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東宮
淑妃一行人浩浩蕩蕩往東宮走去,頭前兒放風的內侍遠遠的看到掌燈的太監,拔腿便往東宮里跑去。
淑妃自是看到了那通風報信的內侍,不過她只是掛了一絲冷笑在唇邊,便由他去了。
本宮既已知道太子不在宮中,又何必防著你們去報信,本宮倒想等著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這邊淑妃大隊人馬眼看著就要踏進宮門,那邊順溜等人已經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紛紛想著該如何應對當下的局面。
可是天不遂人願,就在順溜等人急得跳腳的時候,門外內侍嘹亮的聲音響起。
「淑妃娘娘駕到。」
順溜和東宮一干人等,只能皺著眉頭匆匆走出了殿門口,一字排開跪在殿門口等著淑妃大駕。
淑妃在宮門外下了肩輿,扶著內侍的手走了進來。
「淑妃娘娘萬福金安。」順溜率領著東宮眾人,一齊向淑妃請安。
順溜眼看著淑妃就要走進去,趕緊膝行兩步擋在她面前,雖然大膽之極,但是此刻也不容他多想,「娘娘,娘娘您這麼晚來有何事啊?」
「太子呢?」淑妃走到順溜面前停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語氣中有著淡淡的嘲諷。
「太子他」順溜一時語塞,「太子他今日用過晚膳便道不舒服,早早歇下了。」
「哦?」淑妃冷哼,「太子身體不適怎的沒人來知會本宮?」
「太子說這麼晚了,就不告知娘娘了,免得娘娘心焦。」可能是撒了一個謊之後,再說第二個就會簡單很多吧。
「是麼?」淑妃語氣里的嘲諷越來越多,「那,可傳了太醫來瞧?」
「傳了,」順溜听到淑妃的語氣,已經是面如鍋底,卻不得不繼續撒謊說下去,「太醫說並無大礙,休息一晚便可無事。」
「哦,這樣啊。」淑妃輕笑,「是請了哪位太醫來瞧的啊?」
「是是」順溜覺得冷汗已經順著後背往下流了,「是張大人。」
「哦。」淑妃抬眸,看著漆黑一片的大殿,「張滿福,去把張大人請來。」
「是。」張滿福听了淑妃的話,也知道她並不是真的要自己去請來,只是轉身,作勢要往外走。
「娘娘!」順溜出聲阻攔,卻又找不到借口。
「大膽奴才!」淑妃勃然而怒,「本宮看你的差事當的是愈發的好了,竟連自家腦袋也渾不顧了!」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順溜連忙磕頭,口中還一直叫著息怒。
「說,太子去哪了?」淑妃的語氣里有著令人不敢反抗的決絕。
「太子太子」順溜此時此刻才知道什麼叫騎虎難下。一邊是自己的主子,一邊是自己主子的親娘,這可真是難倒了順溜。
「不說是吧?」淑妃的語氣忽然變得狠辣,「不說本宮也知道!你們就在這跪著,本宮就在這等著,一道看看那太子殿下什麼時候回來!」語罷,一腳踢開順溜,往殿里走去
君御天從紅樓出來,一心想著如何才能讓淑妃同意,讓皇上同意。
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去了綿意的賤籍,在找個官位不低的大臣,讓綿意做他的女兒。這樣即使不是嫡出,甚至不是親生,也總歸有了名義上的父親,名義上的家世。
心里有了主意,便開始盤算起朝中那些大臣年齡官位都合適,誰才是上佳人選。這樣一路想著,心里也暢快許多,腳步也變得歡快。
直到他走進了東宮大門,才覺得不對勁,未免太安靜了。
偌大的東宮,就只能听到蛐蛐發出的聲音,和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他走近了殿門口,才發現,殿門口烏泱泱的跪了一地,為首的就是順溜。
此時的順溜額頭微紅,垂首目不轉楮的盯著眼前地面的大理石磚,其余的奴才也都低著頭,沒有一個人交談,也沒有一個人亂動,整齊的就像是兵馬俑一般。
