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時相對無言。似乎在接收著,消化著這個擺在眼前的事實。
半晌,綿意嘆了口氣,「當年只覺得你是個貴公子,卻沒想到」說到這里,綿意輕笑了一下,「遇見你的時候,恐怕是我這一生最落魄的時候。那時我才六歲,卻已經流落街頭六年了,在我記憶中,我就只有女乃娘一個親人,卻也在遇到你不久後,去世了。之後我就跟著紅姨來到了紅樓,這一呆,就是十年。」
君御天默然,「那你生身父母呢?」
綿意搖了搖頭,「自我有記憶開始,便是我和女乃娘在望京城里相依為命,流浪為生。」
君御天追問道,「那你沒有問過你女乃娘你的來歷麼?」
綿意繼續搖頭,「當然問過,她不肯說罷了,就連我的名字,都沒有告訴過我。綿意這個名字,也是紅姨起的。」
君御天輕嘆了一口氣,坐在綿意的床上,將她擁入懷中。
他好想就這樣一輩子,他想要保護這個女人,他想要讓她幸福。
他這次沒有被自己的念頭嚇到,因為他知道自己之前之所以覺得與綿意有隔閡,大部分的原因是他總也忘不了十數年前的那個小女孩,可是如今竟發現兩人竟然是一個人,他自然喜不自勝。
君御天心里這樣想著,低下頭問道,「那你這十年都是在紅樓麼?」
綿意好笑的道,「不然還能在哪里?當初若不是紅姨,估計我早都餓死街頭了,哪還有今天在這里跟你閑話。」
君御天听到這話,抱緊了綿意,抿緊了雙唇,眼神里有著掙扎和堅決。
綿意感受到來自君御天的溫度,安心的靠在他的懷里,閉著眼楮呼吸著他的氣息。
君御天長出了一口氣,語氣堅決而肯定,「你等著,我會娶你的。」
綿意唇邊的弧度加大,在君御天的懷里拱了拱,像是只貪戀主人氣味的貓。
「等我回宮,就跟父皇稟報,我一定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做我的太子妃,等我日後登基為帝,你就是獨一無二的國母!」君御天的語氣堅決,有種讓人不敢反抗的意味。
什麼家世門楣,什麼世俗觀念,他君御天統統不想要,統統不想理,他想要的,就只有眼前的這一個人,這一顆心,此生,便足矣。
他並不喜歡三妻四妾,厭煩周旋于成群的女人之間,討厭看見女人間,為了那麼丁點的寵愛,生存在沒有硝煙的戰場,沒有永遠的贏家,而失敗者卻很多。
綿意笑著,她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麼地位,什麼權貴,「我不想要鳳冠霞帔,更不在乎萬人朝拜,我只要你,只要我,只要我們。」
君御天低頭,在綿意額頭上輕輕一吻,「你要你最想要的,我給我能給的最好的。」
綿意從君御天懷中抬起頭,笑臉盈盈的看著君御天,「你,便是最好的了。」
「我不是最好的。」君御天的一句話,果然引來綿意疑惑的眼神,君御天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你才是最好的。」語罷,便低頭往綿意嬌軟的紅唇上印去。
綿意忙不迭的推開他湊過來的臉龐,「這麼晚了,你還一個人在宮外晃悠,這不太妥吧。」
君御天欲要作怪的臉,只得停在距離綿意只有一指之距的地方,君御天壞笑了一下,「是啊,我還要回去稟報大事呢。」
「什麼事?」綿意推開君御天,坐了起來。
「一件關系到我生死存亡的大事。」君御天的表情嚴肅。
綿意看到君御天如此的表情,心下也有些擔憂,語氣不覺也變得有些擔心,「什麼事啊?」
君御天抬眼看著綿意,「就是娶你啊!」
綿意一愣,旋即俏臉一紅,粉女敕小拳敲在君御天有力的胸膛上。
君御天隨手一抓,將綿意柔若無骨的小手抓在掌心里摩挲著,「那我走了,不要太想我。」語罷,在綿意額頭輕輕一吻,隨即轉身離去。
只留下綿意一個人,坐在床榻上想著心事
臻粹宮若瑰殿
淑妃一只手撐著頭,倚靠在貴妃榻上,半眯著眸子,腿上傳來的適度的力量,讓她昏昏欲睡。
「皇上今兒宿在哪兒了?」淑妃慵懶的嗓音回蕩在大殿里。
「回娘娘,皇上今兒宿在了昭仁宮榮嬪那里。」
「恩。榮嬪進宮也有年頭了吧?」淑妃的眸子仍是半眯著,似是不經意的一問,卻讓低下垂手而立的宮女有些瑟縮。
那宮女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淑妃,「回娘娘,榮嬪入宮已有四年。」
淑妃哦了一聲,便再無下言。
整個大廳安靜的仿佛能听見花開的聲音。
半晌,遠遠傳來說話聲,接著便是細碎的腳步聲奔著若瑰殿而來。
