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成風 第十九話 冷刀絕情

作者 ︰

「夠了!」王肅怒吼了一聲,凌然轉過身,深深吸了一口氣,顫聲吼道︰「滾。」

「 當」一聲,刀掉落在地。

我終于松了口氣。

放開雪雁,軟軟跪倒在地,忍著月復部的劇痛,我哆嗦著緩緩磕了一個響頭︰「謝大人成全!」

抬頭看見王肅高大的身影微微一顫,有些模糊,仿佛一下蒼老了好多。

對不起!宿莽,原諒我的自私!

對不起!

我看著泣不成聲的雪雁,咬牙笑了笑。

雪雁反而哭的更凶。

忽然周圍的聲音漸漸遁入了黑暗里,我看著雪雁張張合合的小嘴卻什麼也听不到了,視野晃蕩了一下,完全暗了下去。

黑暗中,周圍好靜,我睜開眼,是……車內,車在高速上穩穩地疾馳著。

身側的眼鏡男專注地玩著ipad,我模了模額頭,一手冷汗,是夢?

我啞聲問道︰「到哪了?」

眼鏡男轉過頭來,是柳軒!

我一驚,只听響起一片驚恐的尖叫,天旋地轉間一只手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腕,月復部傳來劇痛,四下景物遁入黑暗之中,渙散成一片迷蒙的白光。

「主子,主子?」

朦朧中映入雪雁一雙紅腫的雙眼,眼淚吧嗒吧嗒地砸在我臉上。

「傻丫頭!」我抬起軟綿綿的手捏住她的臉︰「又哭!哭地難看死了!」

雪雁咬著嘴唇,一頭埋進我的頸里︰「師父,你嚇死我了,雪雁還以為,會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我哈哈大笑,牽動了月復部的傷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氣。

只能咬牙輕聲道︰「你當為師那麼笨?我刺的都是沒有髒器的位置,不過是受點皮肉之苦,無大礙的。」

雪雁抬起頭半信半疑地看著我,良久把頭一撇,嘟著嘴起身。

我好笑道︰「你去哪?我口渴了,給為師倒杯水來。」

雪雁一言不發地端了茶過來,垂著眼喂我喝下。

我打趣道︰「怎麼?生我氣了?」

雪雁面無表情地起身︰「奴婢不敢。」

我嗔道︰「死丫頭,這會子我有傷在身,你就來氣我了!」

雪雁始終垂著眼,一句話差點把我氣暈過去︰「奴婢罪該萬死,望主子恕罪。」

我知道小丫頭心里氣我,當時確實把她嚇得夠嗆了,這會子讓她耍耍性子得了。

一直過了三天,雪雁一直都不拿眼看我,我找她搭話,她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看來這次是真傷到她了。

我心里有些愧疚,更多的卻是感動。

這番鋌而走險,我賭的不過是王肅的心軟。

雖然我不知道宿莽的家族到底是怎麼回事,更不知道宿莽的母親跟王肅又是怎樣,但把親生骨肉送去一個暗人組織,怎麼都是輕賤。

宿莽定然不是正出的,即使回到這侯門,也不見得比在三生門好。

但王肅看我時的那份憐惜和愧疚,怎麼都不像裝的。

趁著他的愧疚勁還在,姑且不去理會宿莽身世的曲折,快刀斬亂麻是上策。

所幸,還是賭贏了,哈哈。

「啪啪啪」的掌聲傳來,王愷的凜凜身姿閃進來,一雙明眸是數不盡的嘲諷,嘴角微微一揚,帶著貴族的傲慢,撫掌笑道︰「好一出‘削骨還父,削肉還母’,精彩,精彩。」

我心下咯 一響,月兌口而出道︰「王雲姬就沒其他兄弟姐妹了嗎?」。

他從容自若地在靠近床的塌上坐下,緩緩說道︰「有倒有,只是他們還沒見過你,不知道自己有的是這等烈性的姐姐。」

「你又有何貴干?」我暗暗白了他一眼,其實我想說的是,為什麼每次都是這個一肚子壞水的所謂哥哥。

一想到他那次把我丟到軍營里去,就恨得牙癢癢。

他懶懶地看了我一眼,緩緩說道︰「該說你聰明呢,還是愚蠢之極呢?」

若不是忌諱著他那些個不著章法的手段,我真是連看都不高興看他。

可我又不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他就當沒有這個妹妹放過我吧,一哭二鬧三上吊實在入不得眼,只會讓人心越來越狠絕。

所以,只有先他們一步更加狠絕,方有一線生機。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警惕著揣測著他又要搞什麼花樣。

「不說話,至于謹慎如斯嗎?」。他雙目迸發出莫名的亮光,定定地打量著我,說道︰「爹爹既然放了話,定不會反悔,倒是你,若想明白了,我去跟爹爹說句話,還有挽回的余地。」

我說,謝謝不必了慢走不送保重再不見。

他說︰「你且先別急著回絕,待傷好後,隨為兄走一趟再說。」

我目光一凜,狠狠得盯著他問道︰「你又要搞什麼?上次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告訴你,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落寞,立馬又是莫測的笑容,說道︰「說的是,終是要還的。三妹,你想清楚了,出了這門,就是曝尸街頭也無人多看你一眼。」

