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的青蔥歲月 琥珀貳

作者 ︰

1.

隔著紗窗我深吸了口氣,盡管說起來有些酸溜溜的文藝腔,但我確實覺得,聞到了秋天的味道。退出陽台,轉而自然的把門帶到半掩的程度,我看了看幾步之外的雙人床上,兩個枕頭,一床薄被,抬眼看去,床頭結婚照上一男一女的表情,洋溢著無限的幸福甜蜜。

三桌酒宴請親戚,一桌酒宴請蜜友,幾次和攝影師協調時間後拍下整套的婚紗照。在雙方父母欣慰的目光和親朋好友不乏吃驚的猜疑眼神里,我和圓皓仍是順理成章,穩穩妥妥的同住在了一個屋檐下。我萬沒想到結婚這個字眼離我竟是如此的近,而在這出看似青梅竹馬,你有情我有意的老套戲碼里,隱隱間縈繞著一種微妙的氣氛。

「哦你起了。」

「恩。」

「是不是老公不在,睡不著啊。」圓皓一坐在床上笑著看向我,清爽的面龐下,一身舒服的居家裝。那是上個禮拜我下班回來路過商場時買給他的,當時也並沒有什麼妻子對丈夫溫暖關懷的特別想法,只覺得他穿起來一定很是不錯。5月戀愛,6月結婚,閃電般的速度非但沒讓我感到絲毫的不適,反而覺得一切看起來都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自然發展之後的必然結果。當然,這些不過是看起來,眼楮,總會有騙人的時候。

「笑什麼呢,我也听听。」

「笑你這小丈夫呢。」我走過去站在圓皓面前,他拉過我的手,拇指輕輕的摩挲著我的手背。我歪頭盯著他的臉仔仔細細的看,可無論怎麼看,也不習慣在介紹圓皓時,加上一句「這是我老公」。「你在這麼看下去我的臉上就要長出花了。說我?你不看看你自己,剛22歲的小妮子,扎上馬尾就跟高中生一樣。」

今年的生日恰巧趕在周五,于是趁著下班和圓皓一起去後海吃了頓飯,帶著他送我的一串小巧的玉珠,順便看看夜景,再無其他。無楚恩,當然更不可能有木岩。

「我媽剛打來電話,問你發燒好了沒有,對我這通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我虧待了你。」

「你好意思說,你丈母娘回回囑咐讓我別欺負你,你听听,有沒有天理啊。」我轉身向廁所走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回頭問︰「啊,上次是不是說今天去爺爺家來著?」

「我打過電話了,說你發燒剛好,下周再去了。」圓皓迎著我走過來,攬過我的肩接著說︰「不過你也真是,哪個女孩不想來場浪漫婚禮,偏偏你都不讓辦。」

女孩這個詞讓我不由的心里一震,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這幅不論在誰看來都會稱之為幸福的畫卷里總隱藏著些不搭調的細節,直到結婚之後我才逐漸意識到,這個仿若桃花于冬肆意開放的不合理問題是,我從結婚到現在,在圓皓的眼里,依然是女孩,如百合般展開蕊瓣的女孩。

2.

「走吧。」

「走。」

司機听著廣播,不時發一句感嘆,而出租車上的另外兩人則似約好般沉默不語。司機快速的又瞟了眼後視鏡,想要看出點什麼端倪來。要是一男一女這樣,多少還能往情侶吵架什麼的方向上猜一猜,可兩個大小伙子自從上了車到現在半個鐘頭誰也不搭理誰的情況,他還真是頭一回見。剛想到這,一句冷不丁的「木岩你到底怎麼想的」嚇了司機一跳。

「啊?」

「你知道我說什麼呢。」

安玖的名字像是根短小的木刺一樣扎在木岩的心里,那種想要拔出,奈何鑷子一踫又疼的滋味,實在算不上好受。「你也知道我能說什麼。」他看了眼窗外,那晚照顧安玖兩人住進的旅館剛剛從他眼前閃過。

「我一直沒問你,你不是說是喜歡安玖的麼,怎麼到最後就成了現在這結果?」

「你說洛琪從這到英國要飛多久?」

「你別打岔,你能干脆利落的拒絕洛琪,怎麼就不能干脆利落的把你的想法告訴安玖!」

拒絕洛琪的告白已是將近半年前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青蔥歲月時的小情懷放到現在去延續,早已是前塵舊夢,物是人非,回不去的了。洛琪終究是一方回憶,而對安玖,木岩心里明白的很,他根本沒勇氣也沒信心支撐彼此的喜歡。

「就因為身高這點破事?」

「就因為這點破事。」

「有這麼嚴重麼?」

「你想過我會帶給她什麼麼,壓力、嘲笑和一點一點被消磨掉的自信。我沒有堅持下去的把握。」木岩依舊看著車窗外,平淡的聲音里听不出任何起伏的情緒。那些話,他大概永遠都能記得。

「這些,她都知道麼?」

3.

