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要保護我。你說過要不惜性命保護我。可是,你不在我身邊,要怎麼履行諾言?
「你難道不同樣是要我性命麼?」
魔界的清晨總有一種被赦免的錯覺。渡過那深不見底的黑夜,能夠醒來,看陽光雨露再次鋪灑大地,讓人心中有一種神聖而感激的微妙心情。
皇家庭院里,彌生端起桌上的米酒,晃了一晃,淋淋的水面映著日光.淡淡的看著對面正一臉笑意的路西華。
「真是不近人情,我說彌生,你一直這樣不會累麼?」
彌生瞟了他一眼。
「賽格家囚禁我,來保障能萬無一失的在需要時利用我。而你,把我軟禁在這里,不也是一個道理麼?」
「既然你知道,就乖乖的待著。要是敢逃,我也把你關起來。」
「呵,你以為我就逃不掉?」彌生今日已經能運用體內的力量。而且這力量還在不斷的開發中,究竟有多少,彌生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路西華听到,眼楮忽然死死的盯住了彌生。一股不可違抗的力量壓制住了整個周邊的空氣。頓時仿佛大氣壓都增大了不知多少倍。
「不許逃!」毫無感情的語氣,讓人如同接受命令一般,無法抵抗。
彌生沒有再說話。
上次被父皇召見,父皇已經很明確的表示,為了保證萬無一失,要路西華把彌生關在大牢。卻不料遭到了路西華的堅決反對。
他在牢籠中的樣子。一閉上眼楮還會浮現出來。同時還有自己不可抑制的憤怒的心痛。這樣的場景,自己是不會允許重復的。
路西華在父皇那里擔下了所有責任。說一旦發生意外,自己會承擔一切後果。也會在必要時,使用必要的手段。
華爾德看著自己兒子,無奈的答應了。
人間想要利用彌生鎖住界門,就要皇族的血,詭異的法陣,殺魔的劍。這些,雖然艱難,不過也算是可以得到。而魔界若想利用彌生打開這扇門,條件同樣苛刻。彌生要被帶到祭壇,在界門關閉的那一刻,用劍挑開心室放血。幾位長老隨之用血在空中作畫,畫出代表神力的六芒星,以此制約住界門。
而界門什麼時候會關閉。誰也不知道。
路西華近日拼命的尋找古書,企圖找到一種可以讓鑰匙在開門之後不死的方法。不知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每個晚上都有燭光作陪,不由自主的,不希望彌生喪命。
甚至有時候看著看著自己會笑出聲,嘲笑自己,這些努力究竟是為何。無數的古典已經明確的表示,生命的代價已經算是一場劃算的交易。而自己卻不肯相信,執著而近乎頑固的尋找。這樣的自己,真是無可奈何。
問題是這個人。毫不知情。怎麼會告訴他呢。告訴了他,自己卻找不到方法,又有何用,徒增一份笑料。
「今天晚上是魔歷的月圓夜,輪回之終點。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來了之後,都沒能帶你出去走走呢,也算是我招待不周呀。」
彌生也回想了一下,自己今日並未出門,無論是在榮璽還是路西華這里,自己都安靜的待在他們安頓下的客舍里,看一天太陽東升西落,月亮陰晴圓缺,並沒能出去玩玩兒。也是,自己心緒被亂七八糟的事情佔滿,有哪里來的雅致去出門賞風景。
「嗯,我等你。」
路西華微微的笑著,像一個剛吃到糖的小孩。
月上樹梢,魔界的月亮其實和人間的是同一個。經過了一個空間的扭曲和拼組,原本橙黃色的月光透著一種靈氣,那種比人間更閃亮的光芒,亮片一樣灑在人身上。悠悠的孤獨的光,帶著一種遠征者的孤傲。彌生打心里喜歡這里的月色,幽靜到毫無雜質的純粹,讓人不由得隨之安靜。
