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卿再世相逢日 第五章 爭鋒(上)

作者 ︰

春日夜間,尚透著點點寒意,卻不覺得冷。淡淡涼氣撲面而來,和著春日特有香氣,甚覺清新。留春館內,蘇探晴扶于窗柩之上,遠望不遠處一處院落,唇邊含笑。

將入亥時,夜空遙掛半輪明月,折射清冷的光,淡淡余輝鋪灑而下,心之向往。白千夕不知何時來到蘇探晴身後,尋著他的目光望去,緩緩道︰「此事我知道!明日威遠大將軍軻依劍將于此處召開招賢大會,探討城中與交戰之士,屆時城中有志有識之士,皆會出席。」

「錦畫堂!」蘇探晴輕念一聲,卻未回頭,「說句真心話,這軻依劍卻乃不可多得的將才,大月得此人,方保多年安寧!我倒覺得軻依劍于此設招賢大會,定有旁的用途!」頓了頓,「只怕,為擒大宛奸細罷!」

此時,白千夕斜靠窗柩之上,目光炯炯,聞蘇探晴之言,不覺低垂了眸,「奸細!你如何知道是奸細?我倒覺得,軻依劍于此設招賢大會,當為與大宛交戰之事!」

「與大宛交戰,首當解決城中人心惶惶之事!」蘇探晴站直了身子,回轉身來,「你以為前幾日何人請我刺殺刺史牧成衍?」白千夕不覺雙眉緊蹙,蘇探晴唇邊含笑,緩緩道︰「正乃大宛奸細!」

月光傾瀉,皎潔而朦朧,襯著二人面色,亦添些許魅惑之感。二人靜默,須臾,方听白千夕道︰「如此,我倒好奇!軻依劍要如何智擒大宛奸細!」

夜風輕送,驚起陣陣漣漪,二人不覺望向錦畫堂,那一抹靜謐處所,明日,又將是何等硝煙滾滾的戰場!

第二日一早,入軻依劍臥房,見其著了素日的服飾,錦服珠冠,倒不是平日里上陣穿的鎧甲,沉重堅硬。今日要會見來自各方的豪杰,難免會在服飾上有所考究,不能失禮人前。

這幾日西野頗不太平,表上卻仍是淡然無奇,一絲不苟。與大宛開戰已迫在眉睫,近幾日,城中又接連出現驚怖命案,以及那些形跡可疑之人,只怕大宛奸細已混日其中,若被那些人掌握了些什麼傳遞出去,後果堪輿。

軻依劍微皺著眉,任丫頭為他整理衣襟。如今城中莫名人暴斃且急劇增加,死狀又及其難看,城中已開始人心惶惶。仵作細細查看,明顯中毒而死。死者死前多發熱,體溫不太高,面部、頸部皮膚有淡紅色疹子。這本是春季的流行病風疹。病人雖應隔離治療,卻不應出現猝死現象,著實匪夷所思。仵作對這毒倒瞧出了些眉目,只這些人究竟是如何中毒?而這毒又何解如何防御?當真一籌莫展!

同時,軻依劍也加強了城中防衛,進出城中每人也都細細盤查,尤其是夜里,城中巡視更不可馬虎。他下令,由行營左將言昭親自負責守衛,凡是需得向他俱實稟報,時日漸久,倒也未出現其他更大的亂子。

言昭不知何時出現在軻依劍身後,這位軻將軍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辦事甚是穩妥,又是沉穩的性子,領兵練兵皆是一等一的好手,深得軻依劍信任。

軻依劍揮手讓丫頭退了下去,道︰「一切可準備妥當,屆時切莫出了紕漏。」

言昭恭敬地行了行禮,道︰「將軍放心,錦畫堂四周已布滿了人,防範也甚為嚴密,凶手若是耍什麼陰招,定逃不過我們眼法。至于前幾日擒獲幾人,正好生伺候著!」說話直視將軍的雙眼,莫名的自信。

今日氣候頗是陰沉,風時不時的吹進來,甚為涼爽。軻依劍隨意踱了幾步,忽的站定,道︰「派人堅守城中各處,看看那些人有什麼動靜,立即回報。」言昭應了一聲,卻听軻依劍又道︰「請駱公子也到錦畫堂去,屆時可能請他幫忙。」

辰時將至,招賢大會即將開始,軻依劍緩緩走了出去,言昭無聲跟上。前幾日將軍府貼出告示,廣選謀士。如今與大宛開戰在即,急需謀士出謀劃策,大宛奸細城中作祟,亦可探探他們的底,一箭雙雕。軻依劍兀自思索,忽的道︰「駱公子毒藥之事查得如何?」

