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風吹過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作者 ︰

圓明園,這個曾經如夢幻中仙境般的園林,這個承載了太多屈辱和仇恨的地方,興建之初卻是這般模樣。

九州清晏、鏤雲開月、天然圖畫、杏花春館,這許多許多的美景竟是那麼的古樸、大氣,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如今站在這里,想起三百年後的那些斷井殘垣,心里忽然百般交際。

我不敢相信這些都是真的,可它們卻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而我們曾經憑吊過的那些遺址倒像是我夢中的幻象。此刻,這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精心設計的,也在他精心的呵護下綻放著迷人的光彩。

「喜歡這里嗎?它們可如你夢中的情形,就是你說的想要終老的地方?」他握著我的手,看著遠處平靜的水面。

「豈止是夢中,只怕我的想象都無法勾勒出這樣的所在!」我還沉浸在遐想中,也還迷戀著這如夢的水光山色。

我想,若得這樣的居所,恐怕神仙都只該羨慕我了吧!這里山水自然天成,屋舍也多建在水邊自成格局。每一處院子和景致都能與周圍環境絕妙地融合,屋子、景觀都像是自然中的一部分,巧奪天工不說,最好的卻是四個字︰難為想來。

我收回了眼光笑看著他︰「我這是在哪里,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仙境嗎?只怕是仙境都不如這里吧!」我知道這里費了他不少心思,斷斷續續地也建了好些年。

他笑了,看著我問︰「可願與我在這里相守?」

「能在這里自然是好,若不能,只要有你,那里都好!」我用力回握著他。

「可願同游?」他笑了,眼里的波光映著水中的波光。

我笑著福了福︰「謝四爺恩典!」

他嗔了我一眼笑了。

我們跑了一整天,可連園子的三分之一還沒看完。就這到晚上睡覺時我也累得沒了樣子,可想起那些景致卻恨不得此刻都轉遍了才好。不過好在我不用這麼著急,這里不是江南,這里是他的家,我盡可以想什麼時候看都可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想到江南就不免想到十三爺。那時我們三人是何等地逍遙快活。可如今,十三爺深陷囫圇,他也只能在私下里才有些些的放松和歡顏,而我也失去了一個可以談心的好友,怎麼不讓人想起來就唏噓。

听說十三爺前陣子蒙皇上開恩,可以在自己家里呆著了。可也只是把幽禁變成了軟禁,並不能隨意行走。而他仍是不能隨便出入十三爺府里,可他一定會在有限的範圍里做點事,比如送銀子送用品什麼的,當然只是暗地里送。

那天我告訴他想去看看十三爺,因為我只是個丫頭,找個借口去趟十三爺府應該不是什麼問題。他想了想說倒是可以,卻得等他斟酌斟酌再說。我索性請他多斟酌幾日,我想讓他請個樂師幫我記譜,想送十三爺一本樂譜,把我所能想起來的好曲子都記下來送他。

這樣一來卻是幾日不夠,我也只能每日都跟樂師趕著進度,希望能早日完成,也想早日見到十三爺。這麼久了,不知他怎樣了,可還是之前的那個十三爺。我當然希望他也不會變,可遭受此等打擊,我也不敢奢望什麼。

听說,十三爺府里僕人已是去了大半,日子自然過得不會舒心。幸虧他還有四爺這個好哥哥,當然不會看著他受苦不管。府里也多虧了四爺的照應才沒有一「破」涂地。而自然,四爺在府里和園子里種瓜種豆地也不全為頤養天性,也可以縮減一些開支貼補十三爺府里。

其實,是我沒有想明白,以四爺的性格怎麼會如此沉淪。而他之所以現在如此行事,卻也怕是能達到兩全的目的,進可以等待時機完成心願,退可以醉心田園而不至于給最終得勝的人迫害。想來卻是我不通透,竟愚鈍地錯會了他,也讓自己傷心了那麼久。

