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的女兒 第十章 合浦還珠

作者 ︰

住在戚家的一夜,石美玉不僅听到了濤聲,還在濤聲中做了一個很甜蜜的夢,在夢里,她跟著哥哥漫步在京城郊外的曠野上,春風拂來,野花爭奇斗艷,彩蝶翩翩飛舞,他們走累了,便一起坐下來靜靜地听遠處牧童的笛聲,時而也會去數天上飄飛的紙鳶,哥哥一改往日的嚴肅,突然待她很柔和,恍然間她發現那個人又根本不是哥哥,而是變成了戚沁。

可能是因為白天走得太累了,即使是睡在硬板床上,石美玉依然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上午她才醒過來。

戚巧過來照顧她起床,告訴她時候已經不早了,戚沁很早就進城取藥去了。石美玉問她戚沁昨天睡在哪兒,戚巧說戚沁睡在了好朋友三保那,一提起三保,戚巧便有一大堆的話要嘮叨︰「這個三保,手里有了閑錢就去東游西蕩,一點也不如我哥穩重,昨天又不知道上哪享受去了,我哥過去正好給他看屋子。」

石美玉插不上話,就靜靜地听著,戚巧一邊說,一邊進進出出的忙碌著,聲音時而飄在屋外,時而留在屋里,說著話的工夫,已將早飯熱好,給石美玉斷端了過來。

粗糙的大碗里盛著碎米熬成的粥,旁邊是一碟腌制過的野菜,上面還特意點綴著油花。粥雖然碎,但還算白淨,熱氣騰騰的讓人看著很有食欲,昨天因為太累,也沒顧得吃東西,今天見了吃的,石美玉才發覺自己確實餓了,她接過碗,慢慢地吃了起來。

除了熱,這粥沒有半點滋味可言,野菜也只是咸和苦,她略微嘗了一點,便只喝粥,將那野菜放在一邊。

戚巧在一邊陪著她,石美玉吃完了才想起問她︰「周大娘和你都吃過了嗎?」。

戚巧道︰「我們吃過了,家里窮,沒什麼東西吃,委屈石小姐了。」

石美玉搖了搖頭道︰「叫我小玉姐吧,家里有米就行,待會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戚巧尷尬地一笑,收拾好碗筷,走了出去,石美玉跟著她來到了所謂的廚房,只見一間茅草覆頂的小棚子里,瓦罐,水缸凌亂地擺放在地上,除了半缸水,和一些隨地堆放野菜外,看不見半點糧食的影子。石美玉有些愕然。

戚巧道︰「你給我爹看病,是我家的恩人,米還有的,不過被我娘鎖在屋里,等她回來,我告訴她找來。」

石美玉道︰「不知道村里是否有店鋪?」

戚巧搖了搖頭,道︰「那是鎮子里才有的去處,我們要用什麼急用,都是拿東西去戚大戶家換。」

石美玉好奇地問︰「戚大戶是人名嗎?好奇怪的名字,換?怎麼換?」

戚巧道︰「戚大戶是村里的有錢人,家里還有瓦房呢,本名叫戚守業,因為家里光景好,大家就習慣叫他戚大戶,以前也管收魚給我們換糧食,可現在官府不讓捕魚,我們也就沒有糧食了。」

石美玉笑了笑,道︰「你在家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戚巧不知道她想去干什麼,母親又不在,她不能將父親一個人丟在家里,只好眼看著石美玉一個人出去了。

戚周氏本是出門借糧去了,因為舊帳太多,借的十分艱難,村里都是窮人,誰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她轉了大半個村子,手中的粗瓷碗里才攢到半碗碎米,即使是這些,她心里知道,這已經是很大的人情了。

好不容易輾轉回來,一進門戚巧就著急地告訴她石美玉出去很長時間了,戚周氏道︰「她是個富家小姐,家里沒什麼樂子,可能是區海邊看景了。」戚巧認為有理,便未多言,接過碗來和母親一起摘挑中午能吃的野菜。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石美玉終于回來了。她自己抱著一個包裹,率先進了院門,身後還跟著幾個人,都是戚守業家里的幫工,手里也都拿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戚家母女從未見過這種陣勢都駭得睜大了眼楮,愣愣地看著她,只見她站在院子里,一會兒指揮這個,一會兒吆喝那個,不一會的工夫,便將小院里堆得煞是豐滿。

來人一個個散去了,石美玉來到戚家母女近前道︰「剛剛我去戚巧妹子說的那個戚守業家走了一趟,這些東西都是他送給我的,留著你們慢慢用」

戚周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一邊小心翼翼地翻看著各種糧食、衣物,一邊拉著戚巧的手顫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戚巧連連代母親道謝,石美玉臉一紅,道︰「我吃了你們的飯,應該謝你們的。」