言昭在他身後不遠處,听他此問,答道︰「駱公子只說毒液來自一種名叫剪刀樹的植物,大宛很是盛產這些,常用它涂于箭頭上,用以射殺野獸,毒性劇烈。他們平日自己用也極是小心,今日用在兩軍交戰的戰場上,倒是頭一遭。」

「那可有解毒之法?」軻依劍又問。

卻見言昭搖搖頭,道︰「沒有。駱公子說毒性太烈,根本來不及搶救,只能尋得大宛人的下毒之法,想法子杜絕。」

一瞬二人都靜默無聲,若要尋得解毒之法總得有人舍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軻依劍默嘆一聲,這大將軍的重擔若挑起來,就得對這城中上萬條生命負責,這是他的責任,他的命運。當初決定接受威遠大將軍的封賞,就準備好了今日。軻依劍靜默片刻,道︰「我囑咐你辦的事也切莫忘了,那人,定得尋著!」

寫意等人至達錦畫堂時,辰時過半,錦畫堂里里外外全是人,甚為擁擠,或高談策論,或引聲長笑,只願得將軍賞識,一展抱負,實現平生志願,報效天下。

他們挑了一個較空曠位置挨緊坐下。依眼前形勢看,這招賢大會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今日來了這麼多人,除了卻少數混吃混飯之輩,皆有真才實學,不可等閑視之。再看他們穿著,從富貴之家至平民之子,綾羅綢緞到粗布衣料,跨越度極大,正好亦給了他們平等的一展拳腳之機。

今日氣候頗是陰沉,風勢冷冽,涼爽之氣撲面而來,甚為清涼。寫意望了望高坐主位三人,其中一人他們倒認得。初至西野那日夜里,主持妹妹拋繡球招親的刺史二子牧紀元,寫意對他映象頗深。另一人看穿著,便知乃今日主事,西野威遠大將軍軻依劍,除卻前次于街道匆忙而見,今日才算真正見了。再旁邊一人,正是駱弈楓,著了百姓服飾,卻自成一格,與眾人甚為不同,格格不入,頗顯遺世獨立韻味。他只含了淺淺的笑,看堂下眾人高談闊論。

堂下諸人,卻听其中一突兀聲音道︰「就在下而言,若敵國真派奸細暗中點火,要自救亦非難事。所謂關門捉賊,捉賊而必關門,非恐其逸也,恐其逸而為他人所得也。對這種敵人就要即時圍困消滅,否則後患無窮!」

卻听另一人立即出聲反駁,「關門捉賊,若是對付那些出沒無常、偷襲我軍的散兵游將。他們之企圖,乃使我軍疲勞,以便實現其的目。而如今乃身份不明的奸細城中作惡,焉可行如此對策?」言此向軻依劍行了一禮,道︰「依在下愚見,‘無中生有’之計倒是可行的。無中生有,則由誑而真,由虛而實矣,無不可以敗敵,生有則敗敵矣。如今即知乃大宛奸細作怪,那何必怕,只消傳出消息有了解毒的法子,屆時,自有捉敵之效!」

「不可,不可!」不遠處又有一人出聲反駁,「這個‘虛’可不好假裝,我們連他們如何下毒亦不知曉,若偽裝露餡,敵人知曉身份暴露,更得不償失。依我看,何不妨試試‘拋磚引玉。’誘敵之法甚多,最妙之法,不在疑似之間,而在類同,以固其惑。正如《百誡奇略.利戰》中言︰凡與敵戰,其將愚而不知變,可誘以利,彼貪利而不知害,可設伏兵擊之,其軍可敗。法曰‘利而誘之’……」

軻依劍靜听眾人各抒己見,揚談高論。眾人之言雖有些道理,然有些地方卻行不通。這些人,多讀死書,並未親身經歷戰場,不懂戰場的瞬息萬變,行差踏錯一步,全軍覆沒,焉可不謹慎!

牧紀元在一旁听得仔細,他雖自幼熟讀兵書,卻從未親上戰場,亦未見這麼多人一齊商討局勢,共研良策。他文采武功算得出眾,又是刺史家公子,但西野中諸多政事,牧紀元亦是不久前方才著手。

寫意目光卻始終未離一人,除卻前幾日春風客棧見他,今日,便是第四次見了。卷簾閣主駱弈楓究竟怎樣的人?又與軻依劍有何牽連,竟能同台而坐?駱弈楓似感應到寫意目光,瞥了一眼,怔愣片刻,方點頭輕笑,算是打了個招呼。軻依劍亦隨駱弈楓目光望去,正撞入寫意眼眸。寫意微側了頭,額前劉海傾瀉,遮住大半張臉。

