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半夜剛過不久,天上飄起細碎的雪花,初一早上到處銀裝素裹,雪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反倒越下越大,鵝毛飛絮漫天飛舞。
瑞雪兆豐年,這場新年大雪給農民增添了不小的喜氣,鄉親們對來年的莊稼有了盼頭,早起來都是滿面喜色。
「爹,過年好!」
「媽,過年好!」
胡強一早爬起來就給爹娘拜年,他是最晚起來,那邊小燕子早已給爹媽拜完年,見到胡強出來,一身新衣的小燕子笑嘻嘻地給哥哥鞠躬︰「哥過年好,給錢兒!」
「好!」胡強笑著從褲兜掏出幾張百號,也沒數都塞給了燕子。
「哇!五百,哥哥真好!」妹妹拿著錢蹦蹦噠噠往東屋去找她的‘小金庫’去了。
胡強笑道︰「挺大丫頭一點穩當氣兒沒有,見錢比哥都親近,女生外向!」
「你好!」胡長海在一旁瞪著兒子︰「隨手就給丫頭五百,我和你娘一人才給五十,你錢多就來晃俺們老兩口是不?」
胡強趕忙賠笑︰「哪能呢?!」
李鳳琴從鍋里往外撈餃子,說道︰「你爺倆能給我省點心不?大年初一也嘰咯。」
「沒有,俺爺倆鬧玩呢!」胡長海接過一盤餃子,笑道︰「人都說父子是前世仇人,鬧扯幾句才像回事嘛!」
「閉嘴!大過年的扯什麼仇人,都來吃餃子!」
李鳳琴端著餃子進了東屋,胡長海也托個盤子跟後往里走,胡強抹拭把臉隨後而到。一家四口剛坐下,耗子穿著二鳳給他買的新衣,樂顛顛的走了進來。
小耗子進屋,二話沒說先給二爺二女乃磕頭拜年,然後給強子哥鞠躬,又受了小燕子一禮也賞了她五百塊壓歲錢,他把燕子當自己親妹妹。
「哎呦我去!姑姑給佷子拜年,佷子還給姑姑壓歲錢,這整的啥事啊?」胡長海怎麼看都別扭。
李鳳琴用筷子敲打丈夫,「別瞎說,各論各的,怎麼折騰是他們小輩的事兒,你挺大歲數別跟著瞎參合。」
「各論各的,一家人也不能論出倆輩兒啊!」胡長海對屋里人的輩分真鬧老心了!
耗子一听沖小燕子笑道︰「燕子听見沒,姑姑過年好,給俺壓歲錢。」
「這才對嘛!」胡長海忙笑道︰「燕子,快把錢給你耗子佷子。」
「他是我耗子哥,不是我佷子,不給!」到手的錢,小燕子哪能扔回去?說什麼也不承認那輩分。
耗子無奈地看著二爺爺︰「二爺爺,你看,這不怪我吧?」
「都吃餃子,少說話!」胡長海真沒轍,大過年的又不好多說,干脆就當啥也不知道。
一家五口剛吃兩口,呼啦啦又進來仨人,王鐵權、陳猛和趙東河起大早過來,樂哈哈地給長輩磕頭拜年,又鄭重其事地給大把子拜年。他們仨本想給大把子磕頭,卻被胡強攔住說什麼也不受這個,大過年的怕折壽。
按規矩,過年時給把頭拜年都要磕頭,可胡強不答應,旁邊胡長海怕再把輩分弄亂了就沒再講規矩,讓哥仨隨便行禮意思一下就得。
那仨人拜完年沒耽擱拍回到別處拜年,剩下人把他們送走再回來吃餃子,都已經涼了!
好家伙!大年初一熱乎餃子沒吃上,胡強心里這個別扭,心想這仨牲口又‘偷柴火’、又扒早頂雪來拜年,同進同出的是不是故意鬧騰自己?隨後一想,即使是這回事他也沒轍。
其實那仨人還真不是故意鬧騰,只是都著急去山里挖玉,可時候還不到,他們嫌日子過得太慢,閑著琢磨點節目樂呵樂呵。
他們倒是樂呵了,胡強大年頭頓飯就吃頓涼餃子哪樂呵起來?
