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錦知寒之後,日子變得好過了很多。最起碼,可以看他和嵐繼雨那個死妖孽抬杠。
比如,某天,兩個人就要住在那個客棧展開了一次深刻的討論。
嵐繼雨冷笑著說︰「不知錦公子什麼意思,難道本王挑的這間客棧不好嗎?」。
錦知寒一臉冷色,說︰「凌王爺,這個城里一共七家客棧,其中四家是本公子開的。自從本公子的四家客棧開了之後,那三家基本就沒什麼生意了,難道王爺一定要挑那三家中的一家嗎?」。
「不是本王想挑這家,只是錦公子的那四家生意都太好,人大眼雜,難道不怕出事嗎?」。嵐繼雨提出了一個很合理的質疑。
錦知寒冷笑了下,說︰「所以,本公子已經事先將一家客棧騰出來,專門接待車隊了。」
嵐繼雨不放棄,繼續說︰「這難道不擾民嗎?錦公子真是好手段。」
錦知寒反擊道︰「本公子可沒有那麼專橫,那些原先的人都免了費用,請他們住到其他客棧去了。倒是凌王爺,為什麼就這麼不待見本公子的客棧呢?」
嵐繼雨瞥了他一眼,說︰「錦公子,您到底得多有錢才能弄開那麼多家客棧,還把其他幾家排擠掉?」
「這可與你沒有關系,這都是本公子的錢。」錦知寒冷笑著說。
我看著在我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的清淺,說︰「很有趣嗎?」。
清淺遞給了我點牛肉干,說︰「當然有趣,我一直不知道錦公子居然口才這麼好,能讓凌王爺吃鱉。」
我接過來,啃了一口,說︰「那是,除了奸商,我還真沒有看到能讓妖孽無語成這樣。」
清淺疑惑地說︰「為什麼凌王爺就是沒有吸取教訓呢?他們這一路上,因為各種食宿問題吵得不可開交,每次都是錦公子贏。」
「因為妖孽就是妖孽,他不折騰就是不舒服。」我咬著牛肉干下了個結論。
錦知寒敲了敲車門,說︰「你們兩個趴在車窗上看夠沒,下來了。」
我咽下最後一口牛肉干,拍了拍手,愉快地下車了。
錦知寒饒有興致地看著我,說︰「你有沒有想過,加上這些日子的食宿,你已經欠了我七萬三千零十二兩了。」
我笑著說︰「錦大公子,這個問題我們也討論過很多次了。你總不能把嵐繼雨他們的吃喝都算到我頭上吧,所以,我才欠你五萬八千八百四十兩。只要你肯讓我還錢,我保證這個數目不會再增長了。」
錦知寒剛又想說些什麼,嵐繼雨走了過來,說︰「本王欠錦公子的那些,本王自會回國向皇兄請款,而嫂子欠的那些皇兄也自當奉還。」
錦知寒看了他一眼,說︰「有趣,本公子在與一說話,怎麼王爺就那麼插嘴了,真是沒有禮貌啊。」
我嘆了口氣,說︰「你們兩個可以不要吵了,我們趕緊去客棧休息好不好?你們沒在這里站累,那些在旁邊看著的老百姓也累了。」
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決定暫時摒棄前嫌,進了客棧。
不愧是錦家的客棧,水準可是一流的,看著錦知寒準備的菜色就明白了。
我、錦知寒、嵐繼雨一桌,清淺被上官青拉著到了另一桌。我們面前放著五菜一湯,根據我的推斷,這五道菜是梅花魚肚、梅花扣肉、西芹百合梅花肉、飄著梅花的魚湯和梅花糕。
我剛想舉筷子,可他們兩個卻不讓我省心,又開始斗法。
嵐繼雨說︰「錦公子準備的這些菜真是精致,可不知道都有些什麼名字。」
我嘆了口氣,說︰「繼雨啊,這個問題你最好不要問他。他可是連一個菊花糕都能想到,‘耐寒唯有東籬菊,金栗初開曉更清’的人。」
錦知寒笑了笑,說︰「原來還這有人知道本公子給那些菜起名字的原因啊,就沖著一的博學多識,今天這幾道菜本公子也要取個好名字。這道梅花魚肚,自是成為雪霜態。取自,猶豫雪霜態,未肯十分紅。」
「那這道梅菜扣肉,就應該成為十分春。源于,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嵐繼雨開口道。
我倒是對嵐繼雨刮目相看,想不到一個帶兵的還有如此文采。不過,他們兩個一個雪,一個春,真是針尖對麥芒啊。
錦知寒又指著那道西芹百合梅花肉,說︰「這道自是叫做碧清新,引用‘窗幾數枝愈靜好,園林一雪碧清新’。’」
嵐繼雨不甘落後地說︰「魚湯上飄著紅梅,自該成為火初紅。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
我還沒說什麼,邊上一個侍衛就吐了出來。
上官青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說︰「幾位,不要比文采了,先吃飯吧,這人都被你們的酸勁惡心到了。」
