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重淵!」
整個下午,江辰都在莊中癲狂地疾走,四處呼號。幾乎使得莊中所有僕從門客都以為這位從容優雅的江大公子患了失心瘋。
江辰確實快要瘋了。
清月恰好此時貪玩外出不知所蹤,而屠影——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邪派屠神閣之少主,手中卻握著那條鏈子,珠飾上那清晰可見的銀紋小篆,上面淡淡的血痕如同一把利刃刺進心口,都是那麼真切,無懈可擊。就連吟風,約定好暗中護得她周全,而今也沒了蹤影。想著想著,恐懼陡然涌上心頭,淹沒最後的冷靜,無邊蔓延。
次日正午,江城山莊外。碎琴崖。
江辰傾盡全山莊的兵馬,遍山搜尋,甚至又聯絡潛伏九州各地的山莊勢力。還是沒能等來那讓人操心的小丫頭。
他終究不能逃避,以清月的性命為代價。
「江辰公子,來的有些晚啊。怎樣,三小姐回來了嗎?」。那魔魘般的聲音再度響起。原來自己已經恍恍惚惚走到了碎琴崖邊。碎石滾落,下面就是萬丈深淵。滿目蔥綠似是一夕之間化為斑斕的彩衣。深秋寒風拂過,若跳躍的火苗,又像是,覆滿落葉的廣袤湖澤。
只是如今,再無心賞此勝景。
「屠影,你到底想干什麼……?」江辰驚人的平靜,語調死寂無瀾。緩緩轉身,對著背後一地枯葉中那抹玄衣,眼底漸漸泛起紫瑩瑩的光亮。
「昔日魔神之戰,好不容易找到四個與吾勢均力敵的好對手。天界一別,時過千年,如今算來,能與我一決高下的,只有你和公子扶風了。」屠影懶懶地倚在一旁碗口粗的紅楓樹上,狹長的丹鳳眼移開松散游移的目光,落到江辰身上,妖異的丹唇勾起一絲戲謔,「不過呢,我想,‘江大公子’定然不會相信這些花言巧語——不管你信與不信,先忘了那些凡塵雜念,現在,你還是紫辰仙君,我還是公子流桑。與我大戰三百合罷。」
屠影抬起右手,細細賞鑒手中價值連城的雪珍珠額飾,又笑了笑,
「江清月現在應還陷在血靈陣中——紫辰公子,多思無益。」
「該死的,那柳老頭肯定有鬼!」
听聞那一直盤桓莊中,十分可疑的‘柳大人’前去後山,清月重淵停止了嬉戲,輕手輕腳尾隨其後。卻不慎陷入血靈迷陣。身側飄蕩著一圈又一圈血書符咒,黏膩的暗紅色汁液滿地縱橫,最討厭的是,陣中四處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再往外,重重血色迷霧看不見盡頭,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找不到破陣門路。
清月恨恨一跺腳,面上輕紗微動,雙手交叉胸前,皓腕相抵,縴縴玉指結印,輕誦起古老晦澀的文字,末了,清叱一聲,「以吾之名——破!」說罷高高舉起雙臂。掌心一道金芒穿破重霧,直貫雲霄,隨即化開晦暗,在頭頂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破洞,雖然不夠一人出入,總能泄進來些新鮮空氣,不至生生悶死在陣中。
腳邊匍匐的白鷹聞到了些許生氣,猛然站了起來。
「阿鳶,去!」
清月騰不開雙手,只好沖著白鷹擠眉弄眼,異常滑稽。白鷹倒也通人事,長鳴一聲,展翅踉蹌著從破口鑽了出去。
「呼……累死我了……」眼看著雪白的小尾巴鑽出破洞,消失不見,清月將手一收,長吁一聲。癱坐在地上。又覺不妥,從腰間拔出一個約莫三寸長的細竹筒,拔開木塞,細細碎碎倒出滿地銀針。
「你……要干嘛……?」
身後烏雲般的重淵,悄然露出一個極為勉強的笑容。
清月咧嘴一笑,夸張的弧度掩藏在面紗下。抓起一把銀針,看似隨意一撒,深深釘在地上,恰圍成一個圈。在血靈陣的結界之內又張開一個小結界,「……干什麼……」清月直接橫躺在那僅剩的三寸淨土,累的連話也懶得說,「闢塊兒干淨地方睡覺……呃……二哥你也進來吧……」
「你剛才……管白虹,叫……‘阿鳶’?」重淵牽了牽嘴角,似乎有些抽筋。
「啊……對!‘阿鳶’,多好听!」清月咯咯笑了起來,一翻身,直接靠在了重淵腿上,抬手抓住重淵肩頭垂下的墨色長發,像個不諳世事的嬰兒,全然不顧重淵齜牙咧嘴的痛苦神情,揪住了那撮頭發拉啊、扯啊。
「當初撿到白虹,覺得它比那些鳥雀啊什麼的都漂亮多了……于是……就起名‘阿鳶’……誰知道、誰知道它是男的女的…………」清月咧了咧嘴,不再扯重淵的頭發,而是將它小心翼翼分成三撮,然後認認真真地、仔仔細細地,編成一根七扭八歪的麻花辮,「你和大哥,還有吟風蒼雲他們,都喜歡叫它‘白虹’,可我覺得還是‘阿鳶’比較好听。放它出去,或許能看清周圍情形,關鍵是找到生門,一會兒我開個洞讓它飛進來,就有辦法逃走咯!」
「萬一、萬一白虹被你這樣的抓走烤了吃呢……?」重淵嘟囔了句,聲音雖小卻穩穩落入了清月的耳朵里。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