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成殤 第十一節 井

作者 ︰

天殿里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嘆氣,大家只是不約而同地盯著地面,沒有人準備打破這一局面,也沒有人在等待被打破這一局面,似乎一切都停止了,沒有任何期盼,再也沒有指望。術女們的沉默帶來的是術徒們的恐懼,這就是所謂的大限。

大殿門被緩緩推開,目皿像是拖了很沉的腳步,似退似進,還是挪到了術女前面,很艱難地開了口︰「她回來了。」

「她還回來做什麼?」一位術女目光直直地念道,「她帶給我們的還不夠多嗎?」。

「采,孩子們都在,不要說這種話……」離術女輕聲說道。

「不管怎麼說,她始終都是當事人。」白術女說,「她沒得選擇,我們不能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她身上。」

「她現在還能感應到魂粹,至少,我們應該听听她怎麼說。」目皿為難地說道。

沒有人回答,只有白術女輕微點頭,目皿轉身走了出去。

殿外,站著一臉疲憊的弓彥。

「還好嗎?」。目皿問道。

「還能有多好。」弓彥輕輕嘆了口氣,「我們進去吧。」

弓彥那天留下洞晶和邱梓後,一個人去尋找魂粹的下落。要一個人找回魂粹實在沒什麼希望,但弓彥覺得至少得弄清楚魂粹的大致方向,趁她和魂粹之間還存余著一絲感應——總得做點什麼。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什麼都做不了。

順著魂粹的感應,弓彥一直找到了位于西南邊的雀南湖一帶,但令她吃驚的是那一片盡是安逸和樂的景象,完全與世無爭。她不敢相信凡月兌一千年來就是在這片樂土上積蓄他與冥界抗衡的力量。

就在弓彥疑惑的時候,她發現前進開始變得很困難,邁動一小步都需要花很大的力氣,而且呼吸急促,胸口悶得難受,就像有一股力量阻擋著她前進,甚至是將她推開。可阻力越是大,她越能感到魂粹的氣息,胸口就像快裂開一般。

「停下。到這里就可以了。」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老人的聲音,听上去很遙遠,又似乎離你很近。弓彥驚慌地四處張望,發現在她身後數十余米遠站著一個老人,看不清他的眼楮,只能看出一個輪廓。

弓彥邊走邊打量他,說不出這個人有多老,在他身上似乎已經看不出年齡,不過倒是鶴發童顏,神清氣爽,著一襲青灰色長衫子,雙手露在外面,手是老人的手,但並不干枯,左手背上有一條細紅色的弧形疤痕;走近一看,眼楮也是清澈的,沒有一絲老人的渾濁。

「您是長老?」

長老在冥界是一個特殊的身份,他們有著超出凡世的大智慧,在進入冥界之初即被收入天殿,進行一般術徒無法接觸的修行,修行未結束,他們的身份是內學,凡月兌當初也和他們一樣有著高于術徒的地位。因為修行,內學和一般人不一樣,他們在冥界會像在世時一樣變老,盡管他們成為長老後會活很久,但仍然要在冥界消失,這種消失是永恆的。不過除了會消失這一點,長老在冥界幾乎有著和術女一樣的地位。

「已經很久沒人這麼叫我了。」聲音輕細但並不沙啞,「你就是弓彥。」

「井長老。」弓彥在出事之前就已經對這位長老有所耳聞,似乎早就和天殿沒有往來。

「到此為止,不要再往前了。」

「為什麼?」

「回去告訴所有人,你們斗不過他。」

「誰?凡月兌?為什麼?他現在還只是個妖……」

「他現在手上有一劑絕好的藥,待那藥服了下去,所有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不容置疑的口氣,似乎在說到此為止。