我沒好氣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這最後一道梅花糕,我來說,一面妝。胭脂桃頰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妝。就這樣了,大家動筷子。」
吃完飯,我甩下斗氣的那兩個,扔下要談情說愛的那兩個,上樓決定自己待著。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最近兩天,每次他們吵鬧了之後,我就想躺著,腦子清空。
可清淨的時間總是那麼短暫,敲門聲響了起來。
我有點小抓狂地坐了起來,走過去開了門,惱火地說︰「真的,就不能讓我稍微安靜一小會兒嗎?」。
錦知寒站在門外,拿著一壺酒,說︰「那我剛溫好的梅花酒可就沒有人喝了。」
我閃身讓他進屋,說︰「你不是應該說,問我身體不好,不能多喝酒嗎?」。
他把酒放在桌上,拿出酒杯,倒了兩杯,說︰「喝酒總比你剛吃了飯就進屋躺在床上好。過來嘗嘗,這可是陳年釀造的梅花酒啊,極品中的極品。」
我看了他一眼,關上門,走了過去,拿起一杯,喝了一口。
「怎麼樣?好喝吧?」他問道。
我點了點頭,真的很好喝,梅花的清香和陳酒的醇厚卻透露這絕妙的孤高。
他笑了笑,自己也喝了一杯,說︰「這次有什麼想法,這酒該叫什麼名字?」
我又喝了一杯,說︰「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想佩環、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幽獨吧,這酒的味道是其他的酒沒有辦法媲美的,可是過于寂寥了。」
他的手一頓,說︰「昭君不慣胡沙遠?你難道……」
我嘆了口氣,又喝了一杯,說︰「昭君的故事很有趣,你不覺得嗎?她不遠萬里和親匈奴,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奉獻給了漢朝,結果也只得到小小一青冢而已。你們所有的人都跑來找我聊天,都問我各種問題,我都已經厭煩了。哥哥擔心我,嫂子擔心我,你也擔心我,連我自己都擔心我自己。可是你們一個個來問,我就變得一次比一次沒有信心。後來我也變聰明了,為了不讓自己難受,我就再也不想這個問題。」
錦知寒給我倒了一杯酒,說︰「我們不說話,就喝酒。」
我再喝了一杯,看著他的臉,笑得開心。
一壺酒很快就見底了,錦知寒起身告辭,留下我一個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
第二天,我是被清淺和上官青的爭吵聲吵醒的。
他們兩個站在我睡著的桌子邊,因為什麼爭論著。
我睜開眼楮,坐了起來,瞪著他們,說︰「怎麼了?你們兩個怎麼吵起來了?」
清淺很委屈地看著我,說︰「他不肯讓我把你叫醒。」
我疑惑地看了眼上官青,說︰「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啊?為什麼不叫醒我?」
上官青無奈地說︰「那兩位又在樓下擰起來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就想著不要叫醒你了。」
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說︰「清淺,幫我來敲兩下,他們到底因為什麼又鬧起來了?」
清淺走過來,用力地按著我的脖子,說︰「他們兩個這次吵的理由有點不一樣。」
「不是吃飯?不是住宿?是什麼?」我好奇地問。
上官青嘆了口氣,說︰「他們在吵,錦公子到底應不應該參加公主的婚禮。」
「哈?」我听得一驚,脖子變得更痛了,說︰「錦知寒覺得應該參加?嵐繼雨覺得他不應該參加?」
清淺嘆了口氣,說︰「反了,錦公子不想參加,凌王覺得他應該參加。」
我是真的被弄得沒話說了,只得猶豫著開口︰「不要管他們兩個了,我堅決不下樓。到底是怎麼吵起來的?」
上官青想了想,說︰「昨晚上錦公子很晚才從公主的房間出來,今天早上凌王爺知道了,然後兩個人就因為錦公子的行為進行了深刻的討論。最後,連我們這些旁觀的人也不明白,吵架的原因就變成了婚禮的問題。」
我搖了搖頭,說︰「清淺,偷偷給我弄點粥上來,我要再去睡一覺。你們兩個也不用管那兩個死人,我大概知道他們心里在想些什麼,你們就不用管了。」
