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意愣愣的看著君御天,面上卻突然掛了一絲譏諷的笑容,仰起頭傲然的看著君御天,一雙清澈的眼毫無畏懼的迎著君御天探究的眼光,道,「難道公子覺得,淪落風塵的女子就都得自輕自賤,都得用身體換取生活ど?還是公子覺得這紅樓中的女子就該堆著笑臉,揚著帕子然後細數從自己身上滾過的男人?這出身本不是我想要的,奈何天公不作美,綿意也無可奈何,只是雖然世人輕賤了綿意,綿意自己也不能輕賤了自己。」
況且心里住著一個人,又怎能讓身邊睡著另外一個男人?後面這句話綿意自然是沒有說出口了。
一番話說的字正腔圓,雖是葷話,可綿意說的臉不紅心不跳,說完,綿意定定的看著君御天,想轉身離去,又想起來眼前這個男人花了大價錢包了自己一天,自己也不好就此離去,便不做聲的站在那里,撇開眼神不再看君御天。
任歸遠看了看因為綿意的回答而沉默的君御天,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綿意,撇了撇嘴,也跟著沉默了。
而君御天卻因為綿意的一席話不得不重新打量這個女子,她雖然出身風塵,可是不可置否的,綿意身上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臉蛋雖不是生的傾國傾城,可也算是上等之姿,她帶著幾分傲然就那樣站在那里,倒生出了幾分讓人不敢逼視的高貴。
他突然開始想要了解這個女人,這個第一次讓他感覺到與眾不同的女人,從小到大自己見過的女人,都是為了一個男人可以不擇手段的,卻還是頭一次遇到這般不爭的女子。
君御天自己也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還沒等回過神來,口中的話已經來不及阻止,「那你是如何來到這里的呢?」說完君御天才覺得自己的話似乎有些不妥,奈何話已出口而且自己也著實很感興趣,于是就那樣看著綿意等待著她的答案。
綿意抬頭,便看到了那一雙黑眸里,有著深深的探究和濃濃的認真,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又漏掉了幾拍,嘆了口氣,然後就鬼使神差般的交代了,「我六歲那年,在街頭被紅姨撿回來的。」
「那你的」話還沒等說完,君御天頓覺不妥,他本想問綿意的家人,可又猛然回過神,若是還有家人,又怎會被紅姨在街頭撿了回來。若是還有家人,又怎會在這紅樓一呆就是這麼多年。
房間里又安靜了下來,過了半晌,任歸遠看著這一左一右一男一女的兩人似乎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開口打破了沉默,「我說御天,你找她來可不是為了在這里陪你大眼瞪小眼的。」
一句話,兩人也都回過神來。
君御天看了任歸遠一眼,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向著綿意道,「坐。」
綿意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也沒有動,她低下頭思忖了一下,然後走到桌旁落座。
君御天看著她,問道,「綿意這名字甚好,可有何來歷?」
綿意想了一下,「紅姨總說綿綿情意與君訴,大概就是由此吧。」
「綿綿情意與君訴。」君御天輕聲重復了一邊,「那你覺得,何謂綿綿情意?」
綿意莞爾,「兩情相悅,長長久久。」
君御天听了綿意的話,又問道,「姑娘覺得,人生一世,什麼最重要?」
綿意頷首想了想,抬頭道,「人生百年不若一情字,世間任何事情的決斷也無外乎情理法,而情總是排在第一位的。」
君御天笑了一聲,不屑道,「我倒覺得,情是這世間最脆弱的。」
綿意秀眉微蹙,似是對他的話極為不解。
君御天看到她的眼神,笑了笑,「利字當頭,情盡可棄。」
綿意听到他這略帶偏頗的話語,心里覺得不妥,嘴上卻也沒做聲,整個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
半晌,綿意打破了沉默,啟唇道,「綿意覺得公子叫了綿意來,即不是問一些有的沒的,也不是讓綿意坐著陪公子發呆的。如此,公子若不嫌棄,綿意願為公子唱上一曲。」
君御天深深的看了綿意一眼,沒做聲。
綿意卻忽略了君御天那眼神中的含義,即是忽略,也是躲避。于是徑自走向珠簾後的紫檀木椅,輕撫身前的箏,神情淡然而悠遠。
指落音起,琴弦嗡動,那聲音悠揚婉轉,只是略帶了傷悲,似是輕聲低泣,又象是低聲嘆息。
君御天突然覺得整個紅樓是這麼的不可思議,單是這里的曲子,便是一首也沒有他從前听過的。
不知道君御天這邊在想什麼,綿意那邊已然朱唇輕啟,聲音猶如天籟般的回響在屋里,窗外,枝頭,雲端。
雲悠悠雨柔柔
不問世事不知愁
山遙遙路迢迢
百煉鋼纏繞指柔
直到君御天傍晚離去的時候,那聲音似是有魔力一般,仍繚繞于耳不斷,似乎也將那曲里的悲傷帶給了他。他走出紅樓的大門,回頭望了望,只見那二樓的小窗已被打開,綿意靜靜的站在那里,頭微微的抬著,眼神順著夕陽看去,帶著些迷茫和淒迷。
君御天回過頭看了看被夕陽染紅的晚霞,心里竟也升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