而這些也只是在我知道結果的情況下的猜測,他當然不會告訴我什麼,我自然也不會問。當然他的心思我也猜不透,若我能猜透只怕也瞞不了別人,那結果一定會很難看。所以,我並不想去猜他,只想默默地愛著。

我們回府已是深冬,過不了多久也就該過年了。往常這個時候他也最是忙碌,今年倒有些不同,除了正常的入宮請安,他很少再出去應酬或是迎來送往了。他說過如今把自己藏起來,至于什麼時候能「重見天日」卻是未知,就連我這個「先知」也不知道。

他小心地藏著自己,也小心地積攢著力量吧!我最近跟他學圍棋,明白了很多諸如通盤考慮、伺機而發的道理。可說到下棋,我想他是不會喜歡跟我下的,因為我的水平實在太臭,而且也還不怎麼守規矩。

過了十多日,我這邊樂譜已準備好了,他那邊也打點得差不多了。我也就開始考慮可能出現的情況,想著要怎麼去見十三爺。按說踫上這樣的境遇心情一定不會好,可十三爺到底會怎樣我卻是毫無頭緒。

可這話我也不好問他,原本這事在他那兒我也不願多提,若問他說不定又勾得傷心、難過,還是不問好些。為了這事,他大概也花了不少銀子,到底怎麼打點的我也並不知道,只知道牽扯到十三爺的事必定不好辦。

那日在書房,正低頭整理著樂譜,他走過來︰「唉!不想如今這樣的事卻要煩你去辦,我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那就別說,難道你如今跟我如此見外了嗎?而況,十三爺也是我的朋友和師傅,我去也是該的。」我嗔了他一眼。

「即便如此也不該讓你去。你既這麼說,那我不說了,可要怎麼謝你才是呢?」他笑了說。

我也笑了︰「你還是見外,可我卻不把自己當外人,並不要什麼謝。」

「這可不是手留余香的事。我沒見外,就是拿你不當外人,我才要謝。」他仍笑著,順手拿起樂譜翻了起來。

「這樣的話,你只當是收了我的玫瑰便成。」我嗔看著他,他抬眼看過來,滿是溫柔。

他撂下樂譜伸手問︰「玫瑰呢?拿來!」

我抓住他的手想了想,低頭看桌上只有黑墨。抬頭見他桌案上的朱砂,就拉他過去。他故意綴著不肯走,我忍不住地笑,他也笑了。

幾筆下去,一株朱紅的玫瑰嬌鮮欲滴的出現在他手心。

「如何,四爺這下算收了玫瑰吧?」我笑問。

他看著手忍不住笑︰「本是我要謝你,卻不想你做了事還送我花兒,世上還有如此的好事,我今兒卻是遇上了!」說著還只管瞧著,一時又看著我笑。

我也笑了︰「四爺只管安心收著,我幫不了你別的,只跑跑腿兒、動動筆,四爺不用放在心上。」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可花兒在我手里,你卻沒了香氣,如何是好?」他笑著問我,神情卻有些意味。

「你沒聞到嗎?我都聞到了呢!」我故意地說。

他搖了搖頭︰「我沒聞到,卻有個好主意。」說著還沒等我反應,手已按在了我的臉上,正是那只畫了花兒的手。

我一時愣住了,看他呵呵地笑,才故意惱怒地看著他。可他絲毫不在意,只在一邊遠遠地瞧著樂。

我四下里看看,卻听他說︰「這里沒有鏡子,只有我瞧得到,你急也沒用。再說,如此一來我也算謝了,玫瑰送了你,香氣我留著。」說著還小心地握住了手。

「好!即這樣,你可不許洗手,看你以後要怎樣。」我瞪了他一眼,一面在水盆里瞧了瞧,蘸水猛擦著。

心里卻禁不住想,這玫瑰本是愛的象征,這樣我可算收了他的紅玫瑰了吧!一面心中暗樂,回頭只看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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