「我的魂粹就是那劑藥?」

「你馬上離開這里,你的處境很危險。」

「您的意思是……」

「以他現在的能力取你的命很容易,可你要取回你的東西就很難。」

「那我們還能做什麼?等他煎完那服藥?」弓彥感覺心髒被人捏了一下,胸口一緊,差點背過氣去。

「回去。從長計議。或是等待。」說完老人轉身準備離開。

「可是……」

「我不想說第二遍。萬事莫強求,一切事情早就有了安排。」幾句話說完人已經不見了。長老總是比術女更難以捉模。

弓彥別無他法,只能馬上回天殿。

「他真的是這麼說的?」白術女問道。

弓彥點點頭,她寧願自己已經被凡月兌害死了,也不想把這麼蒼白無力的事情告訴大家。

「現在大家應該心中有數,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弓彥。」櫻術女說道。

「還有呢?」采術女問道,「難道我們能做的就這麼有限嗎?他現在還沒有成功。」

「井不是說了嗎,等待。」白術女說道。

「等什麼?等死嗎?等一切覆滅嗎?」。

「如果真已經注定,那麼我們別無他法。」白術女忽然一臉疲倦,緩緩站起身,和一眾術女術徒開了大堂,只有目皿、櫻術女和離術女留了下來。

「那顆心還好用嗎?」。櫻術女看著弓彥。

「很好用。多謝術女那天救我。」弓彥現在覺得沒有臉面對天殿的任何一個人。

「別沮喪,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放棄。再想想辦法吧!」櫻術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為什麼連你們都覺得什麼也做不了?」目皿問道。

「沒錯,我們可以用盡一切辦法把他找出來,逼他交出魂粹。但是反過來他也可以利用魂粹牽制我們。」離術女說道。

「怎麼?」

「弓彥蘇醒使魂粹也跟著復蘇,這時候魂粹可以開始不受弓彥控制,但更可怕的是它可以反過來控制弓彥的生死,就像它在弓彥體內時完全由主人的生死決定一樣。」

「所以現在我的命掌握在他手里?怪不得井長老說他要取我的命很容易。」弓彥明白這是一場博弈。

「那麼凡月兌現在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你結果了,這樣他就能馬上完全控制魂粹了?」目皿這才發現弓彥的處境是這麼危險。

「前提是不動用魂粹。」櫻術女道。

「但如果他的目的只是要毀了我呢?」弓彥略有所思。

「你說什麼?」目皿問道。

「沒什麼。」弓彥把思緒拉回來。

「話說回來,那天你和邱天是怎麼回事?」離術女想起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他不是邱天。」想到邱梓,弓彥的心髒似乎隱隱作痛,「我雖然和邱天沒有來往,但我相信他的為人絕對不像那個人,毫無責任感,清藻也不會承認他是邱天的。」

「但是又怎麼解釋他一出現你就蘇醒這件事呢?你身體里的心髒是邱天的,只有心髒的主人出現才會有這麼劇烈的反應,難道你還找得出其他解釋嗎?」。櫻術女細細地分析。

「但是為什麼他看上去那麼害怕呢?這不是邱天的所作所為。」

「他只是一介凡人,對冥界來說他手無縛雞之力,不堪一擊。你別忘了他還活著,這里對他而言是未知的,人面對未知的東西總會害怕。」櫻術女說道。

「那麼冥界的未來呢?難道要我們所有人去等待一個與邱天背道而馳的懦夫嗎?」。弓彥還是無法理解。

「他只是沒有邱天的記憶。」離術女靜靜地說。

「也許他並不是一個懦夫。」目皿略略回憶他和邱梓相識的過程。

「也許吧!」弓彥揉揉太陽穴,不想再多說,但腦子里仍然停留著邱梓的影子。對她來說,邱梓是她沉睡千年蘇醒以來的第一個希望,卻不料成為她第一個打擊,像一根刺扎進了她心里,左右都不舒服。

「好好休息吧!你現在不能離開天殿半步。」櫻術女嚴肅囑咐。弓彥點點頭,不管怎麼樣天殿到目前為止都是安全的。

「那我們就等等看吧。」目皿低估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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