戚巧趕忙收拾院子里的東西,石美玉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奇怪,只是抓副藥,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

戚巧道︰「他走前說順便找一下三保的,這小子沒準窩在城里的什麼地方呢。」

石美玉點了點頭,想同戚巧一起進廚房做飯,到底被戚家母女拉扯著讓回屋里,幾個人也沒等戚沁,吃完飯便一起忙著往屋里收拾東西。

大約交過未時,戚沁終于回來了,石美玉剛想出去迎他,猛然發現在他的身後還站著另外一個人——石美宏。石美玉轉身就往屋里走。

石美宏追了過去,拉住她道︰「小玉,你不要再這麼任性好不好。」

石美玉鼓起嘴,轉過頭去並不理他,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委屈一股腦涌上心頭。

石美宏道︰「家里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你還讓我分心,真是太不懂事了。」

石美玉道︰「我躲出來正好讓你們清淨。」

石美宏皺著眉頭道︰「外面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石美玉不甘示弱,反問他道︰「你看我現在危險嗎?」。石美宏恨恨地看了戚沁一眼,如果不是看見妹妹情況很好,他真想揍他一頓。

石美宏是在東街的「再生堂」藥鋪里堵住戚沁的。戚沁在鎮子里所有三保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他,就去那里給父親取藥,石美玉開的方子「再生堂」的人一眼就認了出來,伙計不敢遲疑,馬上通報給石美宏。石美宏收到消息,快馬加鞭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不由分說,首先制住了戚沁。

戚沁沒有什麼想隱瞞的,也並不怕石美宏為難他。知道他是石美玉的家人後,馬上就把他帶到了戚家村來。

石美宏見石美玉依然不知深淺,只得嚴肅地道︰「你馬上跟我走,不然爹面前我不幫你說話。」

石美玉依然賭氣「我偏不走,就住在這里了,這里還有病人需要我醫治呢。你跟爹一樣,抓不住海盜只會拿我出氣。」

石美宏不會打嘴仗,他沉默了一小會,才道︰「我不強迫你,只是這小子可惡,你不回去,我就辦他個拐帶人口。」

石美玉氣得直跺腳,恨聲道︰「干嘛亂栽贓人,我走就是了,只是我不回家,你送我去竹園。」

石美宏知道石美玉脾氣倔強,趕忙見好就收,不等她反悔,拉起她就往外走。

因為不想驚擾村民,石美宏將馬留在了村外,那是一匹神駿健碩的棗紅色契丹馬,它的腿骨修長,踝骨十分粗大,深褐色的鬃毛一絲不苟地順垂著,看似上去性情還算溫順,遠遠的看到主人過來,立即發出一聲長嘶,聲音直沖雲霄。

石美宏剛把妹妹扶上馬,抬眼就看見戚沁又跟了過來,他不想再跟他扯上什麼干系,縱身躍上馬,揚長而去。

石美玉在馬上扭過頭來一面跟他揮手,一面大聲喊道︰「戚大哥,記得到城東竹園來找我。」石美宏恨不得馬上堵住她的嘴,但怕她再要任性妄為,一時不好冒動,只能催緊了馬一路狂奔而去。

他們果然去了城東竹園。

看到石美玉平安歸來,趙旼自然高興,他近乎奉承般的耐心傾听石美玉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這幾天的經歷,石美宏也沒有強求他回家,只是跟趙旼商量,以後在父親面前解釋時,就假說石美玉並沒有離開過竹園。

趙旼當然同意,畢竟這關系到石美玉的名聲。為了討石美玉的歡心,趙旼還特意命人取來給她新買的禮物——一塊蓮花型玉牌。

石美玉驚呆了,石美宏也瞪大了眼楮。愣了半晌,石美宏才回過神來,迫不及待地問︰「這件東西王爺是從哪里得來的?」

趙旼見他兄妹二人神情怪異有些不知所措,愕然道「日前尋找小玉時,恰好在一家當鋪里看見的,想著小玉喜歡蓮花,就順手買來了。怎麼你們認識這件東西?」

石美宏拿過玉牌來仔仔細細地觀看,又交給石美玉,石美玉也是反反復復地看了又看。

「到底怎麼回事?」趙旼按捺不住了。

石美玉道︰「這分明是我娘的東西,怎麼到了當鋪里?」

「這怎麼可能?難道是賊人從府中偷盜出去的?」趙旼心生疑問。

石美宏道︰「此玉產自西域,本是番邦貢品,是小玉出生那年家父得的賞賜,後來請京城最好的琢玉師傅雕成兩塊蓮花型玉牌,分別給了我姐姐石美瓊和小玉每人一塊,姐姐那塊隨她帶進宮去了,小玉這塊則一直由我母親保管,準備等小玉日後長大成人時也做她的隨嫁之物。」

