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的空中彌散著潮濕的雨意。
我把頭望向窗外,皺了皺眉,又把目光轉了回來。窗外的景色一片灰白,沒有景物沒有色彩,就是一片死寂。
風天理所當然地說︰「你靈力這麼差有個屋子給你住就不錯了。」
這里,是一界鯉伴。風天的世界。
我花了一夜,在空茫的天地間用靈力建起了一座與奴良府邸相同的屋子。風天疏懶地臥在軟踏上,斜眼看我忙得天翻地覆硬是不動手幫忙,風天得意洋洋地說,「這里的世界,我就是神。你就是為神建造世界的勞工。」
「勞工也是有人權的,我要休息。」于是也靠到了軟踏上,風天在身側,沒有呼吸的聲音。
他看向不遠處的鯉伴,又撇回頭,「你該回去了。」他說。
鯉伴被帶到這里,只因為想救他,其他的都沒有考慮,風天說︰「在這一界未完全建造完成前,他作為入侵者是無法出去的。」
我對鯉伴說︰「等我,一定送你回去。」
鯉伴微微上翹的長睫毛撲朔迷離地跳動,那雙金色的眼楮成了一界最美的風景。他說,「我要酒。」于是,我催動靈力運轉,出現了酒盞酒瓶,我獻寶似地遞給他,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表情有多傻。
他笑,清俊如九秋之菊。
「我等著。」
從一界出來,張眼望見灰白的天花板,激動地「唰」一下跳起來,才發現是在五番的休息室里。這次,消失了「短短」三月有余,理由還是誤落虛圈,本以為要被抓去巡查一番,卻在回歸當晚被藍染隊長請到了隊長室短暫詢問一番就沒有然後了,藍染隊長還特許我休假三天,頓時,對和藹可親的藍染隊長好感倍增。
死死睡了兩夜,第三天一早,屁顛屁顛地跳到了隊長室,表達感謝。
藍染坐在辦公桌後面,面前堆滿了如山雄文的文件,他抬起頭,有些疲倦的樣子,「綾川來了啊。昨晚休息的怎麼樣?」
我笑答︰「很好啊,謝謝隊長!」
「那就好。」他說。
「隊長,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文件我來處理就好。」月兌隊三月,委實有點兒不好意思。藍染說,「這倒不必,但有件事確實要你去一下。」
「恩?」
「近日流魂街出了不少事端,五番授命巡查,我想派綾川你去。」
于是,出生以來第二次踏上流魂街的土地。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到的不是治安良好的一區,我所面對的是貧瘠、荒蕪人煙的七十八區戌吊。我所帶領的小隊有五人,除我以外皆無席官位子。大約向當地居民了解了情況,怕是這七十八區有匿藏的虛作怪,才使得居民以驚人的速度莫名其妙的減少。
我帶著隊員在戌吊巡查一番,為保安全,我並未將隊員分散,而是五人一路同行,這樣便耗費了不少時間。整個戌吊巡遍,已是到了黃昏的時候。
我暗自揣度,要麼是收到的消息有誤,要麼是這只虛隱藏靈壓的功力太強。而從東面傳來的一聲孩子的叫聲,充分肯定了後者的正確性。
「大家注意。」說罷,我瞬步飛了過去。
我在進入五番的長久時間里都在做文秘工作,仔細算來,這是第一次正經地面對活生生的虛。那張帶著白骨面具的臉下面有雙血紅色的眼楮,向外凸出,像死魚。毫無美感的存在,我嘆了口氣。
「呀呀……死神?」死魚眼望向我這邊,于此同時,它腳邊的孩子動作敏捷地奔向了我的方向。我跑過去拉住那孩子往後一拽,近處看,紅色頭發的孩子有一雙堅韌的眼楮,不多想,把他丟給了身後的隊員。
「七席!」隊員叫我。我抬起手,一個禁聲的姿勢,然後問道︰「就是你捕捉了當地的居民?」
死魚眼裂到臉頰的嘴角張開,「啊呀呀,是啊,怎麼辦?」
「那就滅了你!白雷!」我跳身躍起,舉手凝聚起靈壓,「白雷!白雷!……」
電光火石一片閃光,我連發白雷,激蕩起塵土萬丈,掩蓋了視線。多年來的必殺技,我叫它「九霄雷鳴」。我落回地上,定眼往那方向一看,卻見一個依舊挺立的身形。一個聲音滿不在乎地叫,「呀呀……」
身後的隊員大聲叫我,我揚聲說︰「退後!」
死魚眼沖了過來。轉瞬間,我即被蟹鉗一樣的手臂困得牢牢的。
「呀呀……我沒事呢?」凸出的紅色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嘖嘖,怎麼辦呢……」
震驚之余,我仔仔細細地打量那副不敢恭維的臉,竟然一點兒傷都沒有。盡管白雷只是破道之四,但在幾十年專攻白雷的情況下,我有信心讓它的效用在五十號左右。
那麼……
如果……
「破道八十八•飛龍擊賊震天雷炮!」超越之前強度的電光再次從掌中發出,這次是以極近的位子正面打在死魚的左胸上。
「叭……沒效呢?」死魚眼的聲音懶懶的,嘴角裂到顴骨,笑得極端丑陋。
「七席!」一個隊員竟然從右後方跑了過來,我扭頭一看,見那少年握著斬魄刀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頓時急了,大叫道︰「後退!快後退!」
「丑八怪!不準你傷害墨夏前輩!」
