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卿再世相逢日 第十章 布局(下)

作者 ︰

寫意瞧得真切,忽見流雲身後一黑衣人襲來,忙出聲提醒。言語剛落,流雲已回轉了身形,一把擋住身後為首黑衣人的進攻,二人交鋒,招招凶險,未分勝負。寫意瞧得驚心,心頭那抹冰涼之色愈發沉重。早知流雲有事瞞著他,他心頭清楚,從不過問,他信他二人這些許年相處的情誼。只是,他從不知曉,流雲竟有這樣好的功夫,並瞞得滴水不漏。

流雲手握長劍,已是佔了上風,招招皆向對手要害之處襲去,那黑衣人格擋數招,被逼退數步。卻見為首黑衣人忽的腳勢一頓,竟迎著流雲長劍上去。流雲手中長劍去勢不減,直襲胸口。正欲踫著劍尖,卻見黑衣人忽的側了身,身體後仰,左後順勢踢向流雲執劍之手腕處,右手成爪,要下而上,直襲流雲咽喉。

流雲猛的止住身形,後退一步,險險避過致命一擊,長劍橫檔,直向黑衣人襲來手臂襲去。那黑衣人一擊不成,猛的收回了手,流雲趁勢一躍而起,橫劍劃去,直襲對方咽喉。卻見那黑衣人猛的低下頭去,化掌為拳,趁流雲落地之時,借近處之石,反力一腳直向流雲面門襲去。來得突然,流雲未加思慮,橫劍格擋,逼退數步。

黑衣人見流雲敗退,後退數步,拾起落地包袱,「走!」攜了幸存之人,匆匆撤去。待流雲定形,那數名黑衣人已漸失了蹤影。流雲望著他們離去方向,靜默片刻,丟了劍,直奔寫意跟前!

「少爺?可有傷著?那黑衣人究竟是誰?怎會突然想要殺害少爺了!」流雲急道,不住為寫意檢查身體,見周身並無損傷,方輕喘了口氣,扶了寫意立起身來。一陣風襲來,風中香味,愈發濃郁,流雲不禁微側了頭。

寫意拍了拍身上灰塵,不覺撫了撫胸口,輕喘了幾口氣,輕皺了眉,方笑道︰「本就無事的!只是方才跌倒時,磕到了膝蓋,想來屆時揉一揉便沒事了!」頓了頓,笑意漸濃,「沒想到你功夫這樣好,今日若不是你,只怕我當真活不了了!」

流雲只緊緊扶著寫意,亦未多言。那個包袱被搶走了,卻未見寫意露急切神色,今日見他功夫,亦未多問,究竟有什麼,是他不知道額?寫意只淡淡的,忽與流雲道︰「既然包袱被搶走了,你我便回去罷!這山再走下去,亦無甚意義了!」

「那……」流雲欲再問,卻見寫意忽的看了他一眼,緩緩道︰「這風中香味,你可記得?」曼陀羅香味甚是濃郁,層層包裹,但若細細辨去,仍聞風中淡淡其他香味,尋常人辯不出來的。流雲疑慮,望向寫意。

又一陣風來,寫意輕吸口氣,輕聲道︰「我記得這個香味!這香,便是我在將軍府放的!」頓了頓,「當真是他」

待回城時,已至申末,正見行營左將言昭,刺史家公子牧紀元,慶柔山莊顏律若于城門口說話。天氣剎那陰沉下來,抬首望去,只見雲層遮頂,一陣風來,夾著莫名清新。見流雲扶著寫意回來,三人已心生不妙,忙奔了過去。

寫意細細將此行之事說了,轉而與顏律若道︰「你還記得前幾日將軍府我與你說話,我燃了株香,你說特別好聞!今日幾名欲殺我的大宛殺手中,我便聞到了此等香味!也就是說,今日大宛細作,竟能于將軍府,自由進去!我肯定,那人定會回將軍府去!」

不過剎那,日頭又忽的冒出來,和著炫目光亮,竟覺幾分熱,只今日陽光並不算大,倒也算不得炎熱了。淡淡光芒鋪撒而下,映著寫意面容,甚是蒼白。尚未待顏律若言語,只聞言昭道︰「如今竟有大宛殺手潛伏月鳴山,西野城中豈能安然?何況寫意公子你已研出解剪刀樹之毒,自是大宛殺手的目標,你們先回去,今日,我定要上那月鳴山瞧瞧,看看有何蹊蹺!」

