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絕吟 第三十六話 終領旨•又一交鋒(2)

作者 ︰

先不說當日我初進宮,她同江于飛那般幫腔奚落我;只因她不動聲色的搶佔了合該屬于兮雲的一切、又是當初謀害兮雲的最大嫌疑者,故即便不曾正面過多交集,與我的梁子也一早便結下了!更加之那日在秀女宮放風箏時,她那頗為耀武揚威的傲慢與有意漠視,足見得她亦未有和解一二的心思。

既如此,我便也沒必要客氣。畢竟現今身份不同,我已不再是候選的秀女,而是同她一個份位的從六品才人,自然沒必要依著禮數過多怵她。

「快去請韶才人進來。」我微勾唇角,命了一聲後便起身,且往外邊兒廳堂里走。

不一會子,便見酌鳶在一貼身宮娥的攙扶之下,煞是擺了架子的慢悠悠行進來。

她時今著一件蘇繡妝花如意薄紗月裙,披蟬翼水紋半透明輕白小襖,高堆驚鵠髻、側垂流蘇,兩髻間飾一玲寶石躥碎珍珠釵,加之眉梢眼角那份凌人的盛氣,絲絲縷縷都昭著著她此次前來的「不懷好意」。

韶才人如此打扮,又是艷艷抹了脂粉、擦了腮紅,與適才出浴、薄施脂粉的我相比起來,自是一艷一素大相徑庭的兩處感觀。只不知會是她顯得太媚俗了些,還是我顯得太寡味了些?

宮人將簾幕收挽起來,好使這慕虞苑內光線通透。

我對酌鳶淺一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畢竟我是主,她是客,她既沒有客套的意思,我主動對她客套一番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吧!

不想她只是淡淡掃我一眼,眸波間蔑意流轉,旋即一啟朱唇、音色涼薄︰「阮才人可真真兒是有本事,竟是被我與那江氏給言了個中。」于此適顧向我,目色含誚,生波忽挑,「丑陋不堪的雀兒,當真妄想著吃到了天鵝肉?」臨了又一譏聲。

我情念陡然波動,自然明白韶才人口里這話是些什麼意思!

月余日前,我初入西遼宮選秀,曾被江于飛譏為雀鳥,被公孫酌鳶嘲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時今她忽又把這舊話重新提及,擺明了是專程奚落于我!

肌體因著氣焰的撩撥而起了最本能的顫抖,我卻竭力忍耐、按捺。

阮才人不再是昔時的霍扶搖,都已磕磕絆絆一路忍著、挨著走到了這一步,還忍不得一個韶才人的譏諷與薄蔑?

眼下的隱忍最是必要,因為我心知,韶才人居于崇華宮,而梅貴妃恰恰是崇華的主妃。這二人對于我被封為才人一事,都大有著所謂「同仇敵愾」的莫名默契!酌鳶此番前來,必是得了梅貴妃的授意。

梅貴妃有多恨我,我當然有著自知之明,想必現下最恨我的人就是梅貴妃了!只因她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想做弄于我,卻反倒成全了我,陰差陽錯的把我推到了皇上身邊去……

「都還愣著做什麼?」思緒錯綜,我唇兮一抹笑意卻不忘流轉出來,側目對宮人發命,「還不快去給韶才人備些茶果去!」

「阮才人不消忙活。」被酌鳶擺袖止住。

我明白她看我嫌厭,也決計不願在我殿中多留。該忍的一口氣我是忍下了,但不代表我會給她過多奚落我的機會︰「韶才人可是覺得倦了?來人——」我亦緊臨她那話尾接口過來,面上佯作好心的嫣然淺笑,有意堵她的腔不讓她再言語,又一發命,「還不送客!」

「你!」話音甫落,酌鳶原本把持自如的面上忽地被帶起些微慍惱。

我面色與神情皆數不變,笑意盈盈的頷首淺顧她。

便見她似而想怒,又始終不能有個可作發怒的由頭,畢竟是在錦鑾宮里,她也不敢騁著性子過多縱意。我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既已經說出送客,她又只得僵僵持持一通己自生氣!

又是須臾,她終于緩緩頷首,沉了微冷目光于我面上深深一掃,發著狠的忿忿然轉身,持那進門時的三分盛氣,鼻息輕「切」一聲,領了宮人回去不提。

如此簡單干練,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只為貶損、辱沒于我,目的達到便回去。呵……還真是夠雷厲風行的!

有那麼一瞬,不知怎的,我忽然在酌鳶身上看到了昔時倩舞涓的影子……

于此,我心里那一通氣焰早已不見,反化作了奈若何的綿綿自嘲。

既然行上踏上了這樣一條不見盡頭的路,在這宮里活著,學不會忍氣吞聲便等于喪失了吃飯喝水的本能!

只是這一個「忍」字,忍得一時容易,一世卻難。

勝者為王,「剩」者,才最終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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