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逼的與我成親,被逼的與我洞房,又是被逼的與你那青梅竹馬指月復為婚的蘇芹斷了姻緣。龐雲青,做人要是做到你這份上,你何不如一頭撞死。
孫琦安打從齊國千里迢迢的過來嫁與他之前便已經料到了自己不會招龐府上下的待見,更不會得到龐雲青父母的認同,但是也知道他們會敬她如賓,因她是齊國的昭寧公主,她和他結的是國婚。這些都如她預料的發展,但是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這些他們包括了他--龐雲青。
龐雲青自從與她洞房以來說的不過簡單幾句莫名其妙的話,期間便無過多言語,他對她猶如陌路人,而在她的眼里,他就像是變成一個木頭人一樣,既不在她眼前蹙眉也不在她眼前勾起嘴角。她以為她可以和他朝夕相處,快活成仙。但是如今她真的與他朝夕相處了的時候她才想起那句話︰相見不如不見。
七年前與他一別,孫琦安便開始研究棋藝,每一次獨自一人和自己對弈的時候她便是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夠與他對弈一局,而現在他每日晚上都與她同榻而眠卻無暇和她對弈一局。
而她終日無所事事,本來就閑不住的她,四處溜達已經成為習慣,這一逛便知道了諸多事情。
譬如︰大將軍七年前兵敗重傷,右肩鎖骨受了箭傷再也舞不動那柄青雲大刀,被魏王棄而不用,而如今封侯加爵全是因娶得那齊國昭寧公主孫琦安。卻還只是一個文官而已。不知道是該感謝那孫家還是該恨那孫家?
又譬如︰大將軍與那蘇芹姑娘本來卻是指月復為婚,青梅竹馬,如今卻弄的斷紙悔婚,叫那龐將軍委實做了個負心人。上天不長眼,拆了這樣一對好鴛鴦。
不過夕陽西下,那龐雲青便是準時到了琉璃居,他是真真正正的一個好男人,因她混跡于長平街的時候少不得听到那些女人抱怨自己的男人夜不歸宿,甚至時常半夜回家之時還要拖起沉睡中的女人拳腳相加,原因大多只是在外受了半點委屈,又不能將這半點委屈發泄在外,只好發泄在自己的女人身上。
孫琦安已經掐好了他來的時辰,點起了龍鳳紅燭,將那掖在箱底的大紅喜袍折疊好放于案幾上,對著剛踏進房門卻一點也沒知覺的他干咳了兩聲。
他只是偏過頭瞧了幾眼她,未作出任何反應,點點燭光之下表情沒有一點變化。臨著床榻,就要合身躺下之時,她笑盈盈的說︰「你是不是覺得這大紅嫁衣本不該穿在我身上?躺在這龍鳳雕花床榻的另一個人也不該是我?」
他不應。合衣躺下,像是沒听到她在和自己說活。
「你心里想的那個人是不是蘇芹?」
她的語氣還是那樣平緩,像是說一個無關痛癢的人。
他猛的坐了起來,正瞧見她燦然的微笑,那兩個淺淺的梨花酒窩在紅燭下格外惹人疼愛。
她不過依然笑著,還折了折那大紅喜服的衣角,未及,又是模了模秀在上面栩栩如生的龍鳳圖,緩緩說道︰「听說那蘇芹生的溫柔如水還學的一手好刺繡,更難得的是與將軍情投意合,而且還是和將軍青梅竹馬指月復為婚,而我不過是一個整天胡鬧的野丫頭罷了,左右是我破壞了你們的好事。」
「嗯?」
他終于應了一句,應該說是一個音符。
她身子顫了顫。想起听得那關于龐雲青和蘇芹的事後,偷偷的模到了蘇芹的住處,也瞧見了那蘇芹的模樣,卻是如傳聞那樣,雙眼水靈靈的可以擠出水來,還有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樣的頗有大家閨秀的模樣,她想哪個男子不喜歡這樣的女子呢?折身回琉璃居時卻是搖搖晃晃的,有些走的不安穩,她覺得心尖尖上的那根刺想要扎根。
「你是想報我救你的那恩情嗎?」。他終于完整的說了一句話。
「嗯,對。」她回答的很干脆,好像早就打好了月復稿。
自古報恩大多都是以身相許,然後幸福終生,但是她卻連以身相許的機會都沒有。龐雲青是個好人,還是個痴情種,不然怎麼可能和自己同床一個月都不踫自己一下?雖說自己長的不是傾國但也不足于讓人沒了興致。
「你可知我們結的是國婚?終究你還是我的結發夫妻。」他的話語還是那樣的讓她陌生,這種陌生感不是分離七年之後產生的,而是她千里迢迢的嫁于他之後。
「哦?看來傳言說的不假,龐家人都是這樣的沒有骨氣,哦,不對,應該說是生不出骨氣罷了,不怪你。」她的語調很戲謔,卻是依然帶著微笑的看著他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兩跳。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修長芊細的的手指蓋了蓋嘴唇。
他不說話,額間的青筋又是跳了幾下。
「我覺得你右肩的箭傷真是個恥辱,像是我們孫家給你刻了個印章一樣。不過沒事,我只是偶爾嫌棄你一下,不打緊。」她忍不住又笑了兩下,眼眶笑的微紅。
「孫琦安,我與你左右不過只是一紙協議,無關半點情愛。」
他說完,牙齒咬得咯咯響。
她最怕的話卻還是流進了她的耳朵,但是她壓低聲音說道︰「一紙協議?看來你是很不情願,被逼的?」
她眉毛一挑,言語之間听不出一點情緒起伏。
他不說話,只是冷眼看她。
「你被逼的與我成親,被逼的與我洞房,又是被逼的與你那青梅竹馬指月復為婚的蘇芹斷了姻緣。龐雲青,做人要是做到你這份上,你何不如一頭撞死。」
孫琦安突然間加大了音量,言語灼灼,說完還不忘記添些柴火,哈哈大笑起來。
他不說話,三步並做兩步,一腳跨過門檻的時候留下一句話︰「我與你不過一紙協議,竟然公主不願與我相處,我便搬出這琉璃居。」
她未轉身,兩眼依然望著剛才他坐著的位置,不急不慢的說道︰「哦,好。那你就不要再來了。」
一縷晚間清風從門外吹了進來,孫琦安又是折了折那大紅喜袍,指尖流轉過那栩栩如生的龍鳳圖案時,一滴淚水滾了下來,正好滴在那鳳眼上。只是她的表情卻是僵在之前的那個笑臉還未及轉變回來。
她想,她是對的,竟然他不愛她,那朝夕相處又有什麼用呢?何不如獨自想念來的美妙,因這想念在她的骨子里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事。他是她的英雄,竟然一個英雄怎麼可以天天受著這樣的委屈呢?孫琦安知道想愛卻不能愛有多苦,所以她不想他苦。
她想那根心尖尖上的刺,是不是已經長成一片荊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