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塵土萬里揚,
千里戰火千里燒,
廝殺,搶奪,**,擄掠。
家亡,國破,妻離,子散。
無限風光早已不在,萬里河山已是蠶食。
這是一個王朝的頹廢,一個歷史的變遷。
大情小愛,
這是命運和無奈,
任誰也阻止不了車輪的前進。
踏過萬里血漬,
嘗遍一世的苦楚。
生于此世,
是幸?
還是不該?
是隱?
還是苦于世?
無情,無義,
卻是大情,大義。
無法手握一寸,
卻要執事天下,
是有,
還是無?
是信?
還是逆?
唯有並肩,于你我,是最好的交待。
你狂,我笑;
你顛,我傻;
你痴,我念。
…………
…………
紹興五年,拒「靖康之恥」已有九年,徽宗顛沛輾轉後,在五國城囚禁了整整六年,天寒地凍,嘗盡侮辱,終是不堪痛楚,離世而去。
留下這千瘡百孔的宋室,他听不到世人對他的指責,也看不到他的女人和女兒在屈辱和不甘得死亡或者殘喘。
大宋王朝,宛如煙花,在綻放它漫天的盛世繁華後,走向逝去與毀滅。
帝王總是有延續,
當今的天子便是徽宗的九兒子,父親克死了異鄉,兄長還陷于牢籠,但是他必須居于高位,听不到悲慘的呼喚,那是他的血脈,卻也是恥辱。
恥辱自是要摒棄,比起父親和兄長,他更多的是要加強自己的統治,他是一代天子,眼里同樣揉不了沙子,所以在邊疆烽火四起的時候,他還派了岳飛去鎮壓起義軍。
百姓涂炭,游離失所,長年戰亂。
陰霾,不散,
久久侵襲這片天空。
灰暗中總是會有色彩,
如同破曉而出的光芒,
八月,巾幗英雄梁紅玉隨夫出征,突遭金兵圍困,終不敵對方,落馬戰死,一代英女早逝,悲慘曠古,颯爽傳世。
削去她首級的金人將領,為她的忠勇唏噓,送回了她的遺體。
其夫韓世忠悲痛萬分,憶起自她十八相識,夫婦同征戰十五載,相濡以沫,豪氣沖天,不惜落下男兒淚。
生不同年,死終會同穴。
紅玉,總會有一天,世忠當會陪你長眠。
山河未收回,使命未完成。
在你行走的路上,你走得慢些,有一天,為夫會和你相會。
一生顛沛,
給不了你安穩。
朝廷感嘆,相迎她回臨安吊唁安葬。
韓世忠軍務繁忙,自是不能親自相送,下屬體憐,勸其余下幾日,伴夫人走幾步遠。
但韓世忠拒絕了,他說-----吾與夫人相伴至今,從未以日子來算情。
所以他遣了心月復護送梁紅玉的遺體。
這八月圓月未過幾日,
總是又回到月缺,
豪氣颯爽的人兒躺在棺木中,她已經離去,不再活于這紛亂中。上蒼給了她短暫卻又絢爛的一生,受盡後人的敬仰。
士兵們默言,除了淒哀,更多的是對棺中女子的崇敬。
亂世的賊寇,總是不諳于平靜。他們如漏網之魚,行于縫隙中,只為生存。他們不管什麼英雄?也無道義之說。听聞將軍的夫人要運往臨安,棺木中定然有金銀相伴。他們守在官道上,伺候時機,奪取一票。
綿雨紛飛,
浸漬著污濁。
士兵們驚訝而憤怒得看著這群賊人,明擺著趁火打劫。
在戰場上馳騁過的將士自然是不把他們放眼里的,只是現在他們的任務不是與人廝殺,而是把他們敬重的人平穩送到目的地。
「你們可知棺中是何人?」王統領厲聲呵斥。
「本大王自然是打听了而來,」領頭的絡腮大漢大搖大擺,「少保夫人的棺木中有不少金銀珠寶陪葬吧?死人要那些有什麼用?還不如留給我們兄弟討生活。」
「住口!」王統領見他這般侮辱已逝的夫人,「夫人節儉,無爾等所說的錢財之物。你們且散去,不苛犯亂之責。」
「可笑,本大王向來不怕官兵!」大漢繼續說,「想我唐梟佔山為王多年,怕過誰?哈哈!」
「你可是執意不改,定要作亂?」王統領一揮手,將士們士氣頓生,刀劍出鞘,護住棺木。
「嘖嘖,一個女人讓你們這群大老爺們邁不開腿,天大的笑話,」唐梟狂妄仰天大笑。
「一群螻蟻,大放厥詞,女人尚且知道戰場殺敵。」王統領冷笑,「你們卻在這里,殘害自己同胞。」
唐梟頓時滿臉通紅,似乎被說中軟處︰「兄弟們,給我搶!」
他才瞧不起這世道,
佔地一方,勝者為王,自己的一處天空,讓他游刃有余。
誰當皇帝,誰是老大,關他什麼事,他有吃有喝,照常過日子。
幾翻打斗下來,
王統領蹙起眉頭,這山大王的身手倒是漂亮,使得一對大錘可是靈活無比,絲毫不沾到他自己分毫,招招直戳對手的要害。同時他手下的那些嘍也不是等閑之輩,個個驍勇善戰,瞬間,佔了上風。
果然有囂張的資本,
王統領心中覺得不穩,身手上自己不輸于他,但是,體力上耗不起,前幾年的一次大傷,元氣和體格大不如從前。
如果再耗下去,定然要落下風。
「壯士可有想過投軍,報效國家?」手上不敢輕敵,但腦中轉念而過,口氣緩了不少。
「可笑,」唐梟生龍活虎,越戰越勇,「這皇帝都成階下囚,還打個屁?」
王統領一窩火,被唐梟尋了個空,一錘過去,把他震了個老遠,一口血愣生生得沒忍住,吐出。
「統領!」將士奔過去,攙住了他。
「哈哈!」唐梟手握大錘,兩腿岔開,放肆得大笑,肩膀一聳一聳。
王統領恨恨得看著他,今日要栽了,怎生對得起韓少保和夫人。
「兄弟們,搶棺!」大手一揮!
