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憲的心又是一顫。
兩日，
經過傾心與軍醫的調理，那些個中毒的兵卒逐漸恢復正常，而至于為什麼中毒，卻還是無頭緒，傾心也暗里查看過，沒發現有什麼不妥。
岳飛盛情款待，傾心也不便拒絕，遂答應吃完簡單的小宴，待第二日天明再離去。
這岳營都是些豪爽之人，也不懼明晚就是月圓之日，宴席雖簡單，但熱鬧，也算是掃除晦氣。
「岳侯本決計明晚宴請你，但是，」張憲近傾心而坐，低聲說，「據你所說，明天可是多事之日，也不能累及你！」
「岳將軍可是已經布置妥當？」傾心沉聲問他，這兩天也沒特別關注這事。
張憲點點頭，舉起小杯送到嘴邊，未喝，又緩緩放下，若有所思得看著傾心，稍稍猶豫了下，問，「你一慣如此？」
「什麼？」傾心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宛若浮萍，無方無向，你孤單嗎？」。張憲的眼楮閃耀著光亮，期待著她的回答，
傾心沒想到他說出這話，愣了下，心里一軟，似曾相識的觸動，又一次浮過眼前，不禁看著他，淡淡得說︰「人不會無方無向，只是不曉得他會流向的方向。孤單只是一種感覺，和傷痛喜悅是一樣的。」
「你想要的方向在何處？」張憲的眼楮更亮。
「只看它在何處，它會在哪邊！」傾心笑笑。
舉杯相向。
「我們不喝酒，」張憲徹底放下手中的杯子，嘆了一聲，沉沉，「我討厭離別！」
有一種離別或許會是一個重逢的開始，
傾心沒有說話，悶悶得喝下小杯酒，朝張憲笑了笑。
「小兄弟！」岳飛很是爽朗，大碗酒敬上，「如果哪日有意願在軍中效力，岳某可是竭誠歡迎！」
「將軍客氣了！」傾心壓低嗓音，「也許在下有一天會如您所想！」
張憲突然笑得像花開般燦爛。
「傻兄弟，你在樂什麼？」牛皋看他嘴巴張著，牙齒齜著，似乎很是興奮，「有什麼開心的事？說給哥哥听听！」
張憲尷尬，搖搖手︰「張大哥在說笑呢！」
「平日就是你小子精，也不知道腸子怎麼拐的，」牛皋嗓門大，「對了，前些日我藏的‘月半香’那個誰，去給老牛拿來，犒勞下客人。」
眾人被他逗樂，
「牛叔叔，您那寶貝酒舍得拿出來了？」岳雲賊賊得笑，「月半香，可還差一天！」
「老牛沒你們嘰歪！」牛皋鼻子哼了下。
很快，‘月半香’取來了，
牛皋揮揮手︰「給他們，省得我又舍不得了！「
連岳飛都被他說笑了。
岳雲上前為傾心斟了小半杯，頓時香氣逼人，岳雲看看眼巴巴看著的眾人，笑笑，轉身去給他們倒酒。
「少飲些！」張憲微笑，「這酒可是很烈的！」
傾心聞著撲鼻而來的香氣︰「沒事！」
慢慢湊到嘴邊，傾斜杯子，突然，她狠狠扔掉杯子，引來眾人目光，她有些許喘氣，急忙從心口模出一顆藥，吞了下去︰「酒有問題！」
又趕緊跑到岳雲面前，一手搶過瓶子，一手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藥，掀去他剛才又倒滿的一杯酒，撿起一個瓶塞，塞住了瓶口。
「這是怎麼回事？」張憲撲上前，扶過有點站不穩的岳雲。
「酒中混了‘死息’」傾心平穩下悸動的心跳。
「怎麼可能？」牛皋拎起那瓶子，大驚，「錯了！這酒瓶的花色有問題！」
張憲立馬沖出去，把剛才送酒過來的兵卒揪了回來，扔在地上︰「說，你是誰？」
那人神情慌張，臉色慘白，用力張開嘴巴。
「叭」，一根筷子卡住了他的牙齒，傾心探手，搖了他幾顆牙齒，拽掉一顆搖動的牙齒，然後猛然抽掉筷子，「你們問吧！」
岳雲用腳踢了踢那顆牙齒，空洞的牙根里嵌著的薄腸，已破，溢出來的黑水般的東西，不禁一寒，這是毒藥，一般是細作暴露，為免受不住行刑逼供，咬牙即死。
看來這廝是混入軍中的賊人，不禁想到這幾日眾將士莫名中毒的事，拔劍指向他︰「前日之毒可是你下？」
那人咬著牙關，不說話。
「你是何人？有什麼目的？」岳雲怒斥，「誰指使你而來？」
那人還是不說話，
張憲眉頭一皺，一腳攻向他的膝蓋後窩處，那人連跪都跪不穩，軟倚在地上。
此時，岳飛突然叫過張憲，耳語一翻，拍拍他的肩膀。
張憲點點頭，經過傾心身邊，輕聲說︰「小心些！」
