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210|h:140|a:c|u:/chapters/20128/9/]]]陳德走在最後,皺眉瞪著陳莫凡灑月兌鎮靜的身影,心道︰「沒想到這個陳莫凡,三言兩語便已探得這獨客踞確實古怪。明知有詐,卻偏偏深入虎穴,不但面無懼色,反而依舊行事瀟灑,桀驁不馴。這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定是個可怕的敵人。
陳莫凡二人隨老板之後,行至門口,卻發現青磚上竟偶有紅點四散,除了一處。陳莫凡思索,停下對獨孤賈笑道︰「賈老板,最後一個問題,這門前兩株盆栽是否移走了?」獨孤賈一听,緩緩回過身道︰「這」獨孤賈正欲回答,卻忽聞一人嬌嗔道︰「因為,我不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老頭子,有貴客來了,不讓人家進來,還在門外磨蹭什麼!」老板立即輕笑道︰「賤內魯莽,二位公子海涵了。請進,待吃完酒飯後,我親自帶二位去院內走走,一一講解,如何?」
陳莫凡道︰「賈老板倒是爽快灑月兌!」
「呵呵,公子不要見笑了,這事無不可對人言。倒是公子心細如塵。」賈老板說著便伸出手道︰「請。」
陳莫凡二人正準備進去,忽然迎面風塵僕僕而來一人,正是老板娘,看她模樣不過三十左右,嬌容美艷,風騷撓人,上著廣袖盤絲薄衫,一身紫燕秀邊紅裙花邊遮鞋。走起路來,更是花枝亂顫,走到二人面前,一下轉過身,兩手分別拉著二人,也不看獨孤賈,便嬌聲道︰「二位公子別理他,筠蓮陪你們喝酒去。嗯∼」
陳德盯著被老板娘拉皺了的衣服,冷冷道︰「拿開。」老板娘一驚,便扭捏地松開了手。陳德輕撫拍了衣袖,徑自走進入內堂。陳莫凡只是盯著老板娘,眉頭一緊,然後用一根手指輕輕的提起正在自己臂上磨蹭的手,又看了看老板娘,付之一笑,便獨自走入店內。
略一看,店內竟已有不下三十余人,分為兩撥,于店內樓梯東西兩側各自為營。右邊一路人身著青衣,行為乖張,刀劍佩腰而坐,面容喜怒各異,桌上酒肉卻是一掃而空,對陳莫凡等人則是視而不見,但是眼神時常停留在對面一行人。
「青衣幫的人。」陳德邊走邊輕聲道。
「青衣幫?」
「青衣幫是江湖最大的青幫派,意在包容黑白兩道,幫派首領可能上至皇親國戚,達官顯貴,下至江湖義士,綠林之人。因此說話做事,都很極端。平時以腰間令牌為號,便衣行事。只有在重大事情之時,才會身著青衣,聚集共事。」陳德說著,在中間偏左靠牆一處坐下,背門而坐,與陳莫凡相對。
「這麼說,今夜恐怕不會太平了"陳莫凡說罷冷笑。
與青衣幫相對的一路人,各個正襟危坐,衣著統一,面容謹慎,滴酒不沾,手握腰間佩刀,伺機而動。陳莫凡發現,自他們進入時,他們雖未正視過自己,但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自己。
「頭戴官帽,衣著飛魚、蟒衣,劍佩秀春刀,錦-衣-衛!」陳德隨手斟了兩杯酒,月復語輕聲道。
「錦衣衛?是朝廷的人?」不仕之約的約束,陳莫凡對朝廷之事也從不關心。
「不錯,錦衣衛自太祖皇帝創建,美其名曰是為皇帝監視、偵查、鎮壓官吏的不法行為,但是則是皇帝黨同伐異、兔死狗烹的特務機構。如今朱棣起兵靖難,登基為帝,但謀佷篡位之說坊間流傳甚廣,這誅伐「亂黨」之事,自然又是錦衣衛一展拳腳的時候。」陳德雖壓低了聲音,但陳莫凡還是能听出他言語之下的譏笑、憎恨之意。心道︰這麼說,他不是朝廷的人了?那就好,不然我會很麻煩的!
