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戚被李瀏晴的笑弄得渾身不自在，那些笑聲好像漸漸變成嘲諷的刀。
李瀏晴沒來由停止了笑，看一眼司徒戚復雜的表情︰「我開玩笑的。」
司徒戚見李瀏晴這樣，很快掩飾了自己的窘迫︰「沒有，我只是不覺得好笑而已。」心里很慌張，這樣的謊言，能逃得過對方的眼楮麼。
「司徒戚！還在這里玩！都那麼晚了！」司徒戚剛想轉移話題，打破剛才尷尬的氣氛，周雲就叫了司徒戚。
「你媽媽叫你？」
司徒戚抿了抿嘴，諾諾地站起來，打算跟李瀏晴說些什麼，周雲的聲音又傳來了︰「磨磨蹭蹭的都別吃飯了！看看幾點了！」
「知道啦！馬上去煮！」司徒戚必須對母親惟命是從，從小在棍棒底下長大的，雖說是習以為常，可是每次被打被罵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疼痛和委屈而流淚，又不敢哭出聲，死死緊閉嘴巴默默地承受因犯錯而受到的責罰。印象中的母親，脾氣總是很暴躁，可那僅僅局限于對自己，看著母親對別人微笑，心底渴望母親也能像對別人那樣對自己。對于這些，父親好像不知道。
司徒戚清晰的記得開始上學的那年，因為自己的吵鬧，父親撿起一只快腐朽了的樹枝往自己左手手臂一鞭，一道血痕馬上冒出來，繼而獻血不止，而父親罵完自己之後氣急敗壞的離開，留下司徒戚一個人，根本沒有看到手上在流血。雖然記憶中的父親平時很溫和，但是偶爾幾次大發雷霆卻能讓司徒戚幾天都驚魂未定。
還有一次因為「搶」了外公的一個隻果而在母親送走外公以後，撂起門背後的掃把恨恨的教育了一番。忍著眼淚和痛楚，低頭陷入自己的世界。恨，不得，反，抗不了。沒了感覺才是幸福的吧！
司徒戚想起那段時光，總是無數的感慨，卻也不去評判誰對誰錯，兒女總歸是父母養育的，只歸自己不爭氣。
「等下把菜籃里的菜掐好。」周雲又開始不耐煩了。
司徒戚走進廚房，看著菜籃里的菜感覺有點多，還是不要自作主張的好，問︰「全部掐完啊？」
「全部！……動作快一點，別磨磨蹭蹭的！」
「嫌我做的慢，干嘛不自己做？」司徒戚雖然乖乖的听話埋進了廚房，可忍不住小聲嘀咕。印象里安放的媽媽沒要做她們這些。
你要差使我，你必須做榜樣，以你的能力跟行動讓我心服口服。卻沒想過，對親人是不能有過多要求，甚至不應該有要求的。
「做完了？！現在把雞趕進籠里，然後拿到後門放好。」最後那一句聲音漸漸變小像是說給周雲自己听的，眼神虛虛的。
最近覺得母親好像心里掖著事情，可司徒戚覺得自己多管閑事是自不量力。
家里買了十只小雞，從仲夏開始養，到過年的時候拿到市集去賣，可以賺下一筆錢，這對于不富裕的家庭是一個良策，而且自己養了幾個月的雞，下的蛋都是土雞蛋，營養成分很高。那時飼料開始泛濫，土雞跟土雞蛋也都炙手可熱。過年一只雞跟雞蛋都會漲價高不可攀。
司徒家跟李家中間有一塊一平方米的空地，凹向里，牆壁的背面就是司徒家的廚房，那塊空地剛好可以用來放籠子。把籠子安放好，司徒戚「咕咕」地喚著小雞快回籠。
十只小雞里有一只紅毛公雞，每次回巢都會先進，後面九只小母雞會跟著慢慢晃進去。
「一、二……夠了。」司徒戚檢查完，倚在門邊看著那只還在對面馬路的紅毛小公雞，正不慌不忙的散步回巢。在它快鑽進籠子的那一刻，司徒戚想戲弄一下打擊它的自信，伸手要玩玩它，一不小心讓那只紅毛公雞跑進李瀏晴家了，司徒戚頓時慌了。
李家剛搬來幾天，沒來得及修葺房子，那只公雞剛好從門下面的小洞溜進去。
司徒戚不敢告訴周雲，要是說出去那可是晴天霹靂下場。可看不到李瀏晴，又不好意思把她叫出來。觀察了一下里面的動靜，司徒戚決定守株待兔。
頂著壓力，司徒戚躡手躡腳地走到李瀏晴家門前窺伺里面的情況。看到里面有一個人身影，司徒戚被嚇了一跳，趕緊轉身就往自家跑，卻听到一個好听的男聲︰「妹兒！好像有人找你！」
「啊？」李瀏晴不可思議地看著哥哥，眼楮瞪得大大的。