傾心嫣然一笑，
這一刻，
讓張憲有絲絲的恍惚。
張憲叫過牛皋一同出去了。
牛皋大大咧咧得︰「岳兄弟，好好審，不行就揍，往死里揍！」
那人一听，打了個冷顫。
岳飛沒有動武，而是屈膝，半蹲在那人面前，緩緩得開口︰「不是說月半？等不及一日了？」
那人有點錯愕。
「看來是真的！」岳飛，「弒岳，只是要殺了我？還是整個岳軍？」
那人的表情更驚訝，但隨後又笑了︰「原來你知道自己的死期，也好，那麼大一個陪葬場，倒不失孤寂！」
「你什麼意思？」岳雲看他的笑容中透露著詭異。
「你們以為幫那些個人解了毒，就沒事了？」那人冷笑，「半個時辰前，這里的藥材已經盡數毀掉，而‘死息’此刻，已是遍布全軍，若不信的話，你可去看一下。」
「什麼？」岳飛大驚失色。
岳雲臉色鐵青。
傾心抬頭，想了下。
「哈哈，怕了吧？」那人奸笑。
「生由天命，我岳飛怕過什麼？只是我倒要問一句，岳某做錯了什麼事，要用這萬千兄弟來陪葬？」狠狠得錘在地上，飛起點點塵土，「同朝出仕，卻要如此勾心？」
「你倒是說來，那秦賊都被罷相了，他還要掀什麼風浪？」岳雲狠狠得說。
「我們只為復仇，什麼秦賊？」分明眼中飄過游離和閃爍。
「復仇？岳家為這大宋江山遍體鱗傷，得罪過的人，不計其數，要說復仇，那要有多少人。當我們稚兒，玩于手中？」岳雲不屑一顧。
那人甩過頭，又不說話。
「把解藥拿出來！」岳飛更關心的是他那同生共死的眾兄弟。
藥材盡數毀掉，就是華陀再世，也變不出救命的藥。
「我會把解藥帶在身上嗎？」。那人冷笑。
「你！」岳雲一拳頭想要揍上去，被傾心攔住了。
傾心在那人面前站定，撫了下手腕，沉聲說︰「既然我能解‘死息’，也必是知道它的制法，我若喂下你死息，你是不是會為自己解毒，還是本來，唆你干此事的人，壓根沒想要你活著回去。」
岳飛疑惑這小兄弟不急不慢得和他說話，卻插不上嘴。
「而且也沒人告訴你，這死息之毒對施毒之人也是大有害處，」傾心繼續說，「是折壽的東西！」
那人一哆嗦。
「害怕了？估計你也不會說什麼，既然你來做這懸命的事，八成是有什麼捏在指使之人的手中，」傾心越講越緩慢，「岳將軍是不屑殺你，指不定還會放你回去，只是你何以回得去？」
「小兄弟！」岳飛輕咳一聲。
「將軍勿急！」傾心微微一笑，「且候小將軍那的消息！」
看著傾心神情沒有絲毫慌張，那人開始心慌，為什麼沒有听到預期的消息。
很快，
打斗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那人臉上頓起驚喜。
岳飛眉頭一皺，急步走了出去。
岳雲拎起那人，一並出去。
「出什麼事了？」岳飛厲聲問。
「沒事了！」張憲跑上前，「幾個賊人，已全部擒獲！請岳侯發落！」
而被岳雲拽住的那個人頓時臉色慘白，腿軟了下來。
「是什麼情況？」岳飛問。
「報，」有一將領說，「剛才我們開飯沒一會兒，這些人就拿著刀劍沖進來，然後就廝打一起了！」
「你們都用過飯了？」岳飛有點焦急。
「是啊！」
「有無不妥？」岳飛趕緊問，遍灑毒最好的方法就是通過水和吃的。
「沒什麼問題！」那將領有點疑惑。
「你們今日所用的水是從哪取的？」傾心突然發問。
「你問這做什麼？」一旁的張憲模不到頭腦。
「還真別說，今晚開飯晚了的緣由就是，不知道是誰搗亂，把那口水井給用石塊，草填了，虧得還有原來棄用的那口老井，才算都吃上飯！」那將領說到這，火氣直上來。
「將軍，那口井不可再用，離它近的地方也不可挖井！」傾心嘆道，「那麼多‘死息’，可是歹毒之至！」
「這又是？」張憲還是糊涂。
「那日雖解了毒，但未尋到源頭，今日晚前，我在營中閑走，遠看到有個黑影在井前做弄什麼，就上了個心，見那上面的水有白煙起，覺察不對，又不及細察，就把旁邊能找到的東西都扔了進去，先填住它，」傾心淡淡撇了張憲一眼，「便是席前我想說的話，你沒耐心听！」
張憲心中又是一滌蕩，想起宴前，傾心是拉住他要說什麼，但他那會，滿腦子在想，這頓飯後，會怎樣怎樣。
拍拍腦袋，差點出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