在我最後一次回身客套道別之後,慶幸自己終于可以從十月一這天熬人的家庭聚會里月兌了身。電梯門關上的一刻,我忍不住深深呼出口氣。

「終于松口氣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而後抬眼看向上方不斷縮短的數字。這是我在和圓皓結婚之後第一次參加這種家庭節日聚會,雖然和那些親戚並不是頭回見,但緊張依然是有的。我很清楚親里們之間多多少少都存在著對比的心里,所以我盡力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一整天下來,有些心累。

「辛苦了,回家好好睡一覺。」圓皓攬著我的肩,我看看他,兩人相視一笑。

有的時候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真的很好了。能遇到這樣一個不必多言就能懂自己的男人,不過問我的回憶,不探求我的曾經。牽我的手過馬路,關心體貼無微不至。即使靜默相對時,也是淡然一笑,滿是安心。三四月卻似三四年,我和圓皓之間有種我說不出也從未曾想到的默契,我還有什麼可想的呢,沒什麼,也不該有什麼了。

「安玖吶,還魂吧~~」隨著一記幽幽然的嗓音飄過,我眼前一片漆黑,拿下圓皓扔到我頭上有些潮濕的毛巾,我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正準備起身去陽台,抬頭卻看到他未擦干的發梢上零零落落還滴著水,便想也不想的站起來把他摁在沙發上,繞到後面給他擦起了頭發。

「有媳婦給擦頭發,夫復何求啊!」

「恩,還真是!你得感謝老天,賜給你個這麼賢良淑德的好媳婦。」

「嘿,給你根桿你還真敢往上爬啊。」

「那可不!」我大力的揉了一把圓皓的頭發,轉而把毛巾扔給我這一臉呲牙咧嘴相的老公,甩出一句「洗好毛巾搭陽台去」,然後樂呵呵的走向臥室。今天怎麼說也是超水平發揮,不能說是讓他人羨慕嫉妒恨,但讓公婆,丈夫驕傲一把肯定還是不在話下的,我今天算是功德圓滿,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覺了。

「明天想去哪麼?」圓皓靠著床頭坐在我身邊,立起枕頭墊在身後調了個舒服的姿勢。台燈映出的暖黃色總會讓人嗅到些彌散在空氣中的曖昧味道。

「沒有啊,沒有想去的地方。」我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拍了拍枕頭準備睡覺。「你不睡麼?」

「恩,睡。」

瞬間的黑暗讓整個世界都顯得安靜下來,我平躺著閉了眼,今天不知怎麼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似乎比往日听得要真切的多。

「我們就這麼聊聊天?」圓皓好听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我點了點頭,察覺到他應該看不到,于是回了個「恩」。但是估模等了有1分鐘圓皓也沒說話,我小聲的問了句「圓皓?」

「恩。」

「還以為你睡著了呢。」

「沒有,我在想,想你初中時候的事。」

「初中那會兒你還沒我高呢,說,你是不是偷偷吃矮子樂什麼的了?」我依稀記得圓皓十幾歲時的模樣,那個年紀的童真,不單是他,怕是我現在也剩不下什麼了。

「你怎麼知道,我吃了好幾盒呢,所有的零花錢都用在吃這玩意上了,就是想要比你高。」圓皓順著我的玩笑接著說,我能感覺到他翻了個身,然後一只手環住了我的腰。先不說我穿著睡衣,即便沒穿,對于他這樣的舉動,我也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我打消自己想退縮的念頭,盡可能保持自然的朝圓皓身邊靠了靠。該來的,總會來。

「安玖,不用勉強。」

這話像是點了我的穴道般讓我不由的一定,無論是在和圓皓短暫的戀愛時間里,還是結婚住在一起後,這個詞都不曾在我們的生活中出現過。我隱隱覺得有絲慶幸,那是因為在一派甜蜜的表象下我還有對木岩的惦戀和怨恨,可圓皓不為所動,點到為止又是原因何在呢?還有剛剛這句話……

「我,」「不用解釋,」圓皓快速的打斷我,而後依然如先前那樣平靜的說︰「我不想對你說甜言蜜語,不想給你什麼‘一定會讓你幸福’這樣的承諾,你不需要有任何壓力,我能做到的,就是在你身邊,要你記住的,也只是你身邊,有我在。」

那天晚上我哭了,淚水鼻涕肆意流過圓皓的頸窩,我很清楚眼淚里有對自己的埋怨,有對木岩的不解,有對圓皓的愧疚,有太多太多我說的上來和說不清楚的東西。我哭得很大聲,像個孩子般放肆。圓皓除了不住的重復「好了好了,我在我在」,就是不斷不斷的輕拍著我的後背。我知道一定有些難以言喻的委屈隨著眼淚流走了,最後悄無聲息的揮發于空氣中,再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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