「剛才我出來的時候看著有個女孩在門外往里面看。你不是說剛認識了一個女孩嗎，是不是她？」
李瀏晴看到司徒戚站在她家門口往自己家望︰「你，剛才找我嗎？」。
司徒戚不好意思的笑笑︰「呃，其實我是想把我家的雞趕出來，剛才它跑進你家了。」
「等著，我叫我哥抓出來。等著啊！」
司徒戚看著李瀏晴剛才站著的位子，自言自語︰「‘我哥’……剛才那人……」不知道為什麼，腦袋里一個耀眼的身影點點清晰，突然有點緊張。
「吱嘎」李瀏晴家的門被打開了。「司徒戚！」李瀏晴邊跑出來便問︰「你家的雞放哪？」緊接著，看到李瀏晴後面跟著一個人出來，迎面一陣微涼的風汩汩流動。司徒戚不敢看，把自己的視線全部放在李瀏晴身上，松了一口氣，說︰「謝謝。給我吧！」話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說出錯了，那不是要面對李瀏晴的哥哥了？
眼里那雙湛白修長的雙手，每一根關節都恰到好處的漂亮，骨骼形狀很精致。他說︰「我幫你吧！」不容置疑地。
司徒戚微微顫動的眼楮，看著那個面龐，手伸出去，懸著。男孩也看著司徒戚。這一秒，誰的心髒撲通撲通快到嗓子眼。可，誰也沒動。
李瀏晴心里咯 了一下，馬上中斷了那些細胞的交流，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哥哥走到兩家中間，指著籠子轉過頭問司徒戚︰「放里面是嗎？」。
司徒戚放松下來，點點頭︰「嗯！」頓了一下又說道「謝謝」。
「不用。」司徒戚看著說話的男孩，沒有表情，眼神里看不出內容。
「那我們回去了。」李瀏晴推著她哥哥的後背，笑嘻嘻地對司徒戚說︰「明天找你玩。」
一到放假，學校安靜下來，整條街就隨之安靜下來。看著蕭瑟的街道，只有司徒家斜左方的小炒店跟校門口的小炒店偶爾傳來一些喧嘩，小鄉鎮就如同死靜一般。那些老街上的人閑著沒事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打牌，聊天，填補了這個環境缺失的人氣。
九月的天氣還是陽光燦爛，但是微風總是適時的到來。早上，很清涼。司徒戚拿了一張椅子到門前坐著，翹起二郎腿，雙手枕著頭，眯起眼楮，晃晃悠悠，美美地享受起這一番自由自在。
「小戚。」
听到有人叫自己，司徒戚下意識馬上把腳放下來，尋找著聲音的來處。
李瀏晴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司徒戚忙招呼她，自己起身說︰「坐。我進去再搬張椅子出來。」
「你什麼時候去學校？」司徒戚把椅子並排著李瀏晴，坐下。
「不知道，看我爸。在家閑著多自在。」李瀏晴一臉的無所謂，「再說，我還有我哥陪著我。」
「你哥真好。」
「他！才怪！懶得要死！」
「你才懶得要死！」
司徒戚跟李瀏晴同時被第三個聲音的出現嚇了一跳。原來是李瀏晴的哥哥听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不站在自己的立場幫自己，還在別人面前損起來了，當然要辯駁。
司徒戚的心小小的停頓了一拍。上次又幫了自己很大的幫忙，司徒戚站起來讓座︰「你坐。」
「哎？干嘛」被李瀏禾逮個正著說他壞話的李瀏晴本來一臉不自在，但是听到司徒戚要讓座，忍不住扯住司徒戚不讓她走，「他想坐自己不知道自己去搬椅子，干嘛要一個女孩子給他讓位子？哼！」
「切！我沒說要坐！」
李瀏晴沒打算跟李瀏禾繼續爭執︰「小戚，這是我哥，李瀏禾。這是司徒戚，我們的鄰居。嘻嘻！」
司徒戚沒意料到李瀏晴會介紹，有些尷尬地微笑。李瀏禾也回之以笑。
心跳空了一個節拍，好像遺忘了什麼，想要拼命抓住的那一瞬間感觸模糊的漸熄。那個微笑，把司徒戚的所有不安都化作霧靄被風吹散，湛藍的天空，明媚的陽光從那雙清澈的雙眸里細細的溫暖某個人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