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不遠處,兩個同樣各懷心事的男女沉思遙望。
裴昊澤16歲時,發現自己已經悄悄喜歡上常與他作對的卿墨,因其與從小尊敬的大哥兩情相悅,只好將這份情愫深埋心底,盡管人前裝得沒心沒肺,可人後,情竇初開的大男孩一臉落寞惆悵卻無人知曉。
四年前的那出鬧劇讓大哥深受情愛之苦,迫于無奈,遠走他鄉。
緣自有離恨,相思最斷人腸。
卿墨也因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歡好長一段時間,他看在眼里更疼在心坎里。
現在,看到大哥仍然痴心過往不肯走出,裴昊澤不禁深感幸運,他和大學同窗沈儷一見傾心且相互愛慕至今,淡卻了心底那顆朱砂痣,也便沒有什麼波瀾坎坷、貌合神離,日子平靜,但甜蜜幸福。
走廊的另一頭,蛾眉皓齒美艷絕倫的卿竹,望著曖昧並立的情人和妹妹,拳頭緊握、怒火中燒,嘴唇被咬得隱隱發白。
過了好一會兒,四人先後回屋落座,劇情上演,面具掛上,表情已然平和如初。
卿老爺子望著滿屋兒孫,很久沒有如此舒心暢懷,渾厚的嗓音中夾著濃濃的慈愛和期盼︰「光宇和小竹已經回國不少時日,我們兩家也沒有坐下來好好聚一聚,今天剛好趁著周末,大家都有時間,就和阿正決定在寒舍小設家宴,歡迎兩位青年才俊重歸祖國的懷抱,一顯身手大展宏圖。」
裴正趕忙舉杯起身︰「卿伯伯,您太客氣了,難為您不計前嫌垂愛犬子,第一杯我先干為敬。」
卿灝翰擺手道︰「我說你這老小子,還是那麼陳腐守舊,既然是家宴就不要那麼拘禮。」裴正連忙稱是,坐了下來。
當年裴正投資失誤,瀕臨破產邊緣,若不是抱著僥幸心理拖家帶口來到蓉城,請求卿老爺子看在追隨他半輩子的已故父親的面上,伸手拉他一把,他裴正就不能痛痛快快得到一筆巨資度過難關、重振雄風。所以即使在今日已成行業老大的眼里,卿灝翰一直都是父親般的存在,他心存萬分感激、自然異常尊敬。
卿石磊接過父親的話頭︰「我們兩家,如果從父親那輩算起,已有將近60年的情誼,如今,過去了半個多世紀還交好如初,實屬不易。現在光宇和小竹也學成歸來,兒女繞膝享盡天倫,我們做長輩的還能奢求什麼。」一旁的夫人程嵐連連點頭贊同。
裴正看著自己下手的兩個兒子,想起了早逝的夫人不免唏噓道︰「只可惜內人享受不到今日的天倫之樂了。」一番話讓在座的人俱是傷感。
卿老爺子心頭也是一緊,敲著餐桌假裝疾言厲色︰「我說裴小子,你今日是故意要跟我老頭子作對是不是,好好一頓家宴硬是被你整成追思會,非要把我氣得心髒病發才安心嗎?」。滿堂兒女孫輩趕緊陪笑勸慰,裴正更是自罰三杯,卿灝翰才善罷甘休。
晚宴也慢慢變得熱鬧祥和,裴正看老爺子正處在興頭上,瞟了眼大兒子,鄭重起身︰「卿伯伯,石磊老弟,趁著今日兩家齊聚一堂,我裴正想說幾句心里話。犬子裴光宇老大不小了,卿竹和他兩情相悅甘苦與共,經歷了那麼多考驗,相信已經準備好攜手一生了。什麼時候兩家坐下來好好商量,把喜事早點給辦了吧。」
卿石磊程嵐夫婦聞言喜上眉梢,看著裴光宇一表人才舉止從容,女兒一副嬌羞的小媳婦樣,心頭都是一熱。
卿灝翰則像個老小孩,高興得手舞足蹈,急忙吩咐管家拿出好酒,要一醉方休。
卿墨當下莫衷滋味,但仍擠出明媚笑容,舉杯恭喜姐姐和宇哥哥。
覺察到大哥一抹陰冷怨毒的神色,裴昊澤趕緊揚杯調笑︰「嘿嘿,那我們豈不是親上加親了,卿墨以後你再欺榨我的話,我就給嫂子告狀!」
卿墨忍不住白他一眼︰「誰稀得欺負你了,沒有技術含量的事,本小姐一根小指就能讓你趴地求饒。」
裴昊澤跳起身,拉開椅子卷起袖子︰「來,咱們比劃比劃,看看到底誰厲害。」
卿墨沒有袖子可挽,只好摩拳擦掌︰「來就來,誰怕誰!」