君御天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听殿里遙遙傳來一個清脆響亮的女聲。
「既然回來了,就別杵在外頭了。」
君御天一听這聲音知道壞了,皺著眉頭走進了大殿,走過順溜身旁的時候還不忘了狠狠的瞪他一眼。
順溜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只能苦笑一下,繼續跪著。
「母妃,你怎麼來了?」君御天踏進大殿,走到淑妃面前三尺處,行了個禮。
此時的淑妃,手里端了個茶盞,正坐在上座上品著香茗,她眼也不抬,撇著杯中的浮茶,「你去哪兒了?」
君御天先是行了個禮,然後站直了身子,「我去了八皇叔府中。」
「啪!」
淑妃憤怒的將手中的茶盞用力的擲于地上,嚇得大殿外的奴才們狠狠的打了個激靈,嚇得大殿內的奴才齊刷全跪。
君御天猛地抬頭,皺著眉頭看向淑妃。
「你去哪兒了?」淑妃努力的壓制著自己的語氣,使其變得平淡一些。
君御天看淑妃這架勢,便知其已經知曉自己的行徑,也不掩飾,「紅樓。」
淑妃怒極反笑,「你當真是撒謊也不臉紅!你去紅樓干嘛?」
君御天挺直了腰板,「你又派人跟蹤我?」
淑妃閉上眼楮深呼吸著,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半響,鳳眸徐徐睜開,「天兒,你是太子,就算我不盯著你,也會有人盯著你。紅樓是什麼地方?是你該去的麼?」
「紅樓怎麼了?天下人人可去,為何我去不得?」
「那里三教九流皆有,販夫走卒魚龍混雜,你堂堂大尹國的太子,怎麼能與他們相提並論!」淑妃苦口婆心的勸著。
「是,我是太子,可是太子也是人啊,不入紅塵又怎知百姓疾苦?」君御天朗聲,一雙星眸閃爍著光芒。
淑妃被君御天這一句話問的怔住了,轉念間一想,似是君御天有些強詞奪理了,體驗百姓疾苦,又怎要偏偏去紅樓,莫不成這天下只有紅樓屬紅塵,而紅樓以外,皆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麼?
「父皇乃是一國之君,可是江山不過是一副掛在鳳祥宮的地圖,子民也不過就是一摞堆在龍案上的折子,兒子不想也這樣。」君御天看到淑妃的神情似是有些緩和,立馬加了把勁。
「那你想怎樣?」淑妃的語氣有些軟了下來,說到底君御天畢竟是他的親骨肉,總也是狠不下心來打罵的,之前呵斥幾句已經快到了淑妃的極限,不過前提是君御天沒觸踫她的底線。
「兒子不過是想趁著自己還年輕,還身無所系,出去長長見識,這樣父皇的江山于兒子也不是一張紙,子民也不是摞折子。」君御天上前幾步,走到淑妃面前。
淑妃看著眼前俊朗模樣的翩翩俊公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唇邊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你也不小了,也該收收心了,這天下皆是紅塵,又何必獨獨往了紅樓去。」
君御天听到這話,便知淑妃的氣已經消了大半,也放松了下來,「哪有,母妃還這樣年輕,兒子哪里就長大了呢。」一番話雖說是肉麻之極,可對于淑妃卻是非常受用。
淑妃心知君御天略過自己後半句話,卻也不提只是落了個心眼,抬手輕點著他的額頭,笑罵道,「你這個小子啊,」頓了頓,又一本正經的說道,「對了,你可知道唐鎮壤。」
君御天听了淑妃的話,愣愣的點了點頭,他怎能不知道此人,唐鎮壤乃是驃騎大元帥,受封一等公爵位,與當年的靖驤王靖晟同為當今聖上的左膀右臂,一同輔佐皇上登基,穩了帝位,可惜那靖驤王卻
淑妃看著君御天有些愣住了,也沒多想,只道,「唐鎮壤有個小女兒,名叫唐牡嫣,母妃也見過那孩子,喜歡得緊,論家世人品才學,無一不是上上人選,母妃想著,不如就擇個好日子給你娶了來做正妃。」