只見一個高等宮女打扮的人,邁著細碎的小布快速的走了進來,走到淑妃榻前福了一福,瞥了一眼淑妃身旁的兩個宮女,「娘娘,太子宮中的宮女來說」
「說什麼?」淑妃的眼眸終于睜開,似是慵懶中,卻帶著尖銳。
「說太子酉時出了宮,現在還沒回來。」宮女的聲音輕輕的。
「哦?」淑妃意態閑閑,「太子帶了誰一起去啊?」
「宮人說,太子」宮女的聲音越發小了,「太子獨自一人,並沒有帶隨從。」
「什麼?」淑妃秀眉微蹙,她坐直了身子,一雙嫵媚至極的眼眸此刻發出迫人的光芒,「你把事情仔細說清楚!」
「太子宮人來報說,太子酉時離了東宮,往了東平門去了,身邊並未帶隨從,只是獨身一人,但是太子把皇上賞賜的羊脂玉帶走了。」
「他去哪里了?」
宮女抬眼看著淑妃,「東門的侍衛說,太子去了」
「哪里?!」淑妃揚眉,語氣也尖銳了一些。
「紅樓。」宮女垂首嚅嚅的說道。
「啪!」
淑妃拍案而起,桌子邊上放著的茶盞也被震倒,可想而知淑妃的力道有多大。大殿內的宮女听到這聲音,皆打了個顫,然後齊齊跪下。
「紅樓?」淑妃的語氣又重新變得輕淡,仿佛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時的她已經臨近爆發的邊緣,「那個紅透望京城,上至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都想去的紅樓?」
他居然去了紅樓!找的,想必就是上次與他同去杭州的女子吧!是我小看了那女子的狐媚勁!竟然能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外跑!哼,我就不信我李悠然斗不過你!
低下跪著的宮女並未出聲,她們知道淑妃此刻的問題,是不需要別人回答的。
「本宮去東宮。」語罷,拂袖而去。
跪了一地的宮女,也都紛紛站起,跟在她身後走了出去。外面的內侍見到淑妃如此陣仗,心底為君御天默哀著,也不知道這太子今兒是怎麼惹到了淑妃。
外面候著的內侍,是淑妃的得力心月復,此時他見淑妃怒氣沖沖走出內殿,竟是連肩輿也沒叫備下,心底嘆氣,能叫一向精明冷靜的淑妃如此沖動不計後果的,也只有太子一人了,他上前躬身攔住了淑妃的腳步,「娘娘,請听奴才一句。」
淑妃停住腳步,皺著眉頭冷哼,「張滿福,你若是說了半句廢話,今兒就不用跟本宮回來了。」
張滿福心底苦笑,「回娘娘,娘娘此去太子東宮也不急于這一時一刻,何不備了肩輿再去。免得叫人猜忌,娘娘如此陣勢,漏夜前往東宮,竟是連肩輿也未備下,知道的,道是娘娘體恤做奴才的,不知道的,恐怕又要嚼舌根了。」
淑妃本是氣怒才會如此沖動,現在被張滿福這麼一攔,也冷靜下來了,深吸一口氣,「備肩輿。」語罷,也不轉身入殿,就直直的站在殿門口,直到下人將肩輿備好。
這樣,一行幾十人才出了臻粹宮的大門。剛轉入九曲長廊,就見對面也有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向這邊走來。
走得近了,才發現對面走來的,乃是三皇子君御風的生身母親,宜妃。
兩隊人馬紛紛停了下來,宜妃滿不情願的走下肩輿,對著淑妃行了一禮,「淑妃娘娘萬福金安。」
淑妃打量著宜妃,也不叫起,「大半夜的,宜妃這是去哪兒啊?」
宜妃低著頭,眸子里迸發出恨意,只是這些李悠然都看不到,「回娘娘,臣妾臣妾去了皇後宮中品茶,一時忘了時間,所以才晚了些。」
淑妃抬眼,目光從宜妃頭頂飄了過去,「皇後身子不好,宜妃還是少去的好,畢竟有些病是會傳染的。」
宜妃依舊半蹲著,雙腿微微有些酸軟,「回娘娘,前兒個太後娘娘對臣妾說,要臣妾多去看望皇後娘娘,怎麼說總歸是一起長大的情分。」
淑妃唇邊掛了一抹笑容,誰不知道皇後是太後的親佷女,誰不知道宜妃東方舞昕的本家東方家與南宮家歷代交好。
淑妃低頭擺弄著手指上的赤金翡翠護甲,「是啊,也虧了南宮東方兩家世代交好,怎得南宮家就出了先後兩代皇後,而東方家,只不過出了個的宜妃。」語罷,輕笑一聲。
張滿福拂塵一甩,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穿過宜妃的人馬,揚長而去。
宜妃見淑妃走了,扶著身旁內侍的手,站起了身,腿上還傳來陣陣的酸軟。
淑妃,我算是栽到你手里了,不過來日方長,我且看你能笑到何時!
「去看看淑妃去哪兒了。」語罷,揚長而去。
只有一個宮女打扮的人,向著相反方向,追著淑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