爭論繼續,寫意將目光拉回來,方知已由智擒奸細轉而解城中惶惶之事上,然此卻非軻依劍召開招賢大會目的。只听白風夕冷哼一聲,道︰「計策是好的,只紙上談兵又有何用?如今大月大宛即將開戰,當以解決士兵士氣,提高戰斗力為先,細研戰爭形勢預導,獻計獻策才是目的。終究目光短淺了些!」

「認識白大哥這樣久,竟不知白大哥于政事亦這般精通,當真是我眼拙了!」寫意側頭輕笑。這人向來沉穩,如今竟也受不了這些人浮夸性子,當真難得!「白大哥多年殺手生涯,想必不會拘此小節的。若當真每次算計著殺敵多少招,幾分勝算,真真累得慌!」

白風夕冷冷瞥了寫意一眼,「你倒明白!」

「我確羨慕白大哥,執劍江湖,隨性而來,縱有生殺血怒,終究是快意的。那般逍遙日子,望塵莫及!」寫意眼眸微沉,轉而笑道︰「不必在意那樣多,倒是自得!」

聞言,白風夕冷笑,「若有一日你厭棄行醫普度眾生的日子,不妨來尋我。你既羨慕,想來身入其中,亦不會難的。何況有我在,亦不會讓人取了你性命去!」

一陣風過,夾著淡淡香意,那般醉人。寫意只盯著白風夕,眼眸含笑,忽側頭道︰「流雲,倘若你不願學醫,亦隨我做殺手罷!有白大哥在,倒不致讓你枉送性命?何況殺手殺人,亦沒人敢說什麼的!」

流雲年齡尚小,亦不喜政事,故未上心。方才寫意與白風夕說話,他听得清楚。聞寫意忽與他說話,只微側了頭,漠然道︰「等少爺真當了殺手再說罷!我倒不覺的少爺真的放棄學醫!至于我,還是覺得學醫好,博大精深,詭異奧妙!」

主導自己的人生,走自己想要的指點江山,快意江湖!此一行,正為探尋而來!寫意溫和一笑,道︰「那得看你向醫之心有多堅定!倘若心思不定,未肯用功,屆時你以我名義出門行醫,救不了人,白白讓世人笑話,我亦臉上無光,豈敢輕易讓你中途而廢!」聲音柔柔的,卻更添幾分莫名情緒。

流雲只是干笑,再未言語,假裝將注意力移到了激烈爭論的眾人身上。

「兩國交戰,決切忌硬踫硬,否則大月絕討不了半分好處。」一個人冷靜的分析,「在下倒有一計,各位不妨參考。大月當前最緊張的問題莫過于兵力不足,大宛必知曉真相,咱們目前,必須要做的,便是瞞天過海。借局布勢,力小勢大。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也。」說這眼光掃過眾人,見眾人皆側耳親傾听,不禁多了幾分信心。

「此樹本無花,而樹則可以有花,剪彩貼之,不細察者不易發,使花與樹交相輝映,而成玲瓏全局也。此蓋布精兵于友軍之陣,完其勢以威敵也。自已的力量比較小,卻可以借友軍勢力或借某種因素制造假象,使自己的陣營顯得強大。譬如樓蘭,大月與其臨近,平日也並無沖突,倒可以與樓蘭結盟,所謂‘樹上開花’、‘遠交近攻’便是如此!」

眾人皆微微點頭,顯得很認同這人的話。卻听其中一人又道︰「我听到消息,大宛國君對此次領兵而來的將軍忌諱頗深,他們相隔千里,消息又不流通,咱們正好可以來一招借刀殺人。敵象已露,而另一勢力更張,將有所為,便應借此力以毀敵人。咱們只需傳出假的消息到大宛皇宮,必惹君臣二人猜忌,無論結果如何,都與我們有益無害!」

「這主意甚好!」眾人循聲望過去,竟是另一人插了嘴,「即便之後大宛派了新的將領過來,我們也無需過分擔心。新任將領對此處地理氣候條件不熟,正好成為我們的優點。敵志亂萃,利其不自主而取之,而成錯失叢雜、危機四伏之處境。緊抓敵人不能自控的混亂之勢,時東時西,似打似離,不攻而示它以攻,欲攻而又示之以不攻,給敵人以錯覺,出其不意,一舉奪勝。」

這時,另一人接著道︰「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將戰中各個因素皆考慮進去。只在制敵方面,在下倒有些不同見解。兵書雲︰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如今大月與大宛狀況正乃如此。以柔克剛,以逸待勞。剛柔相推,而主變化。不一定直接進攻,同樣制勝。」

日頭漸趨熾烈起來,那般燥熱,然風勢卻是極大的,倒緩去幾分煩悶。軻依劍久未言語,只凜神听著,端了桌上斟滿涼茶茶盞,卻未成飲,心頭,亦漸漸有了些主意。忽聞一陣風來,軻依劍微微側頭,向左側言昭使了一個眼色。言昭躬了躬身,無聲退了出去。

