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寄集 (2)

作者 ︰

祭司上場

伊菲格尼亞(向祭司)︰福波斯神殿的守護者,神聖的祭司,請過來瞧瞧我的父親,究竟是什麼樣的疾病讓他的胸口如此劇烈疼痛?

祭司(檢查阿伽門農)︰善良的伊菲格尼亞,請勿擔憂,洞穴中的毒蛇並未將它的毒液涂抹在你父親的中,他很健康。

伊菲格尼亞︰健康?那為何胸口如此疼痛?

祭司(向伊菲格尼亞)︰哦,可憐的孩子,這是身為父親的痛心。

伊菲格尼亞︰身為父親的痛心?

祭司︰是的,身為父親即將割舍骨肉的痛苦。神啊,守護您尊崇地位的我也不忍心傳送這殘忍的神諭。但願我的女兒,她不要遭遇到如他播種的種子般可憐的命運。

伊菲格尼亞︰我不懂您的意思。

祭司︰可憐的孩子,在不幸未發生前,不要費勁思索那謎題,一旦謎題被解開,悲慘立刻到來。

伊菲格尼亞︰您能否說得詳細些?阿耳忒彌斯女神的神諭里放著什麼樣的謎題?

祭司︰太過清晰的未來對于凡人並非一件好事,它讓人陷入命運的魔爪里無力反抗。播種的種子還未發芽就要連根拔起。

伊菲格尼亞︰難道那則神諭與我有關?

祭司︰聰明的伊菲格尼亞,請不要再猜測,我不會給你想要的答案。我只是個神與凡人之間的傳遞者。我唯一能清楚告訴你的是你父親,希臘聯軍的統帥——阿伽門農身體很健康,他患上的是另一種疾病,另一種連福波斯神也哭泣悲哀的疾病。請原諒,伊菲格尼亞,我無法說出那殘忍的命運,這是同為父親的悲哀。(下場)

阿伽門農︰我的孩子,不要再費心猜測謎題的答案,那樣悲慘的結局絕不會落在一個無辜人的身上。榮耀滿身是我此生苦求的果實,若那果實需要被鮮血浸泡才能采摘,我該如何面對地府的祖宗?

伊菲格尼亞(悲)︰父親,您告訴我那則神諭是不是與我有關?

阿伽門農(捂著胸口)︰哦,不要問了,我的格尼亞,幸福的未來在等著你,一個雄壯英俊的丈夫,幾個可愛健康的孩子,你一旁打理著家務一旁看著希望圍繞在你身旁。那慘痛的命運,那被血掩蓋的哭泣,不,不是你,不是你的命運。

伊菲格尼亞(淚)︰阿特洛波斯女神剪斷了我生命的絲線,這是那則謎題的答案嗎?阿耳忒彌斯女神挑選了我成為她冥間宮殿的守殿人,這是我必將面臨的結局嗎?啊,神啊,您怎麼可以給我如此難以接受的命運,放逐我的希望,帶來絕望來到人間。虔誠的信徒,你可知神給你回復的禮物是死亡嗎?啊,神啊,如此難堪的命運怎麼會讓我踫上?我的母親啊,我的母親,你可知道你的女兒邁向了一條死亡之路;我的弟弟啊,我的妹妹,離開家的那天你們的姐姐再也不會回到熟悉的宮殿;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如此揪心的神諭,該如此讓你痛苦煎熬?無恥的命運啊,你無視善惡,你無視倫理,你無視秩序,只顧著順著你的脾氣,拖著無辜的人步入哈得斯的領土。再也看不見了,我的母親;再也看不見了,我的父親︰再也看不見了,我的親人;再也看不見了,與我共享歡喜的我的僕人。啊,啊,啊,為我的死亡,我流淚。

阿伽門農(悲)︰我可憐的女兒,我可憐的格尼亞,你的眼淚流到我的胸口,它讓我怨恨的黑霧在胸口蕩起了痛苦。可憐的孩子,可憐的我的孩子,還有比我更為痛苦更為糾結的父親嗎?我的雙手它握住的不是勇氣,它握住的是朝自己骨肉砍去的死神的斧頭。神啊,神啊,卑賤的凡人難道只能擁有卑賤的生命嗎?國王般的權利如今銷毀了爭奪權勢的爭斗之心,慘厲地呼喊聲在四周響起,如此殘忍的神諭,如此殘忍的榮譽,我卻要,用我的女兒,用我親身的我寵愛的長女換取開帆的波浪,哦,那爬滿榮耀的戰衣,被鮮血覆蓋了慈愛。(向伊菲格尼亞)我的孩子,我不會拿你去做物品交換,我不會用你的生命換取勝利的開端。沒有人膽敢將無辜的人丟棄在阿耳忒彌斯女神埋下的陷阱里。

伊菲格尼亞(淚)︰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哎!哎!哎!我恨不得我是個平凡的女子,哪怕是個命運不自由的奴僕,都不會遭受比我更為不幸的遭遇。若我的僕人向我哭訴如我般殘酷的命運,我會站出來為她所遭受的痛苦公開批判神的狡詐。可,我,偏偏是我,我該怎麼為我的命運去反抗呢?若我選擇了活著,父親您會被您的臣民,您的支持者反對著,抗議著。他們貢獻了父親,貢獻了兒子,貢獻了兄弟,為了希臘的榮譽,他們放棄了生的權利,選擇了死的榮耀,難道,他們的統帥,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貢獻給神嗎?難道她的生命是如此之重要嗎?難道旁人的生命就如此之廉價嗎?死亡,活著的人誰願意選擇死亡?誰願意坐在冥河邊听著鬼魂的哭喊?沒有,沒有思想,沒有生命,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堆堆堆滿骨頭的黃土。哎!哎!哎!沒有選擇的命運,沒有選擇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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