「把手給我,我們直接過去~」
彌生猶豫了一下,和一個比自己高大的男人手牽手,還是微微有些感覺不太自然。雖說這四下無人,靜謐的能听見風吹過發絲的聲響。伸出手,掌心相對的瞬間世界變了。
眼前空間扭轉,彩虹一樣斑斕的色彩如同千百只蝴蝶呼嘯而過,身體失去了重量,耳中好像有千萬人的私語,又好像空無一物那樣無法捕捉,意識也有了一種短暫的停頓。下一個瞬間,腳下已經有了落點。這一切那麼快,又好像有好多東西能夠回味良久。
「彌生,我們到了。彌生……?」路西華轉頭看彌生,手里依舊牽著沒有放開。
彌生此時已經為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一個寬闊的瀑布丈高百米,從山巔傾倒而下,形成了一面湍急流水的牆。滿月下月光鋪灑在上面,那些水滴都仿佛被賦予了靈魂,迸濺起銀色的星點,整個瀑布都被照亮,又或者說,它反射著月光,如同一面發光的巨幕,在這個漆黑的夜色中震撼人心。
螢火蟲成群的飛舞著,仿佛被同一個指令控制,化身成一道流動在空氣中的光束,勾勒著無人能懂的符號。水中銀色的魚數百條匯聚在一起,從一端到另一端,和那螢火蟲一起,交相輝映出斑斕的天地。
彌生驚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路西華溫柔的看著所有光芒照耀下的彌生。
「精彩的還沒開始呢,馬上。仔細听。」
彌生的意識隨著路西華在耳邊的呢喃飄向了天際。忽然水幕漸漸溫順,漸漸從適才的湍急開始溫柔下來。此刻的瀑布更像是一席落地的長發。彌生微微側目,路西華的銀發在月光中美麗的恰似這眼前的瀑布。稍稍的,彌生感到這男子美得不似人間。回頭一想,是呢,他本就不屬于人間。
忽然在空氣安靜下來的時,出現了一種如同來自星空的歌聲。
那歌聲悠遠婉轉,那韻律並不屬于人耳,那是只有皇族能听見的音調。彌生尋找聲音的來處,卻無從尋覓。那音律並非從耳朵貫入,而是似乎直接在腦海中響起,這是用靈魂听的音樂。
不覺得元神都隨著歌聲起落,絲毫沒有注意到,手還被路西華牽著。
隨著歌聲到了高潮,瀑布又有了變化,漫天的螢火蟲向更高的天空飛去,停留在一樣的高度,平著飛舞,水中的魚兒漸漸在中心散出了一個橢圓的空地,瀑布低端如同簾子一般被一只無形的手掀開,像是被拉開的銀色帷幕。
那帷幕之後的,便是歌聲的來處。
彌生定神看去,那水幕之後的,是一種傳說中才有的生物,美麗而高貴,性感而柔情。的上半身,巨大的魚尾。
沒錯,是美人魚!一群三三兩兩的美人魚!她們歌唱著,鱗片閃閃發亮,修長的身體和扇形的尾翼隨著流水翩躚。
浩渺的孤月高懸,灑落月光于這天地,如若銀河般奪目。
彌生沉浸此中,忽覺側臉被人輕輕的親了一下。那麼溫暖柔軟的一吻,花瓣一般落在臉上。彌生略微抬頭,看到身旁的路西華眼含笑意的看著自己,紫色的瞳孔里流動著波光,彎彎的眉角帶著風情,銀發曼妙隨風流淌在身側,美麗的堪比眼前的人魚。
彌生微微一愣生,剛要發作,忽然一枝花舉到了自己面前。
路西華另一只手不知何時采下了一朵殷紅的玫瑰,帶著水露,淡淡的香氣。
「送給你。彌生,請記住這個夜晚吧。這一切,還有我。」
彌生看著如夢如幻的路西華,和那背景一起,深深的印在了腦海。
這一場夢一樣的感動,讓人不甘願就此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