只是一個學習文員?司徒戚不甘心。
在人的心里,給別人的第一印象永遠會在心里對以後接觸到的你產生或多或少的影響。芥蒂,根深蒂固。莫文想,司徒戚,還是得磨練磨練她。
隨著司徒戚的成績居高不下,成績的比拼似乎只是,只屬于她與覃析的戰爭。
莫文很喜歡司徒戚。第二年,莫文讓司徒戚擔任正班長,與副班長的覃析成為她的得力助手。木羽是數學學習文員。安放仍然是文藝委員,這得益于她的大學生出身的爸爸,受過高等教育,早早就讓安放學聲樂。
躺在床上回憶起第一次被安排為覃析的同桌,兩個人歡喜的聊了一天全然不顧老師的橫眉側眼。第二天就被分開了,莫文給出的理由是︰兩個班長坐在一起帶頭開小會,影響不好。司徒戚悔青了腸子,恨不該心急。
第一次同學聚會的時候,仔細看了覃析還是老樣子——完美。恰到好處的微笑,隨性的言行舉止,對出席的每個人從一而終的溫度。
晚飯後唱k,司徒戚被木小逼著唱歌。
「我記得初中又一次你參加‘校園十大歌手’選拔唱的很不賴呀!」
「……那是很久以前了。」
「好了,別扭扭捏捏的,我幫你點了周杰倫的《屋頂》。」
「你要和我唱?」司徒戚驚愕。這個木小竟然在背地里把事情全都安排好了,自己想推都推不掉。可是她「驚喜」在後頭,覃析拿起話筒坐到司徒戚身邊,沒有看她,只是盯著屏幕等待音樂響起。
司徒戚面對覃析錯愕的愣了兩秒,移開視線,尷尬的咽著口水。
「半夜睡不著覺,把心情哼成歌……是我,是你,這屋頂最美的邂逅」
「睡夢中被敲醒,我還是不確定……讓我愛你是誰,讓你愛我是誰,原來是這屋頂有美麗的邂逅」
覃析看著司徒戚,手里還握著話筒,眼神里閃過稍縱即逝的不舍,卻又很快被平靜湮沒。司徒戚覺得好像自己在覃析眼里捕捉到一絲難以覺察的痕跡,正準備在腦海中回想眼神叫出的聲音就被木小帶頭的掌聲給帶走了。是什麼?那是什麼樣的情緒?
「吶吶。不是和的很好嘛!簡直‘郎才女貌’呀!」
「謝謝。」覃析很有禮貌的接下說辭。
司徒戚放下話筒,別過臉,不去看,不去想。過去的,就讓它徹底成為過去。
沉默是一味良藥,獨自成繭,療傷。
聚會上沒看到安放,听說在補習,沒空過去。大家都知道,她是不願讓大家走進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安放漸漸淡出了大家的生活圈,可是關于她,卻還在大家的關注範圍里,即便相隔萬水千山。
安放總是做出一些不為大家所理解的事情,那些厚重的神秘感,讓人難以捉模的做事風格,以及她快過同齡人的成長,一直為人所牽動。
二年級,被迫安排從新教學樓搬到校門口旁邊的舊教學樓。殘舊頹敗的牆壁印著由于下雨後彌留的浸漬,昏暗悶熱的教室電風扇只是擺設,走廊會隨著孩子們的打鬧忽而震動,一棵桂花樹枝繁葉茂高出這兩層樓房,把兩個教室分隔開,形成一片幽暗,窗外是擺滿小貨攤的舊街道,下面是並排的快餐店,其中一間就是唐寧家,沒有吆喝卻同樣充斥喧嘩。
早讀卻還不見安放,以為遲到,心里替她緊張,萬一被老師逮個正著怎麼辦。整個早讀,司徒戚心不在焉。作為語文科代表本應該以身作則大聲的朗讀,司徒戚卻越來越開不了口。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安放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上課,她還是沒有出現在學校。
「小羽,你知道安放去哪兒了嗎?我們昨天還一起回家呢,可是她沒有跟我說今天不來學校。我總覺得心里的發慌。真是奇怪!」司徒戚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兀自低著頭思考。
「不會有事的。」是有種不好的預感。沉默了一會兒,木羽才安慰司徒戚。
放學,三個小女生走進安放家住的那條小巷。
直走,右拐,左拐,再右拐。
敲門。
沒人應答。
司徒戚像是只泄了氣的皮球。木羽拍拍司徒戚的肩沒說什麼。
第二天,安放還是沒去學校。不知道從誰嘴里傳出了安放患了癌癥,現在在醫院搶救,還有人說安放有傳染病。
