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願 第三回 知人知面

作者 ︰

知人知面

清月一把抓起案上的酒杯,淺酌兩口,滿滿一杯酒便悄然嚇了肚。一旁藍衣侍女趕忙上前添酒——席間小姐一直是這個樣子,一言不發,只是喝酒,飯菜也只夾了幾口。僅憑她一個人喝的酒,便能趕上在座的其他人的兩倍有余。偷偷瞥了眼小姐的臉,不但沒有絲毫酒醉的紅暈,反而越發蒼白,隱隱帶著病容。

她有些不安的看向兩位公子。

江辰早已注意到了清月的異樣,長眉微微皺著,唇邊若有若無的淺笑盡數化作了擔憂。而重淵,一直在打量那位‘貴客’,想從他的言談舉止中尋找些什麼。目光中帶著隱隱的銳利,隱隱的警惕。

藍衣侍女看了看二公子,又看了看大公子,似乎有些不確定,想在大公子那里得到些許信息。

江辰淡淡頷首,似是在品酒,似乎又別有深意。

藍衣侍女會意,借添酒之機走到重淵旁邊,附耳說了些什麼,重淵舉著玉杯的手停在半空,略一側頭,看了看清月,抿了抿嘴唇,又看向大哥。

「醉了,醉了……孩兒不勝酒力,先行告退。」江辰手撐著桌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看向父親。江山棄點了點頭,像是默許。

江辰方要拱手退下,又听得旁邊傳來一聲酒杯傾倒的響聲——清月有些微醺似的伏在案上,嘴唇微微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像是夢到了什麼好東西。只有兩個哥哥能看懂,那是狐狸一般的笑容,預示計劃即將得逞。

重淵也立即站了起來,向父親和那貴客行了一禮,「清月也醉了,孩兒扶她回去休息,先行告退。」不等江山棄回應,重淵便讓侍女扶起清月,幾人順利抽身而退。

外面不知不覺已是日薄西山,夜幕降臨。

「可以了。你先回去罷。」江辰揮了揮手,侍女退下,自己背起清月向幽暗的竹林深處。

重淵在一旁不停地甩著袖子,驅散夜間覓食的蚊蠅,不讓清月被叮到。黑色勁裝袖口扎緊,收效甚微。雖是習武之人,反反復復的折騰也不免有些乏了。「月兒,醒了罷,外人都走了。」

清月伏在大哥寬闊的後背上,顛簸著,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孩子氣地撅嘴道,「累死了。一直要偽裝,裝得跟個半點武功都不會、就知道天天擺弄什麼琴棋書畫的大小姐似的。還有那什麼姓柳的,陰陽怪氣的,真想上去一拳打爛了他那副討好的嘴臉……」

「委屈你了。」大哥搖頭長嘆,繼續向黑暗深處走著,走著,「去你房間後面的竹海待會兒吧,大哥彈琴給你听。」

「好……」聲音漸漸低了,不知是不是又睡了。

重淵也有些無奈,拾起清月袖中滑落的白綾,有些笨拙的揮舞白綾驅散蚊蟲。朦朧的月光下,隱約能看到,那俊朗英氣的眉目間帶著些憂慮,壓低聲音道,「大哥,今天來的那個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會不會是別的幫派派來的細作啊。」

沉默片刻,江辰緩緩搖頭,「不會。在我小時候,父親還是個江湖孤客,遭仇家‘屠龍幫’追殺,目標,就是我。」夜色漸漸濃了,抬頭看向天邊彎月,眸中帶著少有的凝重之色,「那些人……那些人想讓父親被折磨直到崩潰,生不如死。柳叔見狀,便用他幼子的性命換我一命,好叫父親帶我與母親快些逃走……」

「啊?我怎麼從來沒听說過,還有這等往事……」

「那時我不過一兩歲,你和清月還沒出生,自然不知道。」江辰走到一塊大青石邊,停下了腳步,「從那以後,我便改了名字,從此再沒有‘江重影’此人。」

重淵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扶著清月躺在石頭上。自己也坐在石頭上。清月如同溫順的雪絨貓兒一樣倚在二哥懷里,乖乖不動。

「流雲。」

重淵緩緩吐出兩字,平靜無瀾。竹林風聲乍起,一道白影停在三人眼前。

「去將大哥的浣塵琴取來——順便把我的赤紅外袍也一並拿來。」

話音剛落,白影一閃,沒入層層夜色中。不過片刻工夫,白影又無聲的飄了回來,半跪在地上,手中舉著那兩樣什物,發出淡淡的熒光。細看去,竟是那浣塵琴發出的點點星芒。

重淵取來長袍,小心翼翼地蓋在清月身上,又朝那模糊的白影揮了揮手,白影會意,將琴交給江辰,悄然離去。

江辰拿過琴,席地而坐。手指微動,流瀉出一串空靈的音符,如同深山清澗,谷中細流,聞之心醉。便是之前重淵在席上吹奏的,那令眾人無不為之震撼的鏗鏘笛曲,與之相比,竟也黯然失色。

竹海,琴聲,暗夜,彎月,一片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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