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成殤 第十九節 尋找弓彥

作者 ︰

弓彥從夢里驚出一身冷汗,心跳劇烈,胸口悶熱,像狂奔了老遠的路,大口喘著氣,只覺得口干舌躁,起身下床倒水喝。

自從邱梓出現,弓彥老被夢驚醒。倒也不是什麼噩夢,就是一些奇怪的夢境,只是夢里場面陰冷,氛圍怪異,另人不寒而栗。

「今天又是那個湖泊。」弓彥回憶夢里的畫面,只剩下一個湖泊,其他全模糊一片。「還好,不是那片蘆葦地。」一千年,感覺像昨天的事情,回想起來就是鑽心的疼痛,四肢乏力。凡月兌給她下了一個精神詛咒。

冥界也有黑夜,大家有正常的作息,只要你願意,可以和在世時一樣生活,除了有妖魔鬼怪,別的與在人間無異。而作為真正的活人,邱梓在這里比一般人更需要睡覺。他每次來冥界總是不間斷地的遇到各種事,幾乎沒時間考慮睡覺這件他在人間的愛好。這回,他是真累了。

「別跑……」邱梓呢喃道,剛說完夢話,自己也醒了。「什麼夢啊?」往外一看,天早就亮了個透。邱梓瞅瞅目皿,嘆了一口氣,他比自己更累。

「你醒了?」目皿過不多時也醒了,「要你和我擠一處,委屈你了。」目皿坐起身,眼里布滿血絲。

「我做夢了。」邱梓抱膝坐著,這個夢一點也不愉快。

「在冥界做夢?夢到什麼?」

「在跑。追著一團白花花的東西,看不清是什麼。」邱梓拂拂眼,頭疼。「你干嗎這樣看我?」邱梓當下才意識到自己和一個陰間的男人共處了一夜。

「你別疑神疑鬼,我沒有龍陽斷袖之癖。我只是在看你臉色。在冥界做夢可大可小,你會有大事發生,弄不好便是血光之災。」

「我來冥界有遇到小事嗎?疑神疑鬼的是你才對。」邱梓伸伸懶腰起床。

「小心為妙。」目皿丟給邱梓一身衣服,那件「限量版」早就殘破不堪。

兩人拾掇好就一起出了天殿。術女有交代,先給邱梓些時日了解冥界,日後會有安排,此期間目皿須負責邱梓安危。

目皿帶著邱梓一路閑逛,最後找了家大餅鋪子,但其實餓的只有邱梓。

「在這里大家可以繼續自己喜歡的營生,也可以什麼都不干。冥界不會委屈任何人,每個初到此地的往生者都會有自己的安生立命之所,但如果你有需要,我是說任何有形的和無形的需要,就必須給自己積陰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陰德簿,當然,這是無形的,每個人的所作所為都被時刻記載,也無法篡改。明白麼?」

「換句話說,你想要什麼,就得拿自己的陰德交換,而冥界有一個無形的陰德銀行,每個人都有一個陰德賬戶,無人工操作,一切自動化管理?真有意思。」

「差不多,但有一點,陰德不是用來交換的,而是憑證,此刻我的陰德簿有足夠陰德證明我有資格可以坐在這吃根叔燒餅,但如果我想去對街的狗不理要三百只肉包請同僚,這恐怕無法辦到。除非……」

「除非我們心甘情願雙手奉上。目皿大人,你好久未來。」這大概就是做燒餅的根叔,與目皿好不熟稔,「目皿大人開玩笑了不是?憑你的陰德,還要不來區區三百只包子?」

「根叔最近一定又積陰德了,您的鋪子大了不少,做的早點也多了。」

「哪里。二位大人慢慢吃,若還要就知會一聲。」

「您忙。」

「我明白了。在冥界不管做什麼,要邁得開腳,就得積夠陰德。這個陰德該怎麼積?」邱梓聞聞桌上的白粥。

「做一切對的事情,像根叔這樣勞動也是積德,在冥界積德越多,下世命途就越順利。冥界上下事無巨細到處有事做,可以做一切你看得見的認為正確的事情,重要的是要有善念。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起早貪黑積陰德,因為我們和在人間不一樣,這里沒太多驅動性的需求,根叔喜歡做餅,他生前就是做餅的,好多百姓改不了種田的習慣,所以積夠了陰德拿到田地繼續上輩子的營生。許多人生前吃了很多苦,在這里並不想有太多念頭,只是隨性度日。很多時候大家極通情達理,不要求你有如何的陰德,如根叔一樣,無償請你早點。」

「那麼那些隨性度日不積陰德的人怎麼過日子?靠別人施舍?」邱梓準備開動。

「不,我們不會餓也不會渴。」邱梓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有時候我們只是習慣了一日三餐,或是想品嘗一壺醇酒。」