「言左將!」牧紀元忽的道︰「我同你一道去!來人!」揚了聲,「你們幾個送寫意公子回去,其余人,隨我與言左將一同往月鳴山去擒賊!」轉而又與言昭道︰「此事我定是不容推辭的!若連區區月鳴山都守不住,談何守此西野之城?」

一陣風襲過,鼻尖花香甚濃,寥寥的,包裹此間。卻見牧紀元側了頭又與寫意道︰「你氣色不好,近日又為城中諸事勞心,定累著了,先回去休息罷!如今城中不寧,我命人送你回去,想來無礙的!」

「無妨!反正我沒什麼事,便陪寫意一同回去罷!」顏律若忽的道,踏前幾步,一手搭著寫意左肩,「何況軻將軍本有事欲見寫意,屆時與他一道往將軍府去,些許事亦不必如此麻煩了!」手微微用力。

寫意只淡含笑意,再未言語。牧紀元與言昭見顏律若如此說,亦放了心,復又言語幾句,便帶人離去。寫意與顏律若靜立城門口,待那行人身影降至消失,方緩緩進了城。

因與大宛戰事未停,城中之景,盡顯蕭索之象,觸目三三兩兩行人,腳步急切,須臾便不見了蹤影。平日這個時候市集亦及是熱鬧的,今日蕭索清冷,卻是從未見過景象。顏律若、寫意、流雲三人緩緩行走街道上,及是顯眼。夏風刮過,曼陀羅香氣,馥郁溫婉,濃烈撲鼻。

「你身子當真無事麼?我瞧著你,氣色著實不好?」不過須臾,寫意面色欲見蒼白,流雲伊朗緊緊扶著他。顏律若一旁瞧得真切,不覺放慢腳步,問道。

「無妨的!只是方才黑衣人擒我時,不小心跌了一跤,跌的重了,覺得不好!」頓了頓,「舊疾復發罷了,習慣了!」言語松開流雲緊扶著他的手,獨自緩緩走著,側頭與顏律若道︰「方才你說軻將軍有事見我,可是真的?還是又出了什麼岔子?」

忽見側面冒出一個人來,疾步與顏律若錯肩而去,顏律若神色未變,只緩緩道︰「軻將軍見你能有什麼事,不過問問你近日之事罷了!稍後我便往將軍府去,現下先送你回客棧!」

聞言,寫意只輕點了下頭,再不言語。日頭又漸漸陰沉下去,風勢又起,潺潺侵襲。寫意不覺撫了撫腰間,忽與顏律若道︰「今日月鳴山一行,收獲不小。猜猜我在月鳴山發現什麼?」見顏律若投過目光,寫意自腰間掏出一方事物,遞其手中。顏律若接過細看,神色一驚。

「我亦未料到,西野諸山,竟有花燭這等毒物。雖毒性不如剪刀樹汁液劇烈,然癥狀卻是頗為相似的!」頓了頓,寫意唇邊含笑,眸色亦變得深沉,「有了它,便可魚目混珠!」

前方街道轉角,二人轉過街道,竟是另一方場景。先前蕭索之景不在,轉而肅穆情景。一排排士兵,挨家挨戶的,不知搜些什麼!心頭略想,二人便已明了。顏律若不覺笑出聲來,「瞧瞧!若言魚目混珠的法子,軻將軍用起來,可比你我二人高明多了!」

聞言,寫意亦笑,「誰出賣情報,卻不好說!然知曉我研出解剪刀樹之毒的法子,僅僅數人,細作還能是誰?只如今不易打草驚蛇罷了!」寫意緩緩道,笑意漸濃,「只如今,我有了個更好的法子!」

因常于將軍府見的,終兵士見乃他三人,亦未為難,便直放了他三人過去。因盤查得緊,二人亦未再多言,不過須臾,便至了春風客棧。顏律若站在街上,看著寫意進去。「忘了問你,白風夕去了哪里?為何今日他不在?」顏律若似憶起何事,忽的道。

聞言,寫意淡含了笑意,回轉頭來,「你清楚他身份,我如何留得住他?只怕被我氣走了罷!」

尚未待顏律若言語,便扶過流雲,進了客棧去。

第二日夜,寫意于自己房中,正欲歇息,忽聞軻將軍有事來請,速至將軍府。

待寫意獨自敢至將軍府時,顏律若亦在。議事廳里,軻依劍高坐書案前,以手支眉,眉頭深鎖,顏律若端坐客席上,見寫意進來,只略撇一眼,已道明事態之嚴重。

卻見府里丫頭端上杯熱茶來,請了寫意坐下,方見軻依劍放下支著眉的手,沉聲道︰「此事我亦方才知曉。顏律若一早便來了將軍府,昨日之事我亦細細問了,心下已是明白。」此刻卻是獨與寫意說話,「言昭與牧紀元出城許久,半分消息亦無,想來不妙。下午我便幾次派人出城去尋,遍尋不得。所到之處並無打斗情景,亦未見何痕跡留下,然那麼多人,竟生生不見了!」