「這天下的戰事終是為了百姓!」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壯士有膽搶錢,怎麼就沒量去殺敵!這一身的功夫只是用來當山大王,也太屈才了吧?」
「誰在說話?」唐梟一愣。
從山坳後出來一馬一人。
純白的馬,鬃毛濃密而整齊,高昂的頭顱,閃亮的眼楮直視正前方。
馬上的少年,
約模十七八,
眉目清秀,英姿勃發,手握鏨金虎頭槍,槍口直泛亮光。
「不知道閣下是?」王統領見他軍士打扮,必是同僚。
「我乃岳節度使麾下的張憲!」
「原來是張統制!久仰!」王統領行了個禮。
張憲抱拳回禮。
「又來個管閑事的!」唐梟鼻子里哼了下,斜著眼楮,大腳踢了下運棺木的大車。
「壯士如此厭惡這世道,可是對朝廷失望了?」張憲跨下的馬慢悠悠得上前些許。
唐梟更真切得打量到眼前的少年,硬朗的面部線條,時間沉澱下成熟和穩重,但絲豪沒有滄桑,這是一個盛世少年,目光清澈,眼眸深遠。
張憲這個名字是有听過,岳飛最忠愛的將領。
但是,在他眼里,還只是個小娃。
「朝廷歸朝廷,我是山大王,各方天地,誰能奈我何?」唐梟氣焰張揚。
「既如此,那我以江湖道義和你講,」張憲一笑,下馬,拍拍棺木,「這棺中女子,多年馳騁疆場,不說令人尊敬,且說這風華絕代的女子,這般早逝,你身為一個堂堂男子,就不會有一點憐惜之心?她原可以在家教子,女紅,大門不邁,可是她承擔起這天下多少男人都無法扛起的責任,要說她為什麼?夫唱婦隨,守城守人,朝廷是多大的地方,那是為得天下百姓。」
「干老子屁事?」唐梟一怒,雙錘招呼上來。
張憲身子一側,閃過,槍一挺,迎了上去。
唐梟驍勇,但不及張憲靈活,未佔上一點便宜。幾十回合下來,張憲模清楚他的路數,也就不緊不慢起來。他心里打著小九九,和王統領一樣,看出對方是個人物,估計是萬般無奈才落為草寇。若能收到身邊,也是一個勇猛之人。
可是唐梟沒耐心,他可不想耗著,這綿綿細雨擾得心煩。
一錘和張憲相抵,另一錘卻粗魯得直向棺木砸去。
他不是文明人,也不用光明正大得比試。
砸開後,那麼多人,一擁而上,晾他們也沒輒。
他的算盤打錯,張憲比他更快,長槍急快射出去,戳到車 轆,強勁使車子往後移了很多,唐梟的大錘落空。
頓時惱羞成怒,也不顧對方手中已無兵器,直招呼上來。
張憲眼瞧不對,立馬使個虛動作,晃了他一眼,竄到棺木邊上,去拔出長槍。
這一瞬間,唐梟也不是吃醋的,另一錘砸去,雖然偏了,但還是把棺木蓋給掀開了。
這群賊寇立馬興奮起來,撂倒對手,直撲上來。
擋都擋不住,
唐梟哈哈大笑。
王統領干著急。
張憲雖然生氣,但也只能挑倒身邊那幾個人。
眼看賊手伸向棺內。
一代俠女居然要受這樣的侮辱。
不關顏面,更關尊嚴。
張憲咬牙切齒,定要你們生死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