老板娘突然對著里屋喊道︰「春兒啊,春兒,還不快給兩位貴客拿酒,要上等的竹葉青!」老板娘雖說著,人卻已走到錦衣衛一處,拿起一壺酒,倚著桌子便一飲而盡,道︰「各位官爺,是嫌小店這酒不夠香純麼?這些可都是地下酒窖里二十年的沉壇啊!不信,你且聞上一聞。」便一個轉身坐在了唯一身著飛魚服的青年腿上,拿著酒杯的手不停地擺弄著他的下顎。突然被他右手猛然抓住,老板娘一驚,眼神警覺,但覺他用力不重,旋急又嫵媚起來。青年右手輕輕一旋,老板娘便似螺旋般被拋離了出去。老板娘甚為難堪,大罵無趣,便又花枝亂顫地抖動到了右邊。
「好功夫!」陳莫凡暗叫道。
「不過都是朝廷鷹犬,不足為俱。這兩隊人馬今夜齊集獨客踞,恐怕不是巧合,據我所知,這獨客踞身居西北、東南兩路要道,按說應都是商旅鏢局之人必經之處,錦衣衛不住官府驛站,竟會在此流連。連身著飛魚服的上級指揮使都一並前來。」陳德望低頭邊盤弄著酒菜便道。
陳莫凡皺眉听著,突然嘴角一笑,道︰「我想,應該還有人來,而且是這兩路人馬都在等的人。」
「不錯,能讓這兩路人馬一起出動的人,只怕也不是等閑之輩。」
「陳德,你在外行走多年,最近江湖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或事。」陳莫凡問道。
陳德仔細回想,搖頭道︰「我這半月來雖都在西北大漠行鏢,但中原之事,我不敢說了如指掌,但至少也略知一二。但確實並未發現有什麼特別奇怪的事。」
陳莫凡輕皺著雙眉,自語道︰「是麼?」
陳德抬頭看著一臉鎮靜的陳莫凡,心道︰「他比我想象得更可怕。」
忽見一青衣女子碎步走來,面容清淨秀麗,笑容委婉可人,手中端著竹葉青。走到二人面前,輕輕一笑,也不多言,斟上了兩杯濁酒,望著二人,微微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有句詩道︰眉梢眼角藏秀氣,無音笑貌露溫柔。這荒郊野外,竟也有這般清麗女子。」陳莫凡贊道,微微一笑。
「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陳德喝著酒,竟突然溫柔一笑。
陳莫凡見他難得溫柔,笑道︰「沒想到冷面鏢頭陳德也有柔情的一面啊。」陳德微微正色,也不回答。
陳莫凡又道︰「看來,我一定要見識見識這位佳人了!」
老板娘本在右行之人中間喝酒、行樂,听到陳莫凡贊嘆,以為是說春兒,突然媚聲道︰「既然公子那麼喜歡這個小啞巴,我且將她贈與公子,反正我也嫌她在這里礙手礙腳,怎麼樣?」
陳莫凡愕然,望向遠處春兒低頭不語,看似甚為惹人憐。但要事在身,忙擺手微笑道︰「老板娘客氣了,等我什麼時候養的活自己,再說吧。」說罷,松了松眉,搖搖頭,自嘆這言多必失啊。突然耳朵一動,正色道︰「來了。」
「但只有四人!」陳德抬頭望了一眼陳莫凡,眉間一緊,道。
正在這時,內堂傳來了馬嘶聲,店內之人倏然安靜,錦衣衛不動聲色,面面相看,眼神驟明,手中秀春刀已然握緊。右路人馬談笑之聲戛然而止,杯酒盡釋,面露殺機,腰上佩刀移至胸前。老板亦是一驚,與老板娘相視點頭,當下立即出門迎客。
只听傳來一聲嬌笑,聲音溫婉動人,道「沒想到,這荒郊野外竟有這般閑舍雅居,酒香飄然,倒別有風情。」
另一人咯咯笑道︰「怎麼樣,姐姐,跟我出來游秋山水,不會錯吧。」聲音清秀豪爽。
忽听一男子道︰「你?跟你?前日所宿的溪鳳閣,昨夜暫居的婉風別苑,今夜的獨客踞,哪一處不是我計劃在內,悉心安排?怎麼成了跟你了?」听聲音,不過二十多歲。
錦衣衛聞言,突然起身站起,謹慎听音。右邊之人卻舉杯收刀,見錦衣衛起身,心下一凜,面面相覷。
「是是是,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班門面前弄斧,不自量力。哪像朱公子啊,年輕有為,殫見洽聞,如此深謀遠慮,高瞻遠矚,必能出將入相,少年英雄啊!」這女子妙語連珠,雖字字溢美之言,語氣卻頗為譏諷。那男子似早已料到,也不回她。
陳德背對他們,听了,嘴角竟然輕輕一笑。
「各位客官,請。」說著,便到了門口。
走在前的女子卻突然停了下來,面對獨孤賈,道︰「一路走來,這門庭別院倒都布局精細,地面無塵,只是這門前似是頗為空曠,若是放上兩樹盆栽,豈不更好?」老板一驚,望著內堂的陳莫凡,又看了看眼前的溫婉女子,笑道︰「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那位公子。」伸手指向了正對門而坐的陳莫凡。