我一字一頓地回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他輕笑一聲道︰「寧為玉碎?你還不配。」

我冷笑一聲道︰「我不配你配啊,拉你墊底,我穩賺不賠!」

他聞言仰頭大笑,雙目是看不清的悲喜︰「找自家人拼死拼活的,古今一奇女子,跟你母親真是如出一撤!」

我小小地心動了一下,試探道︰「真是個天大的笑話,若真當我自家人,身為庶女,再不濟也不至于讓你們踢到三生門去吧?少打你那假惺惺的感情牌,不覺得惡心嗎?」。

他冷哼了一聲,懶懶地說到︰「跟你說話,有時甚覺無趣。」

我說︰「我就這麼直白,有什麼說什麼,懶得跟你費勁拐彎子藏刀子的。」

他凝視我良久,輕輕嘆了口氣道︰「缺心眼。」

我眉頭抖得一蹙,看著他莫測的臉色,我有些迷惘了。

我竟然從他的嘆息中感到一絲關切,錯覺嗎?

一晃眼,他已經起身離開。

躺了快一個月,終是痊愈得差不多了。

早晨,王愷的四個婢子就來到房間里,說是奉命前來替我梳洗打扮然後出門。

洗澡什麼的還一群人伺候實在莫名其妙地很,所以熱水打來,我就把她們遣了出去。

後來,還是有兩個婢子叩門進來了,說是要修指甲啊之類的。

接著又是折騰頭發,又是上妝的,等把層層疊疊的衣服穿好,已日上三竿了。

一婢女呈上一方面紗,恭敬道︰「主子吩咐,請姑子戴上這個。」

既然王肅放了話,諒他王愷也不敢違父命,姑且看他搞什麼鬼。

我戴上面紗,又趁她們不注意,將一剪子藏進袖子中。

四名婢子,前面兩名,後面兩名地擁著我出了宅院,行了半刻,終是到了府門。

侯家大道旁,蟬噪樹蒼蒼。

站在朱紅的大門前,看著被烈日曬得明晃晃的路,我不禁失神。

門外停著一輛紫檀香車,兩匹毫無雜色的駿馬並駕,車轅嵌金瓖寶,車簾披銀掛珠,就算是踏板,都是鋪陳錦緞,雕花畫鳥。

可以說,在這個沒有勞斯萊斯保時捷的年代,這輛馬車已竭盡其能地奢華了。

連駕車的兩名僕從,都隱約有貴家驕氣。

我心下覺得好笑,難道王愷要通過顯擺來告訴我,離開這里,我一貧如洗嗎?

進了馬車,王愷早已閉目端坐。

听見我在軟榻上坐下的聲音,他也未動聲色。

說真的,我有些看不懂這個所謂的哥哥了。

不過,對于這類人,我通常是不以善意去揣測他們的。

不說他荒唐地想要我從絕望的處境中重拾最初的斗志,單說那封要我拿主帥首級的信,就足夠讓我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等不靠譜的人,我真難以說服自己他是好心的。

他冷不丁地迸出一句︰「阮府有宴。」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他,良久,他終是睜開眼看了我,慵懶的聲音緩緩說道︰「你自小離開侯府,沒能接受正統的儒家士族的教育,我已征得父親同意,且帶你去認認各名門望族。」

哎喲喂,我心下笑了起來,原來他是覺得宿莽在外「野」慣了,淡忘了家族的顯赫,這是要帶我去見世面啊!

心下明了,我也松了口氣,權當去看一場大戲。

他略略志滿意得地說道︰「之後你若能悔改,為兄去跟父親說說情,還不算晚。」

我戲謔道︰「若承了哥哥的美意,那我豈不辜負了自己月復上那兩刀!」

他難得溫和地看了我一眼,用猶如安慰的語氣說到︰「給你上的藥是特地從宗族那邊取來的,療養得當,日後是不會留疤痕的。」

我冷笑一聲道,我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

他神色一怔,仿佛自嘲般得笑了笑,緩緩閉了眼,慵懶的聲音中略略透著一種沙啞︰「你果然是恨的。」

他說,把我送去三生門,並不是王肅的意思,要知道,王肅那麼愛「我」母親,定是不舍得的。

我不由地微微瞪大了眼楮,靜靜地等他下文。

良久,不見他再說下去,我只好假意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果然,他恍若回過神一般,微微睜開了眼,緩緩說道︰「我母親雖是一家主母,可父親的一顆心卻在你母親身上。母親再難容,也做不得什麼。但你母親去世的早,母親的怨恨多多少少都轉移到了你身上。那日父親去了朝廷,有人來府中接一個家生子,母親暗中打探到是要送去蓄養成暗人,便指派我,騙得你前去與那家生子調換了。」

他的雙目中流露出絲絲痛楚,聲音卻依然慵懶,緩緩說道︰「東窗事發為時已晚,父親雷霆萬鈞,一怒之下要休了母親。」

我冷笑一聲道︰「不過說說笑罷了,你母親背後的家族勢力豈容得王肅這樣掃他們面子。」

他淡然一笑道︰「你倒也看得清楚,所以父親才想彌補你,你也是看出了這點,才會以那樣荒唐的方式逼父親的吧?」

不待我張口說話,他又繼續笑道︰「你自認為充分利用了父親對你的滿懷愧疚,可其實,你若真聰明,就該好好地與父親親近,借著父親對你的感情,拿回你這些年失去的一切。」

我正要說話,他嘆了口氣,垂目扶額說道︰「你心思實在太淺短。」

我突然無話可說了。

簡直無法溝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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