端茶的丫頭早已退了下去,卻見寫意將手擱在岸上,微微側頭,「怎會突然不見的?昨日我與流雲上山,皆能安然返回,何況他那樣多的人?」言此又望向顏律若,「昨日流雲並未將黑衣人盡數擊斃,會不會他們又折回來,原處設了埋伏,踫巧言昭與牧紀元前去,便被生擒?」

卻見顏律若微微搖頭,「不可能!一路過去,並未見打斗痕跡,沿途亦未留下記號,只是來回派人尋了許多次,均未見人!」言此望了軻依劍一眼,「畢竟是乃行營左將與刺史府公子失蹤,若傳揚出去,只怕民心盡失!」

軻依劍兀自沉吟,並未言語。「將軍!」忽有人通報,門口行了一禮。三人皆往門邊望去,軻依劍應了一聲,便見那官階兵士進來,急進幾步,跪下行禮。「將軍,屬下方才又率人出城去尋,這次,在一山坳坳處,發現數件衣物還有兵器。屬下已細細查看,正乃我軍中服飾,其中兩件便是言左將與牧公子的,至于兵器,未染血漬,顯然亦未出鞘。屬下亦已細細數過,數目與言左將與牧公子帶出去兵士數目一樣的。屬下已將衣物兵器盡數待會,將軍可要檢查?」

衣物在,兵器在,人卻不見了?寫意與顏律若聞言,俱是一驚,皆望向軻依劍。入了夜,觸目漆黑,殿外望去,直覺層層夜色鋪面壓來,那般沉重,引人窒息。寫意復又垂了眼眸,端起案上茶呷了一口,一陣夜風來,滿室留香。

軻依劍揮手讓人退了下去。言昭與牧紀元失蹤,豈是小事?若傳揚出去,不僅失了民心,更會影響士氣,如此一來,此戰必敗。此間靜默,窗外細弱聲響,清晰可聞,剎那只覺莫名壓抑,那抹沉重之色,竟如何再揮灑不去。靜默間,卻聞軻依劍忽的道︰「顏律若,你兩位長姊何時出城?」

此番言語,與方才談及之事無半分干系。顏律若微微怔愣,須臾方道︰「過幾日便出城的。」轉而換了語氣,「今日來得正好,便想向軻將軍借令箭一用,亦免得來日再跑一趟!」頓了頓,「以今日情形,我倒想明日便送兩位長姊離開!駱閣主今日正巧回了西野,屆時與我一同送長姊離開,亦有個照應的!」

聞言,軻依劍並未細究,只點頭稱道︰「早日離開是好的,亦免得生了無謂的麻煩!」轉而又問︰「听聞前幾日拾駱閣主與你弟弟一道出門,如今你弟弟可回來了?」言語命人取了東西去,交至顏律若手中。

「沒有。西野本不太平,將慕和留在城中,家人皆是不放心的,如今好不容易願隨駱閣主出城,豈有那般容易回城的道理?」顏律若緩緩道,立起身來,接過令箭,「若無要事,今日我便先回去了!」軻依劍以手撫額,點了點頭。顏律若又向寫意告了別,方出了將軍府。

夜色靜謐,墨般稠密,那一抹暗黑之色,如水波蕩漾,綿延開去。層層疊疊,靜默而壓抑,消逝一抹生之色澤。夜風輕氣,夾著淡淡寒意,款款侵襲,盛著夏日少見的清涼。顏律若緩步回去,不覺緊握右手腕處。

已然夜深,街道行人並不甚多,只時不時夜巡士兵擦肩而過,沉靜而肅穆。街道兩旁商鋪早已關了門,偶爾一個窗戶透出些許光亮,迷離而暈黃。顏律若一路回去,倒未見有人為難,士兵見乃將軍府常客,亦未上前盤問,只作不見。