這一番話雖說著急了些,可是也不能怪淑妃,畢竟君御天身為太子,也過了弱冠之年,放到一般的王公大臣家里,這等年齡早都已經三妻四妾了,獨獨君御天還孑然一身,淑妃能不著急麼,況且現下宮外頭還有個狐媚蹄子整天勾著君御天,自己怎麼能不焦心。
君御天剛回過身來,卻又被淑妃的這番話給嚇到了,連忙道,「母妃可已經回稟了父皇?」
淑妃眼見君御天焦急的表情,心知君御天所想為何,卻愣是裝傻,只道是君御天著急娶妻,笑著伸出食指點了點君御天的額頭,「你啊,這麼猴急干嘛,母妃還沒回稟你父皇呢,早知道你如此心急,我啊,就該稟了你父皇擇好了良辰吉日再來告訴你,免得你等的心焦。」語罷,以帕掩唇輕笑著。
君御天听到這話,便知淑妃曲解了自己的意思,當下平緩了語氣道,「母妃此時還不著急,」君御天的語速很慢,似是有字斟句酌的意味,「再說了,兒子的正妃必得要兒子喜歡不是麼。」
淑妃放下手帕,瞪了瞪眼楮,「怎麼,你信不過母妃的眼光?」
君御天急忙否認。
淑妃追問,「不是信不過我,那是什麼?」
君御天听到淑妃的追問也沒作答。
淑妃疑狐的看著他,半晌,緊皺的眉頭驟然舒展,「天兒,你不是有了意中人了吧?是誰家的小姐啊?」
君御天听見前半句詫異的抬起頭看著淑妃,復又听見後半句,又頹然的移開了目光。
「你你不是真看上那紅樓里的姑娘了吧?」淑妃語氣里的歡喜全部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憤然,淑妃本就疑心君御天今日頻繁出宮,又都去了一個地方,且听李亨說,同去杭州的姑娘,便是紅樓中人,今日話趕話說到這里,也不由得淑妃往最壞的方面猜了。
君御天看了淑妃一眼,又移開了目光,那眼神里有著一絲閃躲,和一絲心虛。
「好啊你,我說你怎麼天天就想著往宮外頭跑,原來是外面有了妖媚狐子把你勾住了呀。」淑妃說到這里,似是又想起什麼,「你前段時間去杭州,就是跟她同去的吧?」
君御天深吸了一口氣,「對。」既然淑妃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那自己再隱瞞也無用,本來自己也是要稟報這件事情,只是時間地點和君御天計劃的略有出入罷了。
君御天本想挑個晴好的天,帶上淑妃最喜歡的如意桂花甜點去臻粹宮請安,然後挑個淑妃心情最好的點稟了這件事,沒準她點頭同意的機會會大一些,可是現在卻偏偏叫她自己猜了出來,這下可不好辦咯。
淑妃被君御天這一個字的回答氣到了,「你還好意思對?你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也配得上你?」
君御天還沒等開口,便被淑妃打斷。
「紅樓都是什麼樣的女子啊?人盡可夫!你知道什麼叫人盡可夫!」淑妃刻意壓低了聲音,雖然現在的她接近了暴怒的狀態,可是數十年的深宮生活,防隔牆有耳早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她不是那樣的。」君御天突然出聲,沒有憑據,但是他卻相信綿意不是那樣的人。
淑妃閉上鳳眸,平息著自己的情緒,半晌才開口道,「此事斷斷不可能,因為你是太子,所以你的女人必須有足夠撐起這華麗名頭的本錢,正妃也好,側妃也罷,都是一般人高攀不起的!」
「華麗名頭不是她們的,是你一味強加給我的,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執掌天下,三哥做太子做的不是很好麼,宜娘娘也頗有才華,怎的你就非要讓我來做這太子!」
「因為!」淑妃一字一頓道,「你!是我李悠然的兒子!也會是唯一的太子!這個位子,南宮婉澄搶不走,東方舞昕更別妄想!」語罷,轉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