李以跑來打趣司徒戚︰「你不是她的好朋友的,現在她在醫院,你應該去看望看望她。听說,什麼病的?……」故意把語氣放慢,讓氣氛變得凝重。
傳染病。最近疫癥多突發,傳染病大肆侵犯周圍的人。司徒戚心里顫抖。雖然在大家心里並不是真正明白那些概念,但是,都知道,一旦被傳染將會喪命或者身體「遭報應」。
「我不知道。」木羽覺得無論她怎樣,自己都不該在這里妄下定論,「我真不知道!」看著司徒戚,木羽知道她在想自己尋求理由,可不想欺騙她。
不知道第幾天,安放終于出現在教室里。可關于她患了傳染病的事情早就在教室里傳的徹頭徹尾。大家一道道異樣的眼光,讓安放傷心不已。不想被大家誤會,每次都會爭執卻仍然無法擺月兌流言。李以沒放過這樣的機會,一字一句烙在安放的心中,好像教室里的空氣早已布滿了那些病菌因子,氣得安放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後來,安放沖出教室。
沒多久,一個女人進教室,砧板一樣的臉鐵一般黑,冷冷開口問李以在哪。
有人想看熱鬧,發出怪叫,引得鄰班都跑來看熱鬧。
李以被女人當著所有人的面訓斥了一頓,狗血淋頭。
完了女人還放話︰「我要告訴你們老師!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學生!」
女人帶著安放走了。
司徒戚知道,女人是很凶的,這是安放告訴過自己的。女人以前是學校的老師,後來因為打罵、訓斥學生,被校長削了職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自己也說過安放有傳染病。
課間操結束。
全體班同學被留在操場上。
「你們誰說安放有傳染病的?自己站出來!」莫文在隊伍前踱步,既沒有問安放,也沒有直接把李以拎出來。無風不起浪,一定還存在傳播流言的人。
可是大家只是你看我,我看你。李以不屑。司徒戚內心充滿的恐慌,如履薄冰的左顧右盼。最後拼命壓抑自己內心的不安,低頭逃避那些自己假想的敵對眼光,害怕隊伍中有人看出自己內心的丑陋與邪惡。忽然目光與李以對視,在接觸到的那一瞬間,司徒戚主動逃開了目光的詢問。
家長都找到學校來了,如果莫文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沒有給家長一個交代自己是不會有好果子吃。莫文開始向孩子們施加壓力︰「誰說了安放有傳染病的給我自覺站出來!否則誰也別想回教室上課!」
早上十一點的太陽溫度已經讓人有點失去忍耐。人群中發出一陣陣的厭惡聲,那罪魁禍首不應該自私的讓大家陪著他在這里曬太陽。李以一聲不吭地站了出來。整張臉陰了下來,見誰給誰白眼。搜索到司徒戚,卻見她低頭裝作沒看見自己站出來一樣。
莫文趁熱打鐵︰「還有沒有?」
李以看著司徒戚︰「你不是也說了!干嘛不敢站出來?!還班干!」
司徒戚低頭挑著眼楮心虛的辯駁︰「我沒有!我沒有!」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惡。
「明明自己說過卻撒謊!」礙于老師一直都站在旁邊,李以沒有暴躁的大聲吼叫,不甘心司徒戚竟然沒有主動站出來承認錯誤,李以心里很不平衡。這是老師喜歡的乖學生好學生呀!李以諷刺︰「賤人!」
胸口堵得慌,反胃,渾身無力。這樣熟悉的感覺,是什麼時候的了?那年剛進學校,那一段真實存在過的經歷,那一個個場景,像是某根神經被觸踫後的覺醒,像是失憶後遇到難以忘懷的人事物而記憶蘇醒,而後依舊倔強而固執的不肯承認錯誤,一味的逃避。
莫文看著李以,想到可以給安放家長一個交代,也不想揪太多︰「李以寫一千字檢討,其他人回去上課!班干好好監督!以後不許出現類似的事情!」
司徒戚差點哭了,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可是卻失去了朋友,成了別人眼中的惡人。
這一路,總是要自己走下去嗎?
那些年的那些夢,消不散,撥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