趙旼點了點頭,道︰「即是夫人保管,玉牌又別有意義,怎麼會流落到民間呢?」

石美玉道︰「丟了很長時間了,听爹爹說是被海盜搶去的。」

「什麼時候的事?」趙旼又問。

石美宏道︰「那時我在外面學武,家父也還沒到京城去做官,就在此地擔任縣丞之職,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在小玉出生後不久,家里遭海盜洗劫過一次,應該就是從那次起流落出去的。」

趙旼點了點頭,道︰「這麼說如今這玉牌出現與海盜有關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想不到那伙可惡的海盜當年竟敢搶掠管家,真是十分可殺。」

石美玉道︰「王爺是從哪里得來的玉牌還能回憶起來嗎?既然是當鋪,肯定有當票可循。說不定會有什麼線索呢?這樣看,我出走倒是一件好事了。」

石美宏嚴肅地警告她道︰「我說外面危險你還不信,如今海盜早已經混跡在城里了。」他轉身向趙旼一抱拳,道︰「在下想請王爺幫忙找到那家當鋪,好盡早查出線索掃清海盜余孽。」

這麼重大的事,趙旼自然不會不管,他立即命人去尋找那家當鋪。石家兄妹心里有了這件事也無心在這里久留,匆匆別過安王徑直回了縣衙。

石美玉是跟著石美宏一起去見父親石謹的,她不等父親發問就開始迫不及待地詢問關于那件蓮花玉牌的事。石謹見女兒好端端的回來了,加之又有石美宏在場,便未多加嗔怪。只是見了玉牌也難免一陣唏噓,到底海盜之事才是石家的重心,他也意識到玉牌的重現,頗有山雨欲來之勢。

石美玉對往事也是十分好奇的,但石謹顯然不想讓她參與其中,畢竟她是個女孩子,盡管她不高興,石謹還是屏退了石美玉,和石美宏兩個人在後堂小廳里商量起對策來。

二人正談著話,趙旼手下人進來稟告,已經將賣出玉牌的當鋪掌櫃和小郎傳喚了過來。

「長生號」掌櫃石福是東海灣鎮的老生意人了,一家幾代人都經營此店,從來沒有出過紕漏,如今他恍惚知道是自家店里收的物件惹了事,早已經嚇得面色慘白,手足無措。

小郎李全卻是當事人,他本想收件寶貝立功,剛剛到手又被人重金買走,本是件十分得意的事,卻沒想到此物牽扯重大,竟然跟海盜聯系在一起。不等石謹深問,已經跪在廳里一五一十地細細講明了玉牌的來歷。

可是他一口咬定玉牌是兩個陌生人送給他的,又指認不出這兩個人是誰來,這樣的供詞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石謹假意說要將他判個私通海盜的罪名,將他綁縛刑場問斬,但那李全被他這樣一嚇,除了嚇得渾身癱軟之外,也再無其他供言。無奈之下,石謹只好放回石福,將李全暫時收監。

石美玉從後堂出來並不甘心回房休息,她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除了父親之外有一個人一定知道。福伯。

側花廳是福伯的住處,服侍了石家上上下下一輩子,自己又孤身一人,石謹對他還是十分照顧的,即使是貶官至此,還特別安排了這樣一個干淨雅致的地方給他單獨居住。

福伯看到石美玉回來,也高興得合不上嘴,拉著她看上看下,恐怕她在外面受到半點委屈。

石美玉知道福伯是真心疼她,在他面前反倒是有種比父親更加親昵的放縱感。「福伯快給我講講那次海盜來咱們家搶劫的事,他們是不是搶走了我娘的那塊玉?」她磨著福伯,一心想掏出埋在他心里的往事來。

福伯談了口氣道︰「我老了,記不得了。大概是來過吧,很凶的,搶走了很多東西,還殺了人。那玉自然是那次丟的。小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石伯反問她。

石美玉總覺得他好像隱瞞了什麼,但又不知道從何問起,想了一會兒,才道︰「我娘的那塊玉如今已經找到了,相信很快就能抓到那伙強盜的。」

福伯笑了,愛憐地看著她,在他的眼里,石美玉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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