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月籠 第四十三章 竹林暗衛

作者 ︰

第二日,蕭清痕叫來孟闊,既然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她也就沒什麼好要隱瞞的了。

「勞煩孟長老幫我查一下江如練的來歷,越詳細越好,還有阿呆這些年的經歷。」

對于第一個要求,孟闊應承下來了,第二個,他沉吟著,才緩緩道,「不瞞宮主,我們曾經動用整個竹林山莊暗衛的力量來查詢二皇子四歲到十四歲這十年的行蹤,他被人劫走後十年出現在皇宮,然後流落秋褚宮六年,屬下一直想找個機會向宮主咨詢一下當日的情況。但、、、」

「但什麼?」蕭清痕見他猶豫,便問道。

「屬下已是秋褚宮的人,就不該再插手竹林山莊的事或者惦記以前的任務。」

「我會將它解讀為你對二皇子的關心而告訴你當日的一些事。」

「二皇子是在永和三十六年六月十日被人從地牢中劫走,永和四十六年六月十二日進宮刺殺皇上,然後逃了出來,再次出現則是永和五十二年三月十七日被暗衛找到。」

「我是在瀟瀾河畔發現他的,他應當是身受重傷,順流而下,被拐角的石頭截留,然後我練劍的時候無意發現的。」

「宮主可否帶我到拿出山谷看看?」

蕭清痕點了點頭,帶他來到地方,剛好是他們當日攻山前駐扎的地方所在。孟闊仔細觀察了周圍的地勢,望向眼前的河流,喃喃說道︰「屬下記得,沿著這條支流逆流而上五十里有一處斷崖,難道?」

清痕心里一緊,「你是說,他當時原本打算自殺?」

「或者任務失敗被人打傷後從山崖上推了下來。」孟闊擰眉道,他頓了頓,繼續道︰「宮主,您說誰會花十年的時間訓練一個孩子,然後讓他孤身一人進宮刺殺自己的父皇?」

「對皇帝恨之入骨之人。」蕭清痕想也不想,答道。

「白門余孽。」他嘆了口氣,「身為臣子原本不該妄議君政,皇上當年對白府的屠殺,近乎滅族。他壓抑地太久了,一朝揚眉吐氣,只用了這一件就鎮住了群臣,自此再無人敢謀劃作亂,康頌平安強盛了將近二十年」

「屬下似乎說得太多了。」孟闊對她抱歉地笑了笑,恢復敦厚老實的模樣。蕭清痕發現這是個成熟內斂的男人,很少吐露心事,卻心思縝密,胸懷大志。

康思鳴既然殺盡明昭母舅一族,經歷了當年刺殺事件後,又為何如此關切這個兒子,蕭清痕有些想不透。還有阿呆,他曾經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造成如今這種性格?可就是這樣,他依然選擇什麼也不說,選擇保護她母親僅有的一些親人。

都說江湖陰險狡詐,她身在江湖見慣了弱肉強食,卻不料宮廷斗爭也是這般殘酷血腥。

從雲端跌到地獄,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江湖與宮廷,從本質上原本無甚差別。

五日後孟闊帶來一卷長長的絹帛,上面有關于江如練的詳細記錄,孤兒、被落離派擄走,成為掌門玉暖仙子入室弟子,尤擅暗器與施毒。永和四十五年第一次出沒江湖,成功搭上皇城令史千金章小姐,而後幾乎每隔幾個月都會傳出他與未出閣名門少女苟合之事,且都能成功逃月兌,采花大盜之名由此傳開。永和五十

一年夏,被白龍莊聯合幾大門派抓捕,永和五十二年冬,于翼陽城蘇味莊偷襲蕭宮主,逃匿,後于永和五十三年五月,進入秋褚宮。

蕭清痕看完後,臉上笑了笑,這樣一個流連花叢、無「肉」不歡的大忙人如何耐得住秋褚宮的寂寞?只是不知白龍莊在背後做了多少工作才說服其他門派允許他這個江湖敗類成為他們的探子呢。

不知道京秋哥哥仿制的秘笈他們都練了沒有,不出多久應該就會有成效了吧?想到這兒,她臉上的笑容愈發濃烈,沿著臉頰延展開去,宛如夏日里傲然綻放的向日葵。

白龍莊,顧相陽已秘密閉關一月有余,且成功將臨玄心法練至第三層,期間身體並無任何異常反應。他打算繼續進行第四層的修煉。

臨玄心法共計十二層,普通人要花一年時間才攻克的關卡,他用一個月的時間連過三關,可見武功修為之高。

程京秋當然不敢在最初幾層做手腳,他只不過在第八層之後,關鍵的地方稍微改了幾筆,比如將倒轉筋脈改為順脈吐氣之類。

顧錦城見狀,與顧錦氓商議著是否將江如練召回來了事,此人生性狡詐,若不是痕兒對白龍莊敵意太盛,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讓江如練進入秋褚宮的。

「他當日簽署的是為期一年的合約,還是等合約期滿再說吧。」顧錦氓可不願為他出那一萬兩違約金。

他隨即話鋒一轉,「三弟也許更要擔心擔心你那寶貝老六,這些天都沒個影兒,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說起顧西泉,顧錦城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孩子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沾染上的不好習氣。自武林大會,名噪江湖後,他就疏于練武,交一群狐朋狗友,終日流連煙花之地,喝酒听戲嫖妓女,听說還被什麼京城頭牌花魁迷得神魂顛倒!

