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寂了一年半之後,也就是1947年初,在得到桑弧的幫助以後,張愛玲終于走出了感情的低谷,重出江湖。這一次,她涉足的是對大眾更具有影響力的電影劇本,在這樣抒懷的心情下,張愛玲一口氣連續寫了好幾個劇本。
1947年2月,電影新劇本《不了情》作為文華電影公司的開山之作正式開拍,由桑弧執導,飾演夏宗豫的男主角是當時最走紅的男星,有名的劉瓊;飾演虞家茵的女主角是退隱多年,東山再起,也是有名的女星陳燕燕;扮演虞父和姚媽的亦皆一時之選。編、導、演,陣容都很強大。這里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已經是大名鼎鼎的導演黃蜀芹,曾導演電視連續劇《圍城》,當時也在這個片中飾演了一個只有幾個鏡頭的小女孩——男主人公的女兒夏亭亭。
當時劇組的工作人員回憶,張愛玲當時並不去片場,只是偶爾會到文華電影公司走一走,從不理人。他們只有坐在一邊眼巴巴看著的份兒,大氣也不敢出。
影片公映後,產生了極大的轟動效應,賣座極佳。由于《不了情》是桑弧與張愛玲的首次合作,一炮打響,故兩個人的名聲也一夜鵲起。彼此都甚覺愉快。
影片的開幕鏡頭既是張愛玲最熟悉最喜愛的電影院,那是由彩色玻璃、厚絲絨、與仿雲石建築共同構成的廉價王宮,那樣一種光閃閃的幻麗潔淨,敘述著《不了情》的故事︰
……在售票窗口邂逅相逢的男女主角……敘述著一對男女在世俗的觀念下,愛也難、恨也難的非傳奇性的戀愛故事。
這部片子現在已經不容易見到了,我也只在資料中見過幾個片段,劉瓊還好,那陳燕燕可真是胖壯,一望而知是已婚女人。然而張愛玲是真喜歡這個故事,後來張愛玲又特地將它改寫成小說《多少恨》,這讓我們可以了解到大致的劇情︰
女家庭教師虞家茵愛上了有婦之夫夏宗豫,終因不願破壞對方的家庭而悄然離去,這是一個最常見的第三者的故事。
「若說沒有奇緣,今生偏又遇見他;若說沒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張愛玲寫得一字一淚,她對劇本里面的感情處理上的一波三折,恰好反映了張愛玲此時的心態。
有情無緣,有緣無情,緣淺情深,緣盡情猶未了,這大概便是愛情故事里至大的悲劇了。
張愛玲將《不了情》改編成長篇小說《多少恨》最早發表在龔之方與唐大郎所創建的山河圖書出版的《大家》月刊1947年五、六兩個月號刊上。三十多年後張愛玲收入自己的《惘然記》,並特地加了前言,可見張愛玲對它的喜愛。張愛玲在《惘然記》前言寫道︰
「一九四七年我初次編寫電影劇本,片名《不了情》,當時最紅的男星劉瓊與東山再起的陳燕燕主演。陳燕燕退隱多年,面貌仍舊美麗年輕,加上她特有的一種甜味,不過胖了,片中只好盡可能的老穿一件寬博的黑大衣。許多戲都在她那間陋室里完成的,天冷沒有火爐,在家里也穿著大衣,也理由充分。」
「此外,話劇舞台上也有點名氣的破旦路珊演姚媽,還有一個老牌反派演員、提烏龍玩鼻煙壺的女主角虞家茵父親——似是某一種典型的旗人——都是硬里子。不過女主角不能月兌大衣是個致命傷。——也許因為拍片的辛勞,她在她的下一部片子里就已經苗條了,氣死人!」這些都是張愛玲當時拍片時的心境。
值得玩味的是,電影的名字叫《不了情》,並且已經大獲成功;按理說長于噱頭的張愛玲在改編成小說時就不該再換名字,然而她卻另闢蹊徑,很沒有生意頭腦地改了題目《多少恨》——從「不了情」到「多少恨」,這恐怕也是記錄著她自己的一段曲曲折折的心路歷程吧?
小說里寫︰「難道他們的事情,就只能永遠在這個房間里轉來轉去,像在一個昏暗的夢里。夢里的時間總覺得長的,其實不過一剎那,卻以為天長地久,彼此已經認識了多少年了,原來都不算數。」
寫到這里,我感覺這可真是張愛玲真實的心聲啊?!
一切都不算數的。便如寶玉初次悟道寫的偈子︰「從前碌碌卻因何?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
1947年4月,《不了情》正試公演,果不出所料,轟動整個上海灘。
由于《不了情》的成功和轟動效應使桑弧十分滿意,首戰告捷,合作雙方自是心情愉悅。桑弧想抓緊時機,趁熱打鐵,他決定再接再厲,邀請張愛玲再次替文華電影公司寫第二本電影劇本。這第二個劇本的創意出自桑弧,是他獨立先有了一個月復稿,他先把故事的構思框架講給了張愛玲听,張愛玲也因《不了情》的成功,大受鼓舞,當即應允下來繼續第二個劇本的編寫。
其實對于電影戲劇,一直是張愛玲的愛好。她早年闖入文壇,也就是靠寫電影文評。現在,輪到她真正地參與到劇本創作中,倒給了她一種興奮。現在居然如此成功。
張愛玲應允第二部影片《太太萬歲》創作後,在參看了發表在《雜志》上的好幾個中外電影劇本後動筆,沒有多長的時間,她就一氣呵成地把它寫出來了。很快張愛玲就向桑弧交出了完整的劇本,這個劇本就是文華電影公司的第二部作品——《太太萬歲》。
注︰春節快樂地度過,今天是正月初八,是我們開始工作的日子。在這里,我與我的朋友們、寫手們一道加油,一道寫作,一道孤寂、繼續我們的張迷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