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日頭已偏西,大概是過了兩三點最熱的時候了,所以感覺還好。一路走走停停,說說笑笑,雖說我們還在一個府里,可這府里怕是有現在雍和宮的三四倍大,許多地方我們都沒去過,也有許多地方我們不能去。不過趁了這些天的功夫,我和小竹倒是悄悄地去了不少地,也不枉在這府里住了這麼久。不知為什麼,其實只要是這府里的人,都拿這里當自己家,可我就是永遠也沒有覺得這是我家,心永遠漂浮在不知什麼地方,上不得也下不去。
等我們繞來繞去來到荷花池邊的時候,太陽已暈紅一片,荷葉也披了層淡紅的外衣,在微風中搖擺著。荷花卻是更紅更艷,只是躲在荷葉中,不肯輕易示人。
池邊的亭子空無一人,正好給我們賞荷了。
「呀!姐姐,你燻的什麼香?真好聞!」小竹說著頭也伸了過來,在我身上到處聞著。
「沒有啊!我從不燻香的,怕太香了燻著別人,難道這會兒又會燻什麼香!」我故意道,這丫頭鼻子是靈,不過我也聞到了一種清香。
「一定是姐姐的,快告訴我吧!回頭也賞我點,讓她們也羨慕羨慕!」小竹不信,鼻子只是到處聞嗅著,像只可愛的小狗!
「嘻嘻!別像只小狗樣的到處聞,好歹也裝裝淑女的樣子不好嗎?」。我打趣她,可她卻充耳不聞,只是不信。
想了想,「只怕是荷花的香吧!」
「我不信,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家以前園子里的荷花從沒聞著有香味過!」嘴里說著,手卻放松了我,轉頭又伸向池中聞著。
「是不是,你聞聞不就知道了,反正小狗的鼻子夠靈!」
「說得也是!不過,現在是不行了!要是還在咱們家,我一定要聞聞的!這兒可不行,要給他們知道了可了不得了。」
「行不行的我不管,只別老是在我身上聞來聞去的,讓人看見成什麼樣子!」我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嗔看著她。
小竹沒理會,好像想著別的什麼事。過來一會才悠悠地說︰「姐姐,還記得咱們家的園子嗎?也是一池的荷花,只是比這里小。那時我剛進府,不懂規矩,看著荷花好看就采了幾只。可管事的嬤嬤就要打我,幸虧踫上了姐姐,才沒讓我吃苦。那時我才知道,府里上下都不許采那花兒的,說是姐姐說的,那花兒最是有靈性,采下來就死了。從那以後,我看見什麼花都不去采了!」
這又是與我不相干的事了,可小竹卻只當是我了。「是嗎?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你是個纏人的小東西!」說完在她額頭上輕輕點一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姐姐,你說,福晉她們什麼時候回來呀?」坐下來,她看著我又問。
「怎麼,你想她們了?」我故意不回答她,反問道。
「那倒沒有!我是想著,她們要是不回來多好呀,我們就能天天這樣在一起了!」她笑著說,回身慢慢地依著我的肩。
原來是為這個,我心里微微有些感動。
「那就讓他們都別回來了,讓我們天天這麼舒服!不過福晉不回來可以,四爺不回來,只怕我們這一大家子人就要喝西北風了,那可怎麼好呢!」
小竹「噗嗤」笑出來聲,轉身抱著我的胳膊搖著︰「姐姐就愛說笑話,哪有奴才盼主子這個的!我只是想著和姐姐多呆會兒,不想姐姐就說出這個來,可是有些不敬的!」說著四處看看,做著鬼臉。
「哪有什麼,只要是我們小竹想的事,老天都會幫的!」
她不說話,搖著我的胳膊哼哼著。
這時,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天邊的雲彩也慢慢褪去了紅色,變成了灰色。一群水鳥從水面上掠過,驚起了一對親昵的鴛鴦。
「姐姐,這會子我就想趕快老,好讓福晉放我們出府。我們就找個清靜的地方住下來,也種好多好多的荷花。我們每天都能一起吃飯、賞花,那該多好呀!」她眼楮看著遠處,嘴里咕噥著。
我的思緒也不禁被她帶到了遠方。「嗯!到時候,我們找一個山林,最好是竹林,在那里造一個竹子的房子,我們從此就隱居起來。悶了,我們就出去走走,冬天到江南、夏天到塞外、春天到海邊、秋天到山上,消遙自在,寄情于山水,泛舟于湖上,做一對自由自在地姐妹。」
「姐姐,你說,我們的願望會實現嗎?」。
「當然,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一定要有信心!」听我這樣說,小竹轉過頭,眼里閃著光。
我們正說著,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亭子四周都是花樹,遮住了我們也遮住了我們的視線。
「小竹,我們該走了,怕是有人來了!」我扶起小竹。
「嗯!听著好像是側福晉她們!」小竹听了一會說。
我們倆連忙起身往亭外走去,走得急了,不小心我腳下一軟,不覺「哎喲」了一聲,卻是腳腕被閃了一下。小竹趕緊扶了一把。
「呦!原來是兩位姑娘在這里賞花呀,真是又輕閑又清雅!」
抬頭看時,正是側福晉李氏和一群丫頭、婆子走了來。我活動了一下腳,有點疼。
「福晉說那里話,我們懂得什麼清雅,不過是天熱,抽空出來散散。福晉只不要嫌我們打擾了就好,那里敢說打擾我們呢!」
「看來你不光雅,而且能言善辯呢!听說姑娘可是琴棋書畫樣樣通呀,雖然女紅上差了些,可比起我們這些只會干些粗笨活兒的人來說,不知雅到那里去了呢!」
這是夸人嘛!我就不相信。四爺怎麼會討了這麼個老婆!心里的厭倦不由自主。李氏裊裊婷婷上了亭子,我剛想和小竹離開,她又開口說話了。
「姑娘別急著走啊!听說,姑娘還很會舞,能不能也讓我們這起子俗人開開眼,給我們也舞一曲呢!」
「噢,真是不巧了。方才福晉來,我走得急了些,崴了腳,怕是舞不了了。」
「噢?!真有這麼巧的事,我還是頭一遭遇上。即這麼著,那我也不勉強了,只要姑娘不是有意推月兌。」
「奴婢不敢,確是如此。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福晉,奴婢先告辭了。」
「哦!」她明顯地很不高興,我才不管你呢。于是看了小竹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了。剛走出月亮門,我就不瘸了,小竹擔心的表情還沒隱去,不覺笑了出來,又趕緊捂了嘴偷笑,還回頭看了看。我也給了個大大的笑臉,一路急急地拉了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