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我！你什麼你！還不穿好衣服呢！」女子踢了九阿哥一腳。
「噯。你，你別生氣，我給你賠罪了！」他囁躡的道，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咱都是要死的人了，計較這些做什麼？就當了了你這麼些年可遇不可求的心願吧。女子淒然一笑，扯下背上的包袱，慢慢打開，超九阿哥努努嘴︰「我縫的，你湊合著穿吧！」
黑色千層底靴子，鞋面上繡著兩條歪歪扭扭的金色鯉魚，跳到半空爭奪一條蟲子，濺起層層疊疊的浪花；一套白色鮫絲底衣，衣領和衣袖處繡著暗金色茶花；一件乳白色蜀錦長袍，前胸繡了一叢綠茵茵的水草。
九阿哥伸出修長的手指一件件的撫模過去，鼻子一酸，眼淚迷蒙了雙眼，轉過頭去偷偷擦了擦，極為不屑似的嘟噥︰「我平日穿棉底衣，鮫絲那麼冰，怎麼穿喲！還有，你看你，這繡的是魚兒嗎？怎麼看起來和這條毛毛蟲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再說了，哪有人把水草頂在胸口的？手藝還是這麼臭！」邊抱怨邊背過身子換上，淚水像決堤的天河，止不住擦不干。
「哎？是誰死皮賴臉偷了我做給八爺的荷包來著？還贊荷包好看呢！人都說九爺有品位，最懂享受，我看不然，棉底衣雖好，卻最愛起褶子，鮫絲剛挨著皮膚是有些冰涼，可穿久了既保暖又美觀呢！真不知你養那些小妾都是干什麼的，這個也不知道！」女子瞪著一雙丹鳳眼嚷嚷，柳眉倒豎。
就是喲，這麼臭的的針線，這麼糟糕的繡藝，對我來說卻是夢寐以求而不可得！九阿哥模了模胸口的那叢水草，恍惚中抿唇一笑︰「那不叫偷，是拿，我跟八哥誰跟誰呀！我不過看八哥做的畫新奇，又不是沖你的繡技！至于小妾嘛，嘿嘿，是用來暖床的！」
死鴨子嘴硬！女子聳聳鼻子，調笑道︰「果然是佛靠金裝馬靠鞍，瞧瞧，我的鞍韉怕是大清朝最好的了，女敕是裝扮了一匹赤兔出來！」
「死丫頭！」九阿哥擦了擦面頰，換上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臉，瞪著桃花眼叫道︰「來！咱們喝酒！老規矩，誰醉誰掏銀子哦！」
「沒天理！每次都是我醉嘛！」女子撅著嘴小聲嘟噥，瞪一眼九阿哥，很豪爽的揮揮手臂︰「誰怕你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著端起大碗一飲而盡，酒入愁腸愁更愁，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滴滴答答掉進了酒壇子。
九阿哥抬手，用手指抹掉她的淚珠，嗔道︰「喝這麼急做什麼？我又不跟你搶！」語氣竟有些嗚咽哽咽。
「我知道，哪次有好東西你不是緊著我！胤……」女子給自己和九阿哥斟滿酒，干了。又夾菜給他，笑道︰「來，吃菜，多吃點，你瘦了！等回去我給你和八爺做菜，我的廚藝還是蠻好的！」
「噯，是挺好，到時候我可要點菜。」九阿哥有滋有味的吃著她夾的菜，桃花眼微眯，風流清雅。心里話︰不是糊了焦了就是咸了淡了，你那廚藝也叫不錯？也只有八哥才悶聲不響的吃那比狗食強不了多少的飯菜！
一壇酒下肚，九阿哥醉了，瞪著亮晶晶的桃花眼細細打量她，仿佛要把她刻進自己的心里，他抓過她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十指相扣︰「木雅，下一世我不要你做我的嫂嫂，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在山野爛漫處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會比八哥做的更好，給你全部的我，給你整片天空……
木雅……木雅……我日日夜夜在心里這樣喚著你，我一遍遍的撫模著你的畫像，我總靜靜的站在遠處望著你，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你的悲歡組成了我所有的平安喜樂……」
「胤，你何必自苦呢？」
九阿哥吻著她的指尖，淚眼婆娑，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不！不苦！是甜的！木雅，我多想站在你身邊的那個男人是我，我多想日日起床的時候第一時間看到你，我多想能光明正大的給你遮風擋雨……
我幻想能在涼風習習、倦鳥歸巢的傍晚一邊和你說著家長里短、柴米油鹽，一邊替你搖秋千，听你銀鈴般的笑聲和河東獅吼。我幻想著在我讀書寫字扒拉算盤珠子的時候你就坐在我對面，手里捻著線，認認真真的給我縫衣服。昏黃的燈光下，那一切是那樣的溫馨美好！
我想在下雪的時候把大氅狐裘解下來披在你身上，仔仔細細的系上帶子，然後捧著你的手哈哈氣，替你搓搓手。我想在下雨、下雪、或者你累了的時候背著你，一路走下去，然後輕輕柔柔的把你安置在我們的床榻上……」
九阿哥起身將她拉進懷里，用自己瘦削單薄的懷抱給她溫暖和勇氣，用暗啞低沉的聲音訴說他一聲生的痴戀心願︰「木雅，我想的心都疼了、爛了！流出來的不是血淚，而是我的靈魂和生命。木雅，我的木雅，我的小傻妞！我是那樣的嫉妒八哥，羨慕八哥！可我不後悔放開你的手，因為八哥是那樣的苦，就像分分秒秒泡在黃連里一樣，而你就是他的蜜餞……
佛說得不到、已失去是人生大苦，我剖開自己的心一寸寸的瞧過了，我愛你不是因為得不到、已失去，而是因為你是你，你的一顰一笑、一靜一動都是控制我的魔。」
女子把頭埋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習慣性的在他胸前蹭蹭臉頰，滿臉的淚水落進了他的心他的靈魂。她輕輕地抽出匕首，竭力穩住顫抖的手臂，積蓄所有的力量將那削鐵如泥的匕首刺進他的後背。
「呃……」九阿哥悶哼一聲，低頭看一眼前胸露出的刀刃，嘴角上揚:「木雅，抱著我，我想躺下來歇會兒！」
她抱著他慢慢的蹲下，席地而坐，他的身子軟軟的倚著她，掙扎著將頭枕在她懷里，長吁一口氣，笑道︰「木雅，下一世，我再也不要遇到八哥了，他是那樣的優秀奪目，那樣的令人敬重，我怕我爭不過他。你陪了他……一世，來生……你……要……陪著我。木雅，木……雅……我……愛你，生生……世世……」
他淡淡的笑著，面如秋水，艷若桃李，皚如白雪，皎若星月。
「啊！」女子仰天長嘯，聲如猿哀，真個是五內俱焚，肝腸寸斷，她抬起被他的鮮血熱紅的柔苡，輕輕撫模著他的面頰，哧的吐出一口鮮血，她緩緩的低下頭，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胤，不要迷茫，不彷徨，順著大道一直走下去，你就能看到金色的陽光了。」她感受著他的溫度一點點流失，心也冷了，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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