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過于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千里迢迢的來尋自己,來娶自己。我以為他定是要與我一世長安,從此我便幸福終生。可憐的是這些都是我單純的我以為。
齊國和魏國的國婚辦的很順利,龐雲青身穿錦衣紅袍騎著高頭大馬將孫琦安娶回了魏國大將軍府,而她一路上坐在花轎里時不時的歡笑著,她想著他第一眼看到他時的溫柔蹙眉模樣,她還想著她要和他好好的對弈一局,以此表達她七年來把對他的想念都寄托在棋藝里。
魏國大將軍府邸,張燈結彩,到處充滿里喜氣味道,魏王很隆重的在都城里歡慶了三天。她想著世上再沒有一個人可以比自己更幸福了,因為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那麼的讓人順心。試想世上有多少女子可以享受到這種幸福的滋味呢?
洞房夜里,圓月掛于枝頭,透過紗簾灑進點點月光,浮雲鋪在天際,曼妙優雅,龍鳳喜燭映照出重重花影。
孫琦安一人安靜的坐在床榻上,等待著他進來揭她的大紅蓋頭,她又在想象著他那會是什麼表情?是嘴角上揚還是微微蹙眉?他在她的七年印象里這兩種表情時常浮現。她想像著他說︰「琦安,我好想你,我尋了你七年,日思夜想。」
鴛鴦紅蓋頭里的她微微一笑,心里暗笑自己太不知羞了,他這樣含蓄的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時間過的不緊不慢,龍鳳燭已經燒了大半,她想著他該是應付不過那麼多賀喜的人,會不會醉酒了呢?
「吱呀」房門微微打開。
她的心一緊,此刻她只有听到兩種聲音,那就是她的心跳和他的腳步聲。
孫琦安雙手不自覺的抓了抓大紅喜服,開始醞釀著第一句話︰龐雲青,我等了你七年了,我們對弈一局吧。但是想想這好像會讓人覺得自己嫁給他就是為了來和他下棋的。待要再次醞釀著一句曖昧到恰到好處的詞語的時候,他已經將她的鴛鴦紅蓋頭揭開來。
她臉遐猶如桃花盛開在白玉般恰到好處的動人,略微低著頭,一個少女該有的矜持樣兒。等著他緩緩的勾起自己的下顎。然後再投給他一個明媚的微笑。
「我當日若是沒有救得你,是不是我們就不會有今日這般?」
「嗯?」
她听得他的語氣有點奇怪,稍稍抬眼望他,卻瞧見他不帶一點表情的看著自己。孫琦安心一緊,紅唇微啟。又是應了一聲︰「嗯?」
他不說話,偏過頭,轉身幾步,靠著案幾,端起了酒壺自顧的斟滿一杯,一飲而盡。未及,干咳了兩聲。
「嗯?你說的什麼?」她不緊不慢的又問了一句,因她卻是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說。
他救過她兩次,不知他剛才說的是那一次?是瑯琊山的狼群之救,還是長平街外竹林里陷身之救?
他沒應,又是急急地斟滿了酒。她看著他的背影,有些顫抖的模樣,她想他是太激動了麼?
「你我都是可憐人,不是麼?」他冷不 的背對著她說了這麼一句話。突然間又是干笑了兩聲。她又是「嗯?」了一聲。忍不住起身坐到他的對面,也不再顧得什麼女子該有哪樣的矜持,張口急問︰「你是怎麼了?」
他卻是不答,也不瞧她,又是干笑了兩聲,轉身倚著床榻,撫著那大紅錦棉龍鳳被,雙手略微抖了抖,合衣躺下。
她略微怔了一下,也不知該不該繼續問下去,在她構造的多個畫面里,唯獨沒有構造出遇到現在這樣情況時該怎麼辦。或許他是喝醉了呢?她這麼想,仔細的又瞧了瞧他,見他微閉著眼,耳墜微紅,真的該是醉了吧?
她想,以後該是要和他朝夕相處的,也不急在這一時兩人要表現的多麼恩愛,雖然這樣的洞房在這完美的喜事上略微有些許的遺憾,但有遺憾才值得回味,不是麼?
孫琦安靠在桌上,雙手撐著下巴,望著他規矩的躺在雕花床榻上,微微嘆了一口氣,起身做于床沿,就要為他解開大紅喜服。
「孫琦安,你是想看我右肩的箭傷麼?」他突然睜開眼言語冰冷。
她又是怔了怔。打自從與他相識,都未曾听得他如此冰冷的和自己說話,今日怎這樣的對待自己?
「你想看我們龐家有多麼的無能嗎?什麼都要听得你孫家擺布?」他忽然坐直了身體,一扯大紅喜袍,露出結實的胸膛,而她卻是把眼定在了他的右肩偏離鎖骨那個突出的疤痕上。
忽然間她想到了七年前的紫陽城之戰,他被孫谷一箭刺中,兵敗如山倒,十五歲的他少年得志,卻在這次戰役里敗的一塌糊涂。
「你是在怨我?還是怨我哥?還是怨我祖宗?」這句本該是很戲謔的話語卻是被孫琦安說的有點生硬。
龍鳳燭紅焰適時的被投進紗簾的清風吹的搖曳了幾下。
兩人一陣沉默。
她以為他會被自己激的跳起來,然後痛罵自己一頓,或者是痛罵自己的祖宗一頓。她听得長平街上的女人都說這些都是男人在遭到自己女人反駁時候必然的舉動,但是他沒有,他只是緩緩的合衣躺下,不帶一點表情,連那兩個習慣性的蹙眉與嘴角上揚都沒有。
孫琦安趴在桌上過了下半夜,而他卻是合衣躺在龍鳳雕花床榻上過了下半夜。期間二人不再有言語。
或許變了任何人在自己的洞房之夜都不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所以她算是開了先例,自然也就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唯有默默的趴在桌上。合著眼,卻是不知心里什麼滋味,只是感覺心里有點堵。
她想,他們會好的,只是一個不和諧的小插曲而已,你看,他不和自己洞房了嗎?雖然沒有和自己圓房,但是這比起過來和自己攤牌,然後狠狠的對自己說︰「孫琦安,我與你只是一場協議,無關半點情愛。」要好的多吧?
只是越想越安慰自己,心里就越堵,好像有一根刺突然間擱在了自己的心尖尖上。
于是,她一夜未睡,卻一直趴在桌上,假裝睡著。只為了盼他過來給自己披個錦袍。因為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這樣的英雄怎麼會那麼狠心呢?把一個弱女子晾在一旁呢?雖然說她自己一點也不弱。但是直到龍鳳蠟干,月光收起,天空乏起魚肚白,他都未起身。她想,他是睡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