靜默之色,清冷而多情,顏律若亦不覺思慮開去,待回過神來,方見正至一處胡同拐角。顏律若不覺側了頭,「是你!」左右建築遮擋了光,蘇探晴身影于暗處,倒未有人瞧見。顏律若四顧片刻,方緩緩踏入那方陰影,「本想著不知何時去見你,竟不想你自己來了!」

「哦!」聞言,蘇探晴微微詫異,「端木隱之之事,我已幫你!莫非還有旁的事不成?」言語拉過顏律若又往暗處退了幾步,凝神細听,見無人過來,方放下心來。

「我知你前幾日去了將軍府,與軻將軍談話我亦听得清楚!我只是好奇,能讓你與軻將軍做交易之人,究竟是男是女?又有多人知道你欲與軻將軍做交易?」顏律若並未多言,便直奔了問題核心去。夜幕沉靜,顏律若亦壓低了聲音,僅二人可聞。

蘇探晴心知顏律若此聞必有計較,亦未多思慮,只實話道︰「自是女子!」並未言明女子姓名為何!「那夜我去將軍府時,尚有旁人在的,她說不說,我卻不知!然我卻知,此事定瞞不住江湖諸人的!何況將軍府那麼多奸細,軻將軍一舉一動怎會無人看著?」心頭雖疑,倒也未多問。

胡同深處,夜風侵襲不得,只那抹陰寒之氣,卻如何再消磨不去。聞言,顏律若靜默須臾,緩緩道︰「從沒有人敢拒絕與殺手的交易!軻將軍如此待你,拒絕倒罷了,他不肯救你心愛之人,想必你心中定是懷恨了罷!」最後一句,顏律若微微加重了語氣。

細細听著,只覺蘇探晴呼吸變輕,顏律若淡含笑意,又道︰「軻將軍如此待你,不僅不肯救人,更損了你關外浪子殺手多年的名氣,而你于此時卻不了了之,傳揚出去,只怕于江湖,亦是莫大的笑話罷!」

「原來如此!」蘇探晴怵然言語,聲線亦添幾分明了,「如此便是你的籌謀!」忽見街道處一排士兵經過,二人怵然止了言語,待其遠去,方笑出聲,「依你之言,我卻有殺軻依劍動機啊!」

聞言,顏律若輕笑,「你與你同住那名女子,乃及恩愛的戀人,如今你戀人身患重病,便攜她入西野求醫,只因你知曉西野威遠大將軍軻依劍手中有你急缺的藥材。你半夜潛入將軍府,想與軻將軍做個交易,換取那顆藥材,卻不想為軻將軍拒絕,空手而歸。你便因此心頭懷恨,一為損了你關外浪子殺手多年的名氣,二位他不願救你戀人。你心頭生恨,便欲刺殺他!」

「好精彩的故事!我刺殺軻依劍,必為通緝!何況刺殺後,他死不死,又多少人知道呢?」蘇探晴輕嘆,言語亦添幾分無奈,「今夜不過出門走走,竟不想遇見你,白白為自己找了麻煩。」言語剛落,忽聞一陣風聲,再看眼前之景,蘇探晴竟消失不見了。

顏律若輕笑,復出了胡同,緩步回去。一路夜風侵襲,倒覺幾分愜意了。

次日一早,駱弈楓與顏律若便送了二位長姊出城。

今日氣候甚好,溫度亦比昨日高了許多,幾步路,便覺周身皆熱了起來。顏靈樞與顏素問回城數日,一直呆在慶柔山莊,甚少出門,本不會呆這樣久的,卻為戰事侵擾,便多逗留幾日。如今于大宛又進入休戰時期,倘若此時再不出城,竟不知何時能出城了!」

昨日駱弈楓回城,便分別拜訪了兩位表姐的夫婿,亦言及出城之事。今日出城,早有人于城外接應,安全定是無虞的。一大早,便收拾行李,連早膳亦未用食,便急急出了門。

四人坐馬車出城,顏律若與駱弈楓駕車。顏靈樞與顏素問端坐車里,過城門時,守城官見是他二人,只略略盤問幾句,又掀開車簾看了一眼,何況他幾人又有軻依劍令箭,很快便放了行。

顏律若與駱弈楓駕著馬車出行,行程頗快,一路便直往約定地方去。待行得遠了,顏律若微側了身,掀開門簾,與車內人言語幾句,便叫停了馬車。只見駱弈楓與顏律若進了車內,須臾復又出來與他二人服飾一般模樣的兩人,駕著馬車,漸漸遠去。

一路風光甚好,寧靜而祥和,那抹蕭索之氣,亦隱于平靜之後,靜默而逶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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