長輩們被這倆小冤家弄得又好氣又好笑,喝斥的,拉架的,笑得模肚喊疼的,場面沸聲一片,家宴頓時增加了好幾個熱度。
鬧騰到將近11點,送走了裴家三父子,卿墨累得骨頭都散架了,匆匆洗漱準備睡覺。
剛躺下,听到一陣敲門聲,懶懶起身開門,姐姐卿竹冷冷站在門口,目光如炬,盯了她好幾秒,開口道︰「卿墨,今天裴伯伯的話你也听到了,我是他們家認定的兒媳婦。不管你怎麼想,你現在也不是自由身,秦氏未過門的孫媳婦,你以為過家家開玩笑啊!他們家的財勢,不要說在蓉城,放眼全國也是只手遮天干雲蔽日的,咱們卿家可得罪不起。再說,秦牧天待你那麼好,做什麼事只顧自己總是不對的,不要傷了我們全家人的心。」劈頭蓋臉說完,不等卿墨回答就轉身離去。
卿墨怔怔合上門,步伐沉重邁向床尾,十幾步的距離耗盡了今天余下的最後一絲力氣,仰面倒下覺得心酸異常,淚水不禁盈滿眼眶。
手機在這時突然響起來,卿墨不瞄一眼按下接通。
「喂,小豬,今天接電話怎麼這麼快,是不是想我了?」秦牧天听得到電話里窸窸窣窣的背景聲和卿墨微弱的呼吸聲,卻得不到任何回應。那頭沉默不發一言,這端心慌意亂干著急。
今天晚上和幾個商界大佬吃完飯,回到家已經快半夜了,可是不知為何非常思念這頭笨豬,想听听她軟糯動人的嗓音,于是僥幸掛去電話。結果墨墨快速接起來卻一聲不吭,直覺告訴他,小豬肯定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秦牧天在電話里盡量放柔了聲音:「小豬,我好想你,我現在來看你好不好。」
卿墨此刻也非常想見到寵她愛她的霸王,于是輕輕「嗯」了一聲。
秦牧天戀戀不舍,放下電話,拿上車鑰匙沖出門外,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一路飛馳奔抵卿門公館,看到從庭院里慢慢踱出、穿著連身小白兔家居服的香豬可愛到不行,秦牧天的心霎時軟成一坨棉花,一把攬美人入懷︰「發生什麼事了?讓我擔心死了。」
卿墨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秦牧天心如刀割殺氣凌厲︰「乖,別哭別哭,告訴我,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欺負我的女人!」
卿墨一雙粉拳,撒豆子般落在他結實的肩頭,嬌俏道︰「誰是你的女人啊。」
秦牧天緊緊抱住懷中人兒,長嘆一聲︰「除了你就沒別人了。」
卿墨听得眼眶又是一熱。姐姐說得對,他待我是極好的,跟宇哥哥反正是再沒可能了,我不能辜負臭秦二,也不能傷了外公和伯父伯母的心。
既然心里已經做好決定,卿墨柔聲說出剛剛就想說的話︰「大壞蛋,以後開車不要開那麼快,著什麼急啊,我又不會跑掉的。」
秦牧天聞言一震,繼而心頭狂喜,抱起卿墨轉了好幾個圈,「你擔心我,小豬擔心我。」
卿墨看著一臉燦爛的無賴,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埋首傻笑。纏綿了好一會兒,秦牧天低頭對著懷里溫柔的女人說︰「小白兔跟我回家好不好?」
卿墨抬頭,認真答道︰「不好,小白兔的外公說三更半夜不要到處亂跑,會被大灰狼吃掉的。」
秦牧天無法,只得憐愛地捏捏小鼻子,無可奈何地說︰「我確實是一頭愛上了小白兔、變得饑腸轆轆的大尾巴狼。明天早上你好好睡個懶覺,下午我過來接你去見余淼。」
卿墨點點頭,蹦蹦跳跳回屋睡覺,秦牧天依依不舍地看著清麗的身姿隱入大門,回首向一直站在陽台上旁觀這一幕的倩影揮手告別。
卿竹微笑頷首,心情總算平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