清淺不死心地問我︰「真的不下去看看?」
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說︰「他們兩個什麼時候听過我的勸?讓他們鬧去好了,兩個人都是有分寸的人,最多吵兩次就好了。」
上官青插了句嘴,說︰「我明白錦公子的想法,可是凌王爺到底在想什麼啊?」
我冷笑了下,說︰「嵐國也有些很有趣的傳聞,凌王爺有個心儀的女子是嵐國刑部尚書的女兒,可那個女子偏偏喜歡上了嵐繼雲。嵐繼雨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應該是想著把錦知寒弄過去好好攪合一下這場婚禮,然後挑唆下嵐繼雲和錦知寒,讓那個女人看出來嵐繼雲根本對她沒有心思,讓她死心吧。」
清淺和上官青對視了一眼,有些奇怪地笑了笑。
我挑了挑眉,說︰「你們兩個不會覺得連嵐繼雨那個死妖孽都對我有意思吧?」
清淺點了點頭,說︰「我們是這麼猜的。」
我站了起來,爬回床上,說︰「趕緊從我房間里出去,罰你們兩個給我好好煮點粥。宿醉真的好不爽啊!」
他們兩個對視一眼,離開了房間。
可我的房間真的不缺少訪客,嵐繼雨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我嘆了口氣,說︰「凌王爺,怎麼了?」
他坐到了我的床邊,說︰「嫂子是怎麼忍受那個吹毛求疵、滿腦子都是錢的錦知寒的?」
我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說︰「我還真不用忍受他,他可從來不會挑我的刺,雖然不停地讓我欠他錢。他惹到你了?不就是不願意去參加我的婚禮嗎?」。
嵐繼雨冷哼了一聲,說︰「果然二位關系很好啊,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讓他去嗎?嫂子可知道,不到兩年的時間里,錦知寒在嵐國開設了不下百間店鋪,從綢緞莊到米鋪,應有盡有。光是在都城臨城就開了近十間鋪子,還包括一家叫做‘听香樓’的茶館。這家茶館里面都是年輕美貌的女子,掌櫃的雖然只在開業的時候出現了一次,但據說是媚香入骨啊。就這樣一個人,可為何就是不願意去觀禮呢?」
我搖了搖頭,說︰「你逼他去的理由我也不是不懂,可是要讓人家小姐放棄也不一定是這個方法。說不定,她在婚禮之後就會想通的,你就不要強求錦知寒了。」
嵐繼雨瞪了我一眼,說︰「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午後出發。」
***************************************************************
青鳥異國劇場一
嵐國和龍朝之間的相連的是一座被稱為「知返橋」的橋,連接了渭水的兩岸。
上官青和清淺站在橋上告別,倒有幾分牛郎和織女的味道。
白一指著他們兩個,對嵐繼雨說︰「是不是覺得他們兩個很般配?」
嵐繼雨撇了一眼她,說︰「嫂子,昨日錦公子不辭而別,今天你就那麼無聊找本王來聊天?」
白一決定不理他,繼續看著橋上發生的一切。
清淺低著頭,說︰「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了?此次我離開,就真的要一別幾年了。」
上官青拉了她的手,說︰「我這個人嘴笨,不會說什麼,可你也應該明白我的心意。這樣吧,你晚一天跟上公主如何?我有個地方一定要帶你去,我已經跟公主說好了。」
「什麼地方?」清淺抬起頭,看著他。
上官青笑了笑,說︰「我唯一的兩個親人埋葬在這附近,你已經是我認定的人了,總不至于不帶你去拜祭一下吧。」
清淺一臉驚訝,說︰「你真的想要這麼做?」
上官青點了點頭,說︰「難道你不想嗎?」。
「我想啊,我當然想。」清淺有些急不可耐地說。
上官青笑了笑,說︰「我知道,所以,今天晚上跟我去走走吧。我也很多年很多年沒有回來看過了。」
清淺猶豫地開口,說︰「是我听說的那些事情嗎?關于你的母親和妹妹?」
上官青看了眼渭水,說︰「就是那些,晚上我再把具體的事情告訴你。現在跟我走吧,公主說她會在邊界待上一天。」
後來,清淺和上官青就在白一和嵐繼雨的注視下又回到了龍朝界內。
白一笑著說︰「好了,我們現在去找個地方休息一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