沒一會山子也到了,听耗子說給了燕子五百塊錢壓歲錢,他沒二話也給了五百。這年過得把小燕子樂夠嗆,人家都是五塊十塊的壓歲錢,她可好,門還沒出就收了一千六,笑嘻嘻地把錢藏好,自己去街上找伴兒玩了。
胡家在本村沒親戚,主要是給一些鄰居長輩拜年,也不能要壓歲錢。街上孩子們穿著新衣嬉鬧著挨家拜年要糖,多為湊個熱鬧,大人們也就圖個喜氣。
‘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頭要個煙袋桿兒,老太要個裹腳套兒’,年輕力壯的成年人都是為了這些老的小的操持,只要老人孩子樂呵,他們也就沒白忙活,自然也跟著高興。
耗子和山子親戚多拜年累點,胡強只走了幾家就早早拜完。現在已經大了,不能像街上那些孩子耍鬧,新衣新褲也不惦記了,過年給他帶來的歡樂也越來越少……
看到有的人家豬圈里連頭豬都沒有,外面還貼著‘肥豬滿圈’,空蕩蕩糧囤子上貼著‘糧食滿倉’,少錢修理沒 轆的農用車也貼著‘出入平安’,瞅著挺可樂,而胡強卻樂不出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忽然感覺自己身上多了一種責任,也許從填了大家荒那塊地開始,也許是從看到水災時鄉親們掙扎的目光開始……
長得越大……見識的越多。見識的越多……想的越多。想的越多……背負得越多。隨著胡強的財富增加,得到的關注在增加,身上的責任也在增加,他感覺父老鄉親對自己的關注目光中,有一絲期許……
也許是他自以為是產生的錯覺,但只要能力所及,胡強真願意帶大家好日子。
初一初二磕頭兒、初三初四耍球兒、初五初六跳猴兒……
過年除了吃還得玩,老人們喜歡圍著火盆坐炕上拉呱,小孩子啥都玩就是不著家。大人們愛打牌,今兒贏倆、明兒輸仨。年輕男女攪和在一起耍鬧,說說笑笑打打鬧鬧,說不定‘這誰家小誰和那誰家小誰’能擦出點火花。
年,也就這樣過去了……
過完年,還有不少年輕人出去打工,想著春耕之前給家里多賺點花銷。至于傳說中‘未來的莊稼院’,那還是一片平地連塊磚都沒有,誰也不會在家干靠著等它。
「強子哥,不少人回城里找活,你那話也不好使啊!」耗子見走得人不少,替大伙的買賣擔心。
胡強倒不意外,「咱們房子還沒蓋起來,傻子才當回事。」
耗子笑道︰「還真有傻子,二國初八就辭了工作去城里找飯店打工,說是要在外面學習什麼管理經驗。」
「呵呵……」胡強對此很高興,感覺自己沒看錯人,轉頭向旁邊的趙東河說道︰「東河,你親戚家的磚廠聯系沒有?一般開春磚會漲價,咱們得提前定下來。」
「說過了。」趙東河倒是毫不擔心︰「我舅說如果現在買,一毛一送到家,等開春就是一毛五,這得你拿主意。」
王鐵權在一旁不滿道︰「你那是啥破親戚?沒便宜兩分錢,還隨著漲價。」
「一塊磚讓倆分,已經不少了……」趙東河解釋道︰「到了開春買磚的人多,拉磚車都安排不出來,哪有不漲價的道理?」
「現在就讓他們送。」胡強當場拍板︰「最少得二十萬塊磚,這個不能耽擱。」
陳猛想到個關鍵問題,忙說道︰「把頭,那地去年剛填完,壓的再好開春也會軟,我怕地基沉。」
「將來地基挖深點寬點,寧可多扔沙子也不能有閃失。」胡強對此也很重視,接著說道︰「等林姐過幾天找人把圖紙畫好,咱們幾個參謀參謀,開春一定要蓋個像樣有特色的莊稼院!」
「對!」
眾人一致贊同,紛紛獻計獻策又研究了一番水泥沙子,最後又說到原始山林里等待他們發掘的‘橫財’,一個個興奮不已!
……
出了正月進二月,首先是龍抬頭的日子,男人們都出來剪頭,憋了一個多月爺們頭上都和雞窩似的!
東北農村有個習俗,男人正月不剪頭,說是︰‘正月剪頭死舅舅’。
這咒忒損,當舅的都不要相信,不然沒被哪個混外甥克死也會被他氣死。過年時當舅舅的得多給外甥壓歲錢,若是外甥嫌少,當時就跟你翻臉︰「再給一百,不然我剪頭去嘍!」,遇上這事你說你咋辦?所以就當這說法是扯犢子,干脆別信,信了給自己添堵。
狼山人信這個,而且信到理發店正月不敢給小子剪頭的程度。若是哪個理發店正月敢給男孩理發,被孩子他舅看見當時就急眼,和孩子不說專找你開店的麻煩。理發錢不但得退回,而且還得加倍,不然敢砸了你小店!
砸了也白砸沒人幫你說話,看熱鬧的還叫好;啥錢兒都敢掙,摟個腦袋就剃,你也不看看是啥時候?小孩不懂事你挺老大個人也不懂事?砸了你也活該!
狼山人信這個信得邪乎,所以誰若是犯了這忌諱,鬧的也邪乎。
二月二,男人們忙著剪頭,女人們此時開始忙著打醬塊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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