軻依劍轉而問了近旁人時辰,方知以至未時,剎那間,三個時辰悄然而過。風徐徐而來,夾著花粉特有香味,舒爽宜人,讓人氣色一瞬也好了許多。牧紀元一旁听得仔細,縱然知今日必有所得,然親身經歷,仍覺驚心。這便是將來自己的路罷,牧紀元熱血沸騰,怎麼也靜不下心去。

遠處寫意隨意听著,卻從未上心。保家衛國,當以兵者先!出謀劃策,謀臣相輔。只報效家國,方法那樣多,又何須只行此一舉?流雲與白風夕此刻亦是沉默,一個打盹,一個養神。

「啊——」忽聞一聲慘叫,白風夕與流雲同時睜開眼楮,眾人亦皆向聲源處望去。卻見一人手抓著臉,不住慘叫,片刻,便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不再動彈。

變故突然,諸人皆嚇得後退,不住發抖。遠遠的,只怕下一個便是自己。寫意心神一凜,正要過去,卻見一人早已先他們一步過去。正是駱弈楓。

駱弈楓伸手試倒地之人鼻息,微蹙了眉,瞬又恢復常色。復又檢查那人臉頰,那疹子,竟是風疹的初發癥。

竟是風疹!駱弈楓探頭掃視遠處眾人,尚未見異常者。接著便開始在他身上搜索,衣襟,腰帶,袖口。待檢查至袖口時,駱弈楓握起了他的手腕,細細查看他的手指。

「小心!」寫意出聲提醒,聲音不大,然于此寂靜時刻,頗為突出。駱弈楓並未抬頭,只細細查看了死者的指甲,仔細看去,會發現一點點白色乳液。

當真如此。

凶手利用春季的多發癥風疹,將毒液涂在人的指甲之上,待人風疹發作,必會伸手去抓,等到抓破皮膚,毒液便會隨傷口滲入身體里,以剪刀樹的毒性,中毒者立即身亡。

諸人皆望著寫意,猜忌、懷疑的莫名神色,那般刺目。此三人于此時機而至西野,頗是招搖,舉止生疑。一人曾當街打斗,另一人為人治病,竟出人命,衙門亦傳了他問話。有人錦畫堂暴斃,又一人出言提醒!若言此事與這三人無關,卻難讓人信服!

白風夕緊握腰間長刀,神色漠然。這些手無縛雞之力之人,有何懼!倒是牧紀元,頗顯緊張。他記得寫意,牧瀲招親那日,他曾暗暗希望寫意接下繡球,然自那日後,卻再未見他,未想今日得見,于此情形。見此變故,軻依劍神色倒頗是平靜,似一切皆在掌握之中,權利擁有者的穩重與傲氣。

眾人慢慢靠攏,白風夕握刀柄的手越來越緊。寫意卻似不覺此間詭異氣氛,神色淡然。倒是流雲,雖算得鎮定,然那一雙眼楮卻出賣了他。

「你們做什麼?」諸人皆被這一聲叫喊滯了心神。循聲望去,正乃駱弈楓。卻見他緩緩立起身來,道︰「凶手不是他們!」鏗鏘有力,引人信服。

風勢微停,此間燥熱,亦劇烈幾分。然眾人心思冰涼,直覺寒意,那般冷冽。駱弈楓似隨意而動,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終于軻依劍跟前,面向眾人,淺含笑意,「諸位身處江湖,其間沉浮,想必見過大世面的。近幾年寫意公子聲名鵲起,名譽大月,傳言寫意公子游歷四方,見識廣闊,更被譽為大月醫術國手!便是眼前這位了!」只瞥了寫意一眼,並不看眾人,眸色冷冽,聲音亦添幾分威懾,「剪刀樹這毒難尋,卻偏偏僅大宛方有此毒,寫意公子睿智,如何會出這等錯?更惹人疑慮!」

此人竟是名譽大月的寫意公子!在座諸人皆面露驚異,半信半疑。江湖傳言之人,今日竟真真見了!寫意靜默,心頭暗笑,原來他,竟早知他身份了!

堂下眾人喧嘩,皆為震驚,交頭接耳,低聲交談。然驚異亦不過剎那,須臾,便聞人道︰「寫意公子大名的確名震大月,但這麼些年,又有幾人親眼見過寫意公子真人,更何況,江湖上對寫意公子來歷亦眾說紛紜,焉知不是大宛早些年派來的奸細?」那人頓了頓,又道︰「剪刀樹之毒本就難尋,又乃大宛獨有,焉知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之計,以為迷惑?寫意公子乃為國手,如何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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