「人不風流枉少年!」饒是這樣他還是護犢情深,對顧錦氓淡淡說道。

顧錦氓見此也就沒再說什麼。

為了配合十三派二十個人挽救听雨軒名譽之舉,蕭清痕特地再跑了一趟春芳樓有請琴音姑娘出場。幾個月不見,她比往日出落得愈加楚楚動人,稍作打扮便可驚艷動人。

嗅著美女體香而來的人多不勝數,下注尤為熱鬧,采花大盜江如練、風華四少、顧六公子一個都不少,還是少了誰,蘇霖,不知他在北境可好?想到這兒,清痕的心微微疼了一下,自他走後,每當憶及,便會是這種感覺。

她輕嘆了一口氣,在高處觀看著下面熱鬧繁盛的景象,琴音今日興致似乎極高,竟主動提議多留半個時辰。蕭清痕也樂得賺個滿盆缽。

人群中穿梭著一抹淡綠色的俏麗身影,那是巾幗不讓須眉的蘇夜合,她學著男人們那樣吆喝、下注,雖然丟失了大家閨秀的儀容風度,但看著卻那麼舒服。這個女孩子,不論到哪兒,都能給人帶來歡樂,也許這也是她的福氣之一。

她正在發呆的時候,沒注意一個淡青色的身影匆匆爬上樓梯,跑到她跟前直喘粗氣︰「宮主,公子病又發了,主上請您立刻去一趟。」綠蘿衣壓低聲音,說道。

「阿呆,又發病了?」她頓覺頭疼,看來五萬兩黃金並不好賺,當即走下樓梯,和她一塊騎上快馬,于宮外換乘馬車,直達碧霄宮。

「這次又是什麼引起的呢?」她不由嘆道,這個皇宮真是個可怕的地方,阿呆真可憐!

「幾位皇子相互閑聊的時候,可能有皇子說了些不恰當的話。」綠蘿衣含糊不清地說道,具體情況,她也不是很了解。

闖下大禍的是六皇子康明州,他不過是在康明昭走近的時候以極其鄙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並且對坐在身旁的七皇子說了四個字︰弒母殺父,聲音不大不小,足以場中每個人听得清清楚楚。

明昭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越來越多的目光聚集在了他身上,有好奇、有嘲弄、有厭惡、有憎恨。

他們原本是他的血脈至親,他卻只能孤獨無依地忍受著這巨大的壓力,然後在康思鳴的一通大發雷霆和康明州義正言辭的反駁之後,他脆弱的神經又一次崩裂。

他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倉皇逃走,沒有顧及永帝歇斯底里的大叫和身後一聲聲意味深長的感嘆。

他只想逃走,逃得越遠越好,可是這個深宮原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囚籠,任憑他跑到哪個偏遠僻靜的角落,都躲不過被人指點和評論的命運。

白萱歌及時截住了他,看他面色發紅,以為他又發病了,急忙從袖子里掏出幾粒藥丸,卻被他粗暴地打掉了。

他感覺自己幾斤狂怒,連身旁最親密的人都無法理解自己,他需要的是一個發泄口,而不是幾粒壓抑情緒的藥丸。

因此他對準一棵樹一掌劈了下去,卻沒注意到白萱歌在身後悄無聲息地探了上來,出手靈敏,點了他的穴道。

她叫來一頂轎子,跟在它身後,不住以帕拭淚,回到碧霄宮。

皇帝隨即氣沖沖地趕來,無論他們說什麼、做什麼,他就像是化成了一尊石佛,沒有任何反應。

白萱歌以為這是疾病發作的征兆,早嚇得六神無主、眼淚直流,皇帝無奈,命人又一次請蕭清痕進宮。

蕭清痕一踏進臥房,就看見床榻上,側身朝里,微躬身軀的背影。她輕嘆了口氣,請所有的人出去,走到床邊,解開了他的穴道,而後僅僅地握住了他的雙手。

「阿呆,我知道你很難受,每當我難受的時候就幻想可以隨地挖個洞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埋起來,讓任何人都看不見。」

阿呆轉過身,看著她的眉眼,聲音低沉地道︰「阿痕,我又一次給你添麻煩了,我只是想安靜一會兒,不想他們叫來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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