蟹鉗般的利爪朝那名隊員揮去,小小的身軀一個跳躍,踏著死魚的手臂攀了上來。死魚用抓住我的右手猛地揮過去,那名隊員將手里的斬魄刀猛然插入死魚的大臂上,隨著死魚眼一聲低沉的悲鳴,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少年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出,狼狽地摔在地上。
「咳……墨夏前輩……」
「呀呀……受傷啦。」死魚眼盯著自己流血的手臂喃喃自語,「該怎麼辦呢?」
我收回目光,落眼在死魚身上,「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討厭?」話畢,有揚了揚聲音,「全員呆在原地別動。」
圓鼓鼓的眼楮看我,偏了偏腦袋,「……嘖,你要怎麼呢?」
我動了動身子,肩膀部分雖然被固定,但小臂卻可以移動。心里默默喚了傀梁的名字,一團紅色的煙霧從袖口里飄了出來。
我狠狠地說,「滅、了、你!」
小臂反向一擊,傀梁的刀身刺入抓住我的蟹鉗里,隨即手掌松開,我跳出,「抓住他,傀梁!」
一招斃命。我繼承的四楓院家以及隱秘機動隊的傳統。
它停止的動作,就是在不到一秒的時間,我從正面一刀砍下,將面具毀壞。
「前輩!」
轉頭對著那名隊員笑了笑,然後越到他身邊,伸出右手,將他拉了起來,「沒事吧?」
「恩……沒、沒事……」那少年微微發紅的臉,眨了眨眼,把眼光移開。
「我認得你!你是四番副隊的弟弟!叫山田、山田……」是山田清之介的弟弟,當年真央畢業的時候義無反顧地選報了五番隊,為了這件事山田副隊長還特意找過藍染隊長。沒想到這孩子如今還在五番。
「是!我是山田常次郎!」少年笑得臉上綻出了花朵。
我正要說話,其他的隊員跑了過來,一陣關切地詢問,我略略答過。剛才被救下的孩子被引到了我面前,那孩子還不到我的下顎,他仰著頭,睜著那雙閃光的眼楮看我。
我問,「你叫什麼?」
「阿散井戀次。」
「恩,回家吧。以後就沒有人傷害你們了。」我說。那孩子盯著我看了許久,不知想了什麼,忽然又轉頭,一聲不吭的跑掉了。
將山田的傷簡單包扎了下,又整頓好隊伍,準備回程時,遠遠的,我看見銀發的少年站在樹梢上,看向我的方向,目光冷峻。我與他對視一眼,他撇過頭,迅速消失在了眼前。
夜里,我前往一界。
風天的能力是精神控制,也就是雖然創造了新的空間,但這里只是容納死神的精神體,像鯉伴一樣能以魂體進入的少之又少。風天對此表示,他的能力對死神以外的生物有別的作用,我表示,很好很強大。
鯉伴端著酒盞坐在屋頂上,見我的憑空出現,揚了揚眉,笑了。
「綾川,來喝酒。」對他的話,我向來沒有抵抗能力。他說,我便接過酒盞,陪他坐下。
他的目光移向遠方,忽然說,「這樣的景致看久了,就膩了。」我看著眼前一片灰白,頓時愧疚,一揚手凝聚起靈壓,轉念一想,張口問道︰「鯉伴大人想要怎樣的世界?」
他愣了愣,我也頓了頓。
他忽然輕笑起來,他說,「有你的世界。」
我嘴角一抖,靈壓潰散。
他說,「怎樣都好啊。」我回過神,低著頭,淡淡回了句,「哦,知道了。」然後又重新凝聚起靈壓,四周灰白的顏色變得清晰,慢慢地出現了庭院的影子。氣勢恢宏,比當初的奴良家大了不少。
過了一陣,等到雅致的庭院落成型,我檢查一番︰有廊橋樓閣、流水枯石、大片的櫻花樹林和各色的造景植物,看起來,還不錯。不委屈了他。
我收回靈壓,卻引來一陣猛咳。
還不等鯉伴說什麼,銀發少年從天而降,一腳踏在酒桌上,居高臨下的俯瞰我。
「咳咳咳……」我咳得沒法說話。
風天半天憋出兩個字︰「白痴!」然後當著鯉伴的面將我打橫抱起,我看見他非常不客氣地瞪了鯉伴一眼,表情猙獰,氣憤的味道濃得一點就燃。他抱著我一溜煙竄進了屋內。頓時,想一刀砍了他。
「白痴!你以為三千界是那麼容易建城的麼!你在著急什麼!」他完全無視我的痛苦不堪,劈頭蓋臉一陣臭罵。「你家伙沒那麼強的靈壓就不要那麼拼!稍有不慎全局的靈壓暴動會沒命的!白痴白痴白痴!」一連三個「白痴」,終于止住了少年的嘴。
我拼命地咳嗽,扯了扯他的一角,他睜眼瞪我,說,「我可沒辦法,你自找的。」
忽然,他眼光一變,俯身靠近我,鼻尖幾乎觸踫到一起,英俊的臉龐驟然出現在眼前,把肆無忌憚的咳嗽都給嚇了回去,他微微揚了揚嘴角,推我一把,兩個人一起倒在軟榻上,他又看我一陣,忽然又退了回去。
然後,我又開始咳嗽了。
「咳咳咳……」我哀怨地看他。
他聳聳肩,說︰「我沒辦法啊……剛才只是因為那個妖怪在門外面呢。」
條件反射的一巴掌甩過去,他輕松地空手攔截,銀色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看著我,語重心長地說,「綾川,現在另尋出路還來得及,不要再深陷了,他不是你的良人。」
心髒一緊。疼得窒息。
不是我不想另找他路,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迷路在了鯉伴的世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