「那麼我呢?」

「你是真的餓了。」目皿听見邱梓月復中雷鳴聲。

「我是說我和你們不一樣!」邱梓壓低聲音,但看得出很焦慮,「這是死人吃的,我吃得了嗎?」。

目皿撲哧笑開,他總算問到正題上。「放心,術女已經在你身上下了點功夫。你既然來到這里,你的身體各項屬性也與我們一樣,僅僅是沒有魂粹罷了。」

「那麼我是死了不成?」邱梓模模胸口,還有心跳。

「你當術女是什麼?快吃吧,我的邱大人。」

這一頓邱梓實在吃得過癮,油條、大頭菜、白粥、燒餅,還有七鄰八鋪的百姓送上的各種吃喝——既然是預備留下來和大魔頭對抗,自然再歡迎不過。

邱梓吃飽喝足後便站起身——冥界百姓太熱情,他覺得自己快吃壞了,起來消消食。

「照我這樣沒法積陰德的人,豈不是可以在冥界白吃白喝?」

「你只要做你該做的,大可以心安理得。誰讓你胸口里裝著的是心不是魂粹,有魂粹才可以積陰德。」

「那麼……那個睡了一千年現在用邱天的心續命的人處境不是和我一樣?她更慘,活也不是死也不是。據我所知,她昏迷前在冥界待得時間不長,沒積什麼陰德吧?」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弓彥’二字這麼月兌不出口?」目皿納悶明明之前是兩個可以一起逃跑的搭檔,怎麼一轉眼兩個人就互相瞧不上了。「你太小看她了,你不知道她多受歡迎。來冥界不久就履力功勛,性情也極好,術女和百姓都很喜歡她。比起你,大家對她的無償付出更心甘情願。」

「不錯啊,很有人格魅力。」邱梓淡淡地說,「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去找這位美麗與智慧兼備,德藝雙馨,有實力有人氣的明星術徒啊?」

「你與她定是上輩子的冤家。」目皿指指邱梓的鼻子。

弓彥昨晚的夢仿佛令她元氣大傷,她在城外找了處僻靜的地方,準備順順氣,調理一下內息。這里環境很好,有溪流淌過,流水潺潺,沒有人聲嘈雜。

弓彥模模胸口,這顆心似乎還未定性,最近總不安分,常常心跳加速,一天不知要做幾次深呼吸。首席術徒的心髒果真不是那麼容易承受得住的。

「啊,你在這里。」目皿帶著邱梓已經一路找來。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有些細節想向你問明白。」目皿接下去說,「就是……」

「等等!」邱梓打斷,「你是怎麼找到她的?這種深山老林。」

目皿笑了笑,覺得這個人真是可愛。「第一,這里不是深山老林,這條是冥界很有名的褶子溪流,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流多遠;第二,術徒與術徒之間的聯絡,我們自有一套章法,除非弓彥想隱藏,屏氣斂息,與外界隔離,否則不管在哪我都找得到。」

「所以你剛才閉著眼楮又是在聞她身上的味道?」

「你真當我們術徒個個是狗鼻子。你還不是術徒,與你說再多也沒用,目皿,不必事事說給他听。」弓彥白了一眼。

「了不起。我一千年前立碑的時候你還在陽間吧?」才說兩句火藥就刺溜刺溜點著了。

「好漢莫提當年勇,我們說正事。」目皿見勢立馬岔開話題。

「找我什麼事?」

「弓彥,以前我從未過問你在人界的事,你似乎也從未向別人提起。」

「都是些人間的悲歡離合,有什麼好提。再說我的故事平淡無奇得很,沒什麼好說。」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的魂粹為什麼這麼……特別?」邱梓問道。

「我也是在醒了以後才知道,當時縴羽花開得嚇人,我才知道我的魂粹很……特別。」作為當事人,弓彥始終心存愧疚,認為禍從己出。「我曾經問過術女,可她們只說一切是天意使然,無從追究。」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會不會和你的身世有關?」

「還有,你和凡月兌究竟發生過什麼?听你那天所說,我覺得你們……」邱梓收口,當日爭吵,他失言觸怒弓彥,到今天還沒釋然,想必問題並不出在弓彥身上,「我是說我認為凡月兌對你有非分之想。」

「邱梓,話不可胡說。」目皿被嚇了一跳,這回事他第一次听。

「他沒有胡說。」弓彥異常平靜,似乎早就做好準備坦白,「那家伙從一開始就不懷好意。可我覺得他背後還有更大的野心。」

「真是居心叵測。他到底是什麼妖孽?他怎麼會知道連你都不知道的秘密?」目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弓彥眼神軟了下來,她微微低頭,轉向邱梓,卻看著地面。

「你當初說得沒錯,我和凡月兌必是有某些關系,他才會對我一清二楚,是我在騙自己。」邱梓愕然,弓彥居然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可見在她心里已經毫無招架之力。

「事情還沒弄清楚,照我看,凡月兌最大的本事就是令人出乎意料,也許他是用了別的途徑窺探了你的秘密。」目皿還是無法將凡月兌和弓彥聯系在一起。

「現在說這些都沒意義了,弓彥顯然對凡月兌一無所知,我們的疑問恐怕要到以後才能解開,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弄清楚弓彥的身世。」邱梓覺得他和弓彥應該都是時候釋懷了,兩人無法面對對方無非是當日的爭吵一起揭開了雙方最不想取下的面紗,心之所懼被抽出晾在了光天化日下,如今邱梓選擇回歸,弓彥願意面對過去,兩個人都不再恐慌。

「你們真想知道?」

「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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