陳莫凡抬頭望去,只見她身著雲絲披風,紅色碎花百褶裙,身形婀娜,體態自然,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女子進屋雙手放下披風連帽,露出嬌容,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陳莫凡心下一嘆,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好干淨的女子。」
陳德也不回頭,只是一笑道︰「那是當然。」
她抬頭正好望見內堂中座的陳莫凡,二人相視,女子點頭大方一笑,便轉身對身旁女子,指著陳莫凡旁邊一桌道︰「沐彤,我們且坐那邊吧。」那女子便是沐家千金,沐羽卿。原來這半月來,她都隨林似霰與朱煦同游江南,如今正是回蘇州府的路上。
林似霰一路和朱煦斗鬧不休,最後說不過他,竟一個轉身踢上朱煦的雙膝,誰知反被朱煦內力反噬,正欲後退,卻被身後門檻絆住,眼見便要跌倒。朱煦心下一驚,搶身上前,雙手一挽縴腰,立定之後,眉間一皺,便右手一旋,林似霰被旋轉拋離出去。林似霰暈頭轉向,本被他雙手抱在懷中嬌羞,心下一軟,誰知他竟將她拋開,站穩之後,便怒言相向,道︰「朱煦,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把我拋出去!」
朱煦雙手負立,拿著被黑布包裹的刀劍。眉間一挑,道︰「這麼說你是想讓我一直抱著你了?」嘴角痞笑道。
林似霰听聞滿臉緋紅,嬌羞跺腳,道︰「你我不跟你說了!」便轉身跑向沐羽卿。
朱煦笑著走進內堂,余光一掃,見錦衣衛蠢蠢欲動,朱煦倏然正色,眼神厲然,鎖眉輕輕搖頭。錦衣衛相視一眼,心領神會,也不多言。
陳莫凡見兩路人馬各自收兵,道︰「不是。」
卻听陳德笑道︰「當然不是。」
已入深秋,雖不似西北大漠那般早襖午紗,但也夜露微涼。夕陽已下西風嶺,群壑倏已螟;楓林蕭蕭梳葉聲,風泉滿清听。原野荒郊,已是樵人歸欲盡,煙鳥棲初定;西風驟作,唯見孤月獨徘徊,忽暗忽月明。這樣寂寞空靈的夜里,一處安宅,一杯溫酒,便是一彎港口,溫暖,舒心。
陳莫凡此刻正在喝酒,「只可惜這卻是一杯濁酒!」陳莫凡自語道。
沐羽卿和沐彤已在陳德身後的桌上坐下,望了望陳莫凡二人道︰「沐彤,那人的背影,是不是很熟悉?」
沐彤點了點頭,道︰「像,太像了。」
這時林似霰跑到沐羽卿一旁,生氣地一下子坐下,喝茶不語。朱煦走來,正準備坐她身旁,豈知她竟將座椅踢開,轉過臉去,朱煦笑著嘆了口氣。
林似霰順著沐羽卿二人眼神望去,倏地眯起眼楮,忽然起身堅定地叫道︰「師父!」
陳莫凡、朱煦皆是一驚,卻見陳德竟笑了起來,轉身向四人抱拳道︰「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別來無恙吧,羽卿、霰兒。」原來林似霰是從鏢局名師,正是陳莫凡家的宸豐鏢局副鏢頭陳德。陳德多次為沐林二家蘇繡護鏢行走四方,多年來與二位小姐亦是摯友,林似霰見他武功卓絕,又恰逢忌憚朱煦的武功而數次偷襲反被他吞噬,便決心習武以期挫敗于他。
林似霰抓著陳德衣服笑道︰「師傅,真的是你啊!」陳德點頭微笑。
「陳大哥,出鏢之行可一切安好?」沐羽卿柔聲道。
「西北大漠,我孤身皆已去過數次,難不倒我的。」陳德答道,竟露出溫柔笑意。
林似霰拉著陳德,嬌嗔道︰「師傅,你出鏢的這些日子,我的武功也隨你一起走了,剛才差點,差點」林似霰說著突然回過頭惡狠狠地盯著朱煦。
朱煦無奈一笑,起身拱手道︰「在下朱煦。陳兄大名我可是听了多了去了,這真的要多謝某人整天在我耳邊念叨。」說完,便回望了一眼林似霰。
陳德亦拱手道︰「朱兄少年英雄,風流倜儻,難怪常听霰兒整日提起,雖多是賭氣之語,但言語之外,我倒是能猜到些。」
陳德怕說出林似霰心事,她又要做出什麼,于是說的甚是含蓄。朱煦听了,只是望著她,一個勁地偷笑。
沐羽卿听完也是暗暗一笑,轉身向陳莫凡,道︰「這位同行少年,俊朗瀟灑,想必是陳大哥的朋友吧。」
陳莫凡听完,雙眉一挑,心道︰「總算有人看見我了。」不等陳德回答,起身拱手道︰「小姐謬贊了,在下姓書,單名一個生字。」說完便向望向陳德一眼,陳德心領神會,卻也不免一愣。
林似霰走到陳莫凡身旁,輕拍他肩膀笑道︰「書生?真有這名字呢!」
陳莫凡也不回答,只是付之默認一笑。
漆黑的身影在一簾幕卷後悄然里離開。那人心道︰沒想到這來路不明的兩路人竟是相識,力量更不可小覷。本來一個錦衣衛就已經夠難對付了。我不管你們是誰,今天誰也別想走。
「要怪,只怪你們來錯了地方